相比起宁森月的状况,倒是宁森皓见人的如风雨中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持着不倒下的小草一般,他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勇气和信心,并不因前面几场的失败而彻底放弃。
最后一局,他拿出全部家当放置在赌桌上。
宁森月见此,连忙讶异得扯出他的雪白水袖,黛眉微蹙着,惊呼道:“你疯了?”
宁森月很清楚宁森皓不过是演戏,而自己也不过是戏中一角,但,既已入戏,便需得将这场戏进行到底。
宁森皓不以为意,灿若星辰的眸子始终流露着亲和温儒,“就当是最后一注,如若输了,那在下也就只能是背着行囊回乡下了。”
宁森月怔愣着望进他始终流露着温暖的星眸,一时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个传说中镇守边疆的白袍小将融为一体,怎么说他瞧着也不像是驻守边关的将士……还是堂堂副将?
宁森月扬唇一笑,与宁森皓直视着的眸子掠过一道轻嘲,背着行囊回乡下?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一局若是输了,究竟是否会背着行囊回乡下!
宁森月如第一局一般,聚精会神的紧锁着那庄家的一举一动,直到骰子点数再次曝光在人们视线中。
三五一。小。
而观向宁森皓钞票所放置之处,他赫然压在了‘小’上。
宁森月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她本以为今天摊上了一衰星,不想宁森皓竟是在最后一盘转运翻盘。
刚刚跟在宁森皓身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规则,因此也知晓这赌场有本钱越多,输赢便越多的道理,宁森皓最后一局将身价全都赌上,这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宁森月瞧着他乐呵着取走银票,也是替他感到高兴。她一副铁哥们的模样,拍了拍宁森皓的宽肩,笑着道:“如今宁大公子您可是赢了钱了,总得请我这‘远房表妹’好好吃上一顿吧。”恰好宁森月此刻也感到腹中有些饥肠辘辘。
两人搭着肩走出赌场,却不想身后隐隐闪现一双略带深意的眸子。
“青筠青莜,赶紧走吧,随着本姑娘和宁公子一起去吃顿好的。”宁森月故作一副豪迈女郎的模样,朝着愣在原地的青筠青莜招呼道。
青筠青莜亦是一阵面面相觑,她们同样瞧见了对方眸中的不满。
世子妃在王府中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见过,如今怎的一出门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虽说心下不解,但青筠青莜还是听从吩咐,快步跟了上来。
刚一到门口,身后却传来一道独属于男性的醇厚嗓音。
“站住,别让他们跑了。”他们,指的自然便是宁森月与宁森皓。
宁森月起初并不知情,毕竟她扪心自问可不曾惹下祸端。
还不等宁森月转头看清这情况,一双如暖玉般予人暖意,又带着一丝常年手持兵器摩挲生成的薄茧的大手,紧紧扣着宁森月的手腕,还不等她反应,便抓着她迅速奔逃。
繁华街道,车马云集。
一男一女,一直襟白衣,一湘妃色华服,两人皆是带着慌乱神色,奔跑在人来人往的道上。
“赶紧追,别让人跑了。”一道粗狂醇厚的男性嗓音就如同一道闷雷响彻在宁森月心间,震得她心下一紧。
宁森月赶紧朝着青筠青莜喊道:“你们两个,往回跑,搬救兵。”短短一句话,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宁森月提醒着青筠青莜回王府搬救兵。
青筠一愣,呆滞着深色凝着宁森月快速奔走的背影。
搬救兵?世子妃的意思是,偷偷朝着世子爷搬救兵吧,毕竟被赌场的人追赶这可不是什么见的了光的事儿。
思及此,青筠便拉着青莜的手,快速朝着一条隐蔽的小胡同奔走着。
而这一边,先前本由着宁森皓扣着宁森月的皓腕奔走着,可如今却是完全反了过来,宁森月紧扣着宁森皓的手腕,拉着他狂奔着。
“姑娘,宁月姑娘等等,先,先歇一歇吧。”宁森皓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微喘着气儿朝着宁森月请求道。
宁森月峨眉轻拧着,本就染着不悦的眸子此刻更是流露着一丝戾气。
宁森皓自小在边关长大,又是军中副将,况且从刚刚赌场到这儿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岂会连这点路程也嫌累?
更何况,自己这小身板,有不曾习武,也只是觉得疲惫而已。
显然,宁森皓在撒谎,甚至于,他在故意托着宁森月的后退,他到底想做什么?今日之事,究竟是否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宁森月敛了敛神色,眸底的厉色瞬间被担忧所替代,她扭过头,一边瞧着渐渐逼近的赌场大汉,一边担忧的对着宁森皓道:“可,一旦停下便会被他们抓走的。”
倏然,宁森月余光一瞥,瞥见宽广的街道旁有一条隐蔽的小胡同,于是,她赶紧拉着宁森皓的手腕,便快速溜进小胡同之中,速度之快简直能与田径赛的选手相提并论。
一到小胡同,宁森月果真不再继续奔走,而是停了下来,还不等她稍加喘息,手臂一抬,一柄便赫然出现在她罩着薄衫的藕臂上。
她将弯刀置于宁森皓脖颈之前,潋滟清眸微微眯起,闪烁着如弯刀一般的森森寒意,她冷声逼问道:“宁大公子,您故作疲惫究竟是何意图?难不成,你想被他们抓回去不成?”
宁森皓原本便故作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靠在墙上低着头喘息,如女子般卷翘的双翼微微低垂着,遮掩了他眸底闪烁着的诡谲。
紧接着,宁森皓一仰起头,眸底的诡谲便瞬间被无辜所替代,他略微茫然的凝着宁森月,问道:“宁姑娘此言何意?”他似是并未担心置在他脖颈前。下一秒便可能划破他喉咙的弯刀。
宁森月扬起一抹名为轻嘲的笑,她道:“宁森皓,宁大公子,您又何苦继续隐瞒,好歹你也是堂堂边关副将,宁国公
府的大公子,难不成就是这点能耐?”
宁森月此刻倒是不畏惧那身后紧随着的赌场大汉,先前她是完全懵了才跟着宁森皓一通乱撞,如今想起来,宁森皓是谁,即便是再不济,也是堂堂镇守边疆的将领,对付几个赌场大汉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宁森皓垂首苦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与那宁国公府大公子宁森皓不过是同名而已。至于在下,只是寒门书生,根本就不是什么将军。”
宁森月见他还打算隐瞒,心中冷笑,下一秒,她快速提起宁森皓垂在身侧的双手,示意他看着他掌心的薄茧,逼问道:“这薄茧是常年手握刀剑之人才会留下,若你真是寒门书生,又怎么会留下这样的薄茧?”
宁森皓面色微红,灿若星华的眸子闪过一道尴尬之色,他解释道:“这,不瞒姑娘,在下出生贫苦,这薄茧乃是在下自小挑水干活所留下。”
宁森月一怔,不想这宁森皓竟是如此的垂死挣扎。她阴阴一笑,潋滟清眸更是隐隐燃着一窜火苗,她凝着宁森皓,进一步拆穿他的鬼话连篇。“就算本姑娘再傻,也不会连手握刀剑的薄茧与挑水砍柴的薄茧分辨不出。”
若非宁森月与景云晟朝夕相处,深知他掌心薄茧的触感,景云晟亦是从小习武之人,指腹也是起着薄薄茧子,她摩挲过宁森皓指腹的薄茧,与景云晟无异。
这也是一开始,她能够确信宁森皓便是宁国公府庶出大公子的原因之一。
宁森月见他似是还打算继续狡辩,便怒而抬起自己的藕臂,她摊开掌心,她的手,与寻常名门贵女相比自是落了下风,虽说她的手指也是根根纤长分明,但那根根纤长如剥皮葱根般玉指上,赫然结着一层触目惊心的薄茧。
这是她在宁国公府常年挑水砍柴,干粗活时所留下的永不能磨灭的痕迹,每当见着这指腹上的薄茧,她便能够清晰感觉到记忆深处的悲怆以及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悲凉。
明明同是望族千金,即便是妾侍所生,但她的母亲当年亦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沈神医,嫁于宁国公为侧室,也是被逼无奈,迫于皇后陷害。
想必沈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死后,她唯一留在这世上的女儿竟是遭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同是生养在那富丽堂皇的高墙之内,却与嫡小姐宁森娴有着天壤之别。
宁森皓瞳孔一缩,星眸紧锁着那指腹上的薄茧久久不曾言语。
宁森月只瞧着他垂着脑袋,眼睑微垂,她无法窥视此刻他眸中流露的真情。
“他们在这儿!”一道粗狂醇厚,带着滔天怒火以及不耐的男音萦绕在两人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宁森月眸带惊恐,凝视着距离他们仅有十步距离的一众赌场大汉以及为首输了钱的庄家。
“本想着看你们细胳膊细腿的,让你们两个乖乖把钱交出来就算了,可你们真行啊,居然害的老子白白跑了这么远,今儿个老子不打的你们哭爹喊娘,老子的名号就倒过来写!”庄家眸带狠戾与嚣张,大放着厥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