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不怒反笑,眸中闪烁着少许好奇,他一反常态询问道:“世子妃为何如此道来?再者,朕记得朕问的是太子殿下,与你并无干系。”
言下之意,便是气恼宁森月阻断太子之言。
宁森月眼中不带一丝畏惧,她微仰着头,潋滟清眸闪烁着熠熠生辉的眸光,竟是令人不由自主被她一双美如清辉的眸子吸引。
她挺直背脊,不卑不亢道:“此事事关无数人命,许是臣妾妇人之仁,实在不忍见着无辜性命枉死,这才冒着被皇上您严惩的风险挺身而出。”一番言辞下来,反倒是衬得她形象莫名高大上,此刻若是皇上怪罪于她,反倒是不支持宁森月怜惜无辜之人性命,如此一来,反倒是有着被冠上暴君之声名的风险。
孰轻孰重皇帝自会衡量。
皇帝心下不由赞叹一声此人巧舌如簧,心思之聪颖。
“那你且向朕道来,凶手为何并非沈坊主,而是辛坊主。”皇帝眸光锐利,凝视着宁森月的眸中渗满凛冽寒芒。
宁森月心下窃笑不止,她一早便理清了思路,便是为着这一刻应对老皇帝的问话。
她目光镇定,清婉的声音在沉寂如坟的宴席中显得异常铮铮有声,“臣妾、与太子殿下意外得知,舞姬辛瑶祭祀大典之日献舞前被人蒙骗以至于服下毒药,也正因此,九经百战的舞姬辛瑶才会于祭祀大典那一日失手,当场坠地身亡。”
她并未一己担下此事,而是拉上云逸风为她护航。
此事原也是云逸风而并非是她,若非云逸风将她扣留皇宫,威逼她替她查案,她也不会意外得知,沈碧珊与青筠容貌相似,也就不会卷入此案。
皇帝将信将疑,将视线转移至云逸风身上,眼底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明明是灿笑着,却令人不禁心下升起一股俱意。
“既是太子早已知晓凶手是谁,那世子妃何来为无辜之人辩护之说法?”言语中略透着一抹愠怒,正如一头雄狮,意外得知自己被一只幼小如蝼蚁耍的团团转一般。
宁森月忙为自己辩护道:“还请皇上听臣妾解释完毕,再做定夺。”心下不禁咯噔一跳,她始终地垂着螓首,不敢贸然直视天颜。
皇帝并未出声,却见脸色稍缓。
宁森月见皇帝并未出声制止,便壮着胆子抬眸轻瞥了他一眼,见他懒懒倚靠着龙座,像是等待着她续着解释。
宁森月见此,便紧接着解释道:“太子殿下因沈碧珊一案奔波劳碌,劳心伤神,殚精竭力,详细深入探讨此案,可无一例外,证据皆是指向沈碧珊,正当臣妾与太子原以为凶手便是沈碧珊之时,最后太子派出一波暗卫上报最新线索,因而臣妾斗胆上前禀报皇上。”
这一番言语既是捧高了太子,又并未让自己落下任何把柄。
皇帝眸带困惑,轻瞥了云逸风一眼,“太子,景王世子妃所言可否句句属实?”
云逸风凝视着宁森月的眸中掠过一道暗芒,心下极为不悦,眼神危险意味十足,可他深知现如今自己与宁森月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不配合着宁森月继续忽悠,只怕他亦是难逃此劫。
衡量之下,云逸风最终决定配合着宁森月一同忽悠自家父皇。
他低眉拱手,一派恭敬严谨之态:“回禀父皇,确实如世子妃所言,可至于暗卫禀报,儿臣并不知晓,若是父皇想得知详情,还请细问世子妃。”
三言两语,便将烫手山芋转交宁森月。
宁森月心下愤懑,洁白如雪般的贝齿轻咬着下唇,心下迅速过滤一遍思路,最终才道:“回禀皇上,确实如此。”
验证了心下猜度,皇帝对宁森月,这一羸弱娇柔的女子有了少许钦佩,钦佩过后,心下倒是生出几分惆怅。
宁森月乃是沈瑶亲生女儿,沈瑶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沈瑶生前才华横溢,聪颖冷静,巧舌如簧,而这些特质,他仿佛能从宁森月的身上隐隐有所捕捉。
“既是如此,你倒是给朕说说,你如何凭借暗卫之言便断定辛月依才是真正的凶手?”皇帝苍劲有力的醇厚男声从薄唇溢出,杨鹰眸轻阖间,又生威慑。
面对着皇帝的逼问,宁森月非但无一丝畏惧,饭倒是极为淡定坦然,她停滞背脊,双肩自然而然舒展,凝视着高高坐于太师椅上的男子,缓缓开口道:“回禀皇上,臣妾曾探知,舞姬辛瑶平日为人高傲清冷,若非与她相熟之人,以辛瑶的性子断然不会有所理会,而此次她既是会服下致命毒药,多半便因着送来致命毒药之人,多半是平日与辛瑶关系亲密之人。”
皇帝静默不言,可宁森月却依稀从他眼神中察觉,他似是对此案有了深究的兴致。
随即,宁森月又是扬唇笑道:“可臣妾通过声乐坊舞姬口中得知,辛瑶与沈碧珊二人平日势如水火,以辛瑶的性子,又岂会轻易服用沈碧珊送来之物。臣妾略懂医术,后来臣妾通过御膳房得知,辛瑶献舞之前,曾吃了不少辛坊主送去一道膳食,红烧焖虾以及蛋炒韭菜,此事并非臣妾胡言乱语,而是宫中御膳房有着详细录入,祭祀大典之日,辛坊主曾命贴身侍婢前往御膳房做了这两道膳食,而后,奴婢又通过声乐坊之人口中得知,辛瑶姑娘献舞之前,正是服用了辛坊主送来这两道膳食。”
宁森月大致阐述了辛瑶中毒起因经过,虽算不上事无巨细,倒还算是逻辑清晰。
还不待皇帝出声过问,反倒是端庄坐于他身侧的皇后一脸愠色,凝视着宁森月的眸中尽是不满,她道:“皇上,您可别听她信口雌黄,沈碧珊陷害舞姬辛瑶一事,本是板上钉钉之事,可如今她又扯出这一番所谓膳食一事,臣妾估摸着,她与她沈碧珊有所私交,这才出言为她辩驳。”
宁森月面露惶恐之色,她朝着皇后恭敬磕头,故作一副冤枉的无辜神情,“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是皇后娘娘疑心,大可派人前往御膳房一探便知。”
皇后下
颌呈四十五度角微微抬起,眉梢微蹙,微嘲道:“本宫平日掌管后宫琐碎之事,已是疲乏,再者查案乃是男子所为之事,本宫又岂会随意干涉。”换句话说就是,查案乃是男儿之责,你身为皇家媳妇,却枉顾女戒女律,不遵妇道,抛头露面,不识廉耻。
宁森月瞧着皇后那一副趾高气昂,清高孤傲的模样,心中嘲讽:哪怕你做得再好,睡在枕边的男人还不是被旁的女人勾了去?
更多时候,宁森月难以理解云升帝国女子的心思,一心为夫家着想,遵守妇道,遵守礼义廉耻,为夫家传递香火,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夫君薄待,眼睁睁瞧着夫君相继搂着一个又一个美人上榻。
正如皇后,正如国公夫人……
她们皆是为着夫君着想,为着身边仅能依靠着的男人着想,可到头来,年华老去,年老色衰,却终究得不到心爱之人回眸一撇,可叹又可笑。
宁森月轻抬眼帘,迎上皇后灿若春华的眸子,眼睑勾勒着浓艳的脂粉,一双凤眸勾魂夺魄,仿佛活了一般。
不得不说,皇后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妖艳美人。
宁森月迎着她的双眸,莞尔笑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愚钝,说不出慷慨激昂的一番大道理,可臣妾深知,皇上以仁德治国,皇上是如此爱民如子。在皇上面前,臣妾微末如尘,虽渴望着能为皇上分忧,可奈何身为女子,只得抱憾,臣妾深知无法效仿皇上爱民如子的行径,可若能够为皇上、为我云升帝国尽一份绵薄之力臣妾已是足以,臣妾身为皇家儿媳,理应事事为皇上考虑,而沈碧珊一案疑点重重,臣妾虽愚钝却也心想着能够替皇上分忧,于是恳求太子让臣妾参与查案,便是为着替沈碧珊洗脱冤屈,借此告知天下人,皇上以仁德治国并非噱头,而是真正做到以百姓为主,以天下为主。”
话罢,宁森月险些断气而亡,她虽面上瞧着镇定如斯,可心下却如扑通直跳,手心亦是渗满冷汗。
此情此景,几乎是重演了她当年中学时期第一次参加校演讲。
她几近是过滤了脑海中关于大学时期入党时申请书的相关内容,这一番言辞,就连她说着亦是胃中翻滚。
值得庆幸却是,近日来忽悠的本事蹭蹭上涨,她已是能够在如此盛大的场合,面临着掌控着全天下人生死的皇帝畅所欲言的扯淡忽悠。
皇帝深深凝视着她,若是仔细瞧着,便能隐隐瞧见他微微抖动的嘴角,皇帝心下无一丝感动,说来倒也奇了,若是此言出自朝中任何一位爱卿之口,他兴许有所感触,可不知为何,现下瞧着那一脸壮志未酬的宁森月,他竟是莫名觉得想笑。
皇帝轻咳一声,随后命令身后亦是早已呆滞原地的总管太监,“去查查,查查御膳房,咳咳,可有世子妃说的红烧焖虾之事……”
总管太监微张着嘴,直愣愣瞧着宁森月,他自从皇上登基之日起便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平日也是不少见过世面之人,可如今瞧着眼前这一幕,还真是难以缓过神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