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寺——
如此熟稔的寺庙称谓传入耳畔,穆雪柔当即微征,晶莹水眸掠过一道深意,随即见她扬唇一笑,口气略带讨好,“敢问公主殿下,我与秋榆能否与公主殿下一同前往?”
连城闻言,先是一怔,她微挑着黛眉,眼中眸光微闪,她本也是担心着将穆雪柔与秋榆留下不妥,便嘱咐无双留在此处照看着,可若无双留在此处,她便等同于与青莜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前往道光寺,若是出了意外,自保的同时还得保护青莜的安危。
既是如此,倒不如将她们二人一同带去道光寺,索性便多了能够保护他们安危的无双。
思索了一阵,连城便对醉欢提议道:“大师,我这两位朋友有意随同,不知大师您看是否可以?”
醉欢静默不语,他眼帘轻抬,黝黑的眸子闪烁着一道意味不明的眸光,他将视线落在静立在连城身后的无双身上,许久后才见他收回视线,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看着连城道:“公主请便。”
连城颔首一笑,安排着小二为还未用过早膳的穆雪柔秋榆二人准备早膳,待二人用过早膳后,才乘坐着马车离去。
车厢内的氛围异常怪异,醉欢僧人始终保持着打座冥想的姿势紧靠着车厢内侧,仿若与世隔绝一般,不与人交集。
连城倒是时不时于青莜嬉笑几句,以及对无双时不时调侃几句,车厢内的欢声笑语皆是由她三人口中传出。
穆雪柔与秋榆本是娴静之人,一路上皆是保持着得体的仪态,让人一看便知晓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醉欢大师芳龄几许?”穆雪柔眸光柔和,嘴角噙着一抹亲和的笑,她蓦地问向一旁静默许久的醉欢僧人。
一时间,车厢内原本还嬉笑着的二人顿时如被雷劈中了一般,顿时呈现一副头发竖起,瞳孔散光,外焦里嫩的状态。
芳龄几许?
难道眼高于顶的穆小姐试图对一出家人以身相许?
连城与青莜皆是诧异得想着,视线时不时徘徊于穆雪柔与醉欢僧人的身上,眼底又是探究又是暧昧。
穆雪柔此刻还未知自己在旁人眼中已是如此不堪。
醉欢僧人微微睁眼,狭长的凤眸凝聚着一抹熠熠光辉,他轻轻瞟了穆雪柔一眼,可令人直叹不公却是,哪怕是如此邪佞的举动,他都能做得如此优雅高贵。
“贫僧年过三十。”他神色淡漠,语气淡淡。
穆雪柔眸光微闪,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得追问道:“既是如此,不知小女子可否向大师打探一人?”
醉欢失笑,轻摇了摇头,“贫僧早已斩断与红尘一切藕断丝连,女施主只怕是问错了人。”穆雪柔乃是高门子女,而他乃是堕入空门的僧人,二人便如两条反方向的直线,永远不可能会有交集。
穆雪柔眸色坚定,看似柔和温婉的语气却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不,小女子所打探之人,大师定然有所听闻,此人与大师一般,同是道光寺修行的僧人,他堕入空门前乃是云升异性王景王爷
。”
微闭着双眸的醉欢僧人,健硕的身躯止不住一僵,可他掩饰得极好,最起码车厢内无一人察觉他的怪异,醉欢微微睁开眸子,视线落在穆雪柔那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夺人眼球的脸孔,他久久凝视着,似是透过穆雪柔的脸看向他处。
许久,甚至于穆雪柔都生出几分恼怒之意之时,醉欢僧人终于是闭上眸子,他面无异样,口气淡淡,“姑娘为何打探此人?姑娘与此人是何种关系?”
此人一出,反倒是令穆雪柔越发笃定他必然是知晓景王爷的下落,若非如此,他定然不会多此一问。
思及此,穆雪柔更是神采奕奕,她与景王爷虽无血缘关系,可依母妃所言,景王爷当年离开王府,心下对母妃存有几分愧疚,而母妃自小又是将她捧在掌心,若是搬出母妃的颜面,相信景王妃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届时,若是能顺利见着景王爷,她便无需再如现下这般窝囊,行事皆是得看着连城的脸色。
穆雪柔垂下眼睑,掩饰着眸底一闪而过诡谲,她紧接着抬起眼帘,笑靥如花,“我的娘亲与景王爷乃是至交,此处,小女子便是奉家母之命,前去道光寺探望,若是师父能够为小女子引荐,小女子感激不尽。”
醉欢黝黑的双眸依旧平淡如一汪死水,薄唇轻轻扬起一抹弧度,他轻笑着道:“若是王爷愿意见你,贫僧自是荣幸为姑娘引荐。”
他虽未直接应下,可既是如此道来,便是给了穆雪柔极大的希望,穆雪柔颔首一笑,言辞得体,一言一行皆是透露着贤淑的气质,“既是如此,那便谢过大师。”
——道光寺
自从昨儿夜里得知自己确实身中剧毒之后,宁森月便不再拒绝醉欢僧人托人送来的药。
今日一早,宁森月漱口后便静坐于黄梨木桌上,等待着醉欢僧人的前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算准时辰的宁森月总算是听见一阵扣门声,她忙起身踱步前去开门,不料映入眼帘又是昨日那张脸孔。
“大师您好。”宁森月颔首一笑,举止得体弓了弓腰身。
来人又是昨日那一位僧人,他依旧身着一袭与昨日瞧着无异的袈裟,手肘上挂着食盒,脸上洋溢着亲和慈祥的微笑。
“女施主多礼了,今日醉欢又吩咐贫僧来为女施主送上膳食以及汤药。”他边说着,边朝着黄梨花木桌走去。
宁森月见他拿出与昨日早膳无异的白粥与馒头,有些无奈的咽了咽口水,头一回吃那白粥与馒头的时候,她觉得新鲜,可若是让她日日吃这些毫无荤味的白粥和馒头,现下便觉索然无味。
她虽不是贪恋荤食之人,可至今三四日,她已是不沾半点荤食,每日除了白粥便是素面。
心下轻叹着,面上却不敢展露半分不悦与无奈,现如今她好歹是寄人篱下,再者行动不便,连走出这一狭隘的木屋都是难事。
有那么一刹那,宁森月憎恨自己的无能与挫败,她身中五毒宗剧毒,可现下连何时中毒都不知,她枉称‘毒娘子’这一称号。
嘴角轻扯出一抹微笑,宁森月款款落座,拿起放置在食盒中早已洗净的木勺,拌了拌碗中的白粥。
“不知醉欢大师今日又在忙何事?”宁森月微抬着眼帘,轻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冥想的僧人。
那僧人眼帘未掀,口气淡淡解释道:“醉欢师兄自从昨日下山后便不曾回寺里。”言罢,他似是觉有不妥,又道,“醉欢师兄他有自保的能力,女施主不必担忧。”
见他貌似不愿多言,宁森月自是不敢多问,席间沉默着吞咽着几乎不费力气嚼咽的米粥。
瓷碗逐渐见底,宁森月拭了拭嘴角,眼帘轻抬,她轻瞥了僧人一眼,试探着询问:“小女子能否见见贵寺方丈?”
僧人闻言,面上染上少许困惑,他出声询问:“方丈多年前便独自一人云游,至今未与我等联络,寺内事物皆是交由监寺师兄代掌,若是女施主有要紧之事,贫僧可为女施主引见,可女施主现下身体不便,一切还得等身体无恙后再细谈。”
事已至此,宁森月也无意隐瞒自己的来意以及身份,她轻咬着木勺,思索一阵后便道:“不瞒大师,小女子此次得醉欢大师相助并非巧合,小女子此番前来,便是代表着云升景王府前来祈福,祈祐云升风调雨顺,景王府家和安泰。”
那僧人闻言,稍才微睁开眸子,眼底闪烁着令宁森月瞧不明的眸光,半晌后才见他道:“景王府?女施主是世子妃宁森月还是穆郡主穆雪柔?”
云升帝国异性王景王,由于助云升开国皇帝打下江山,功劳无限,享受着无上尊荣,在云升境内更是享誉盛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景王府中,登得上台面的女子除了景王妃,便是嫁入王府未过一载的世子妃以及自小养在王府,享受着郡主待遇的穆雪柔。
他打量着宁森月的模样,不像是年过三十的景王妃,如此一来,便该是穆雪柔或是宁森月其中一人。
宁森月莞尔一笑,“小女子宁森月见过大师。”她微微颔首,玩笑般施了一礼。
见她用过早膳,冥想后的僧人又重复着昨日的场景,起身为她收拾瓷碗,随后不忘嘱咐宁森月喝药之事。
宁森月自然再不敢如前几日一般将药液倒在菩提花下,她将令泛着作呕气味的药液咽下后,便将瓷碗搁置在旁,随后,来至床沿,从枕头下摸索出昨日僧人为她带来的银针。
将银针刺入肌肤,取出一些毒血,宁森月进行着下一步的化验。
五毒宗?镇宗之毒?她倒是想会会这传闻中五毒宗教徒,此人究竟与她有何深仇大恨,竟是不惜花费各种手段从五毒宗窃取此毒。
更令人不解却是,依照醉欢僧人所言,她身上所中之毒不会对她造成生命危险,既是如此,那暗中下毒之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亦或者是,他原先便是五毒宗教徒,制取此毒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宁森月一时还真是猜不透这一问题,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得知她身上所中之毒,以及醉欢僧人为她提供的药物是否对于解毒有所帮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