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妃有些错愕的瞧着她,好一阵子也未能缓过神来,她未曾想,一向听命于她,事事为王府着想的苏管家竟是会在这关键时刻倒戈相向。
景王妃知晓已是无法在苏管家这儿挽回局面,她故作出委屈的神情,长长的双睫轻眨,凤眸似是含着泪光,她虽是上了年纪,可风韵犹存。
“还请皇上明察,皇上可不能只是听信他一个卑贱下人的片面之词啊。”景王妃试了试眼角还未溢出的泪,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不知情的外人瞧来,好似她真是那被冤枉之人。
可宁森月,作为局内人的她,却是深深的了解今晚那个非的为人以及她的演技。
事已至此,她与景王妃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森月又岂会给景王妃重新爬起来的机会。
似是嫌弃皇帝的货还不够旺盛,宁森月又添了一把油,她道:“苏管家自从父王还在府中当家之时便为王府效命,若是儿媳未曾记错,母妃还未进府之前,苏管家便已是在府中为王府效命,敢问这样一个老管家,又岂会因为儿媳这一个嫁入府中还不足一载的人,刻意撒谎冤枉了母妃您呢?”
她这番言论倒也是说到点上,也深深触动了皇帝。
正如宁森月所言,苏管家是王府的老管家,一直忠心耿耿,否则当年景王也不会独独留下苏管家在府中,既是如此,那便已证明苏管家为人。
皇帝托着下颌深思,深邃如大海般的鹰眸间,尽是折痕,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道:“朕相信景王的眼光,他看人一向真切,既是他相信之人,必然不会是贪图利益之徒,再者,宁森月嫁入王府不足一载,既无根基又无势力,苏管家若真是为着利益,也该与景王妃你站成一线,联合陷害宁森月吧。”
见皇帝也站在宁森月那一边,景王妃这下子才是真正的面如死灰,天子掌管者天下人的生死大权,现下既是天子都认定此事错在于她,那她玩弄再多的权术又有何用?
见穆雪柔与景王妃再也无言以对,皇帝心下稍松了一口气,此事总算可告一段落,而他也总算可以安心处理他的奏章与政务。
“来人呐,传朕口谕。”如鹰般犀利的眸子微微阖上,更显得他威严十足且深不可测,醇厚而又透着一丝苍劲的男音萦绕在众人耳畔,回荡在偌大的金銮殿中。
“景王妃不守妇道,知情不报,且有欺君之嫌,特赐禁足一月,罚抄《妇德》三千遍,剥其王府掌家大权。”此言一出,显而易见的,景王妃那本就涂满香粉的脸色越发惨白得如同吸血鬼一般,她跪坐在地,面色怔怔,眼底眸光更是毫无焦距。
皇帝虽未给予肉体上的惩处,可剥夺她掌家大权这对于景王妃而言却比起皮肉上的惩处还要残忍百倍,王府的下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的势力人物,景王妃无夫君撑腰,且膝下并无子嗣,就连一女穆雪柔也是她后来收养,再加上景云晟对她毫无孝敬之意,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的她,现下失去了掌家大权,她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只怕日后在府中,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可噩耗却还未停
止,许是上天要将痛苦一次性降临在这母女身上,皇帝又是用着那苍劲有力的声音宣布着下一道懿旨。
“穆雪柔,偷盗圣物舍利子,本是难逃死罪,朕念其初犯的份上,免其死罪,活罪难逃,特赐杖责三十,金銮殿外示众,以示警戒。”杖责三十,倒也算不上重刑,最是让人心惊肉跳的便是紧随其后的午门示众。
若是寻常的杖刑,便是将罪犯拖至牢狱或是无人之处打了便是,可金銮殿外示众,则需选定特定的时辰,让犯人趴俯在特制的刑凳上,由总管太监前去后宫传唤闲暇的太监宫女,甚至是三宫六院的主子前来观刑。
皮肉之苦尚且不是最难忍的,对于女子而言,受罚时示众才是真正的煎熬,再者杖责又是伤在那见不得人的部位,可想而知,这对于性子一向高傲,且自负高人一等的穆雪柔而言,无疑比将她凌迟还要难受。
“不,不要,皇上,臣女,不,罪女求您了,罪女愿担下任何刑罚,哪怕是杖责百下,可求您莫要让罪女示众……”事到如今,穆雪柔已是无计可施,她的头脑便像是浆糊一般一团乱,哪里还想的了其他,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被杖责示众,便顿觉羞辱难当,恨不得现下便一头撞死。
宁森月对她这垂死挣扎的状态倍感可笑,皇帝已出口的懿旨岂会轻易收回,这穆雪柔也是慌了头脑,竟是这般可笑。
果不其然,事实如同宁森月所预料一般,皇帝一听闻此言,想也未想便拒绝道:“天子一言,岂能收回,再者,这次的刑罚便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言下之意,他所想要的便是叫穆雪柔痛苦难堪。
穆雪柔彻底心寒,她垂下眼睑,眸中的怨毒与恨意再也遮挡不住,便是这时,殿中传来微弱的‘咔擦’声音。
穆雪柔原先留了寸长的指甲顷刻断裂,白皙柔嫩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皇帝未曾理会她,而是将矛头又对准京墨,他沉声道:“至于暗卫京墨,你偷盗舍利子,且联合始作俑者穆雪柔将罪过嫁祸于景王世子妃身上,本是当受极刑……可你既是有意悔改,且供出幕后主使,交出舍利子,你且去吧,朕会赐你体面的死法。”
处罚之人中,最为淡定莫过于京墨,他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非但无半分恐惧,嘴角反而是神乎其神的勾起一道轻轻的弧度,他对着皇帝磕头谢恩,“草民京墨,叩谢吾皇。”说着,又是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的沉默声响叫大殿中人皆是心中一滞。
“既是说完了惩处,接下来便是赏赐一事……”皇帝嘴角轻扬,鹰眸掠过一道令人道不清的笑意,他倪了宁森月一眼才道:“景王世子妃宁森月听旨。”
宁森月闻言,当即跪下接旨。
皇帝见此,才朗声道:“景王世子妃宁森月,找寻被盗的圣物舍利子,乃是大功一件,朕倍感欣慰,今日,朕特赐你二品诰命夫人封号,且日后,王府的一切事务便归你料理了,朕信你,定能将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言下之意,便是打算将先前剥夺的景王妃的掌家大权交由宁森月。
宁森月先
是一怔,她倒是从未想过皇帝会将掌家大权交由她手上。
宁森月缓过神后,连忙谢恩,“臣妇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宁森月才起身,款款落座。
她一身华服,发缀金簪,精致的流苏随着她一起一落翩翩摇摆,时不时垂至她颊侧,为她更添一抹独样风姿。她笑容得体,姿态优雅,与此刻跪坐冰凉白玉瓷砖上,面如死灰的景王妃与穆雪柔形成鲜明对称。
皇帝奖赏了宁森月后,自是不会忘却检举景王妃的苏管家。
“苏管家一声为王府操碎了心,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次,朕感念苏管家检举景王妃有功,特赐白银千两,良田百亩,待你年迈告老还乡之时也有一个好归宿。”皇帝望着与他年纪相仿,甚至比他还大上些许的苏管家,眼底倒是到了几分和蔼。
许是心中多少存着些敬意。
苏管家倒是面色如常,不卑不亢,他跪地领旨谢恩,“老奴叩谢吾皇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情到了这儿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宁森月与景云晟并肩着一齐走出金銮殿,二人皆是未语。、
京东与京墨皆是识趣之人。见自家主子与世子妃如此亲昵的走在一块,自是不敢上前去打扰。
不知不觉,二人便来至宫中最为幽静的一处后山。
许是走得乏了,宁森月停滞脚步,她斜倪了景云晟一眼,并未给他摆出好脸色,毕竟宁森月可没有忘记那一夜晚上,她与景云晟还起了争执。
“你今日为何要帮我……”宁森月依旧面色冷淡,她仅仅是一开始倪了一眼景云晟之后便不再睁眼瞧着她,而是眺望着远处,目光迷离。
“若非如此,你以为今日皇上会轻易惩治王妃与穆雪柔?”景云晟亦是淡淡出声,一阵见血指出其中关键点。
“你是何意?”宁森月一怔,原先波澜不惊如一汪死水般的心湖,仿佛被投掷了一颗石子,她的情绪再次被挑动。
她仿佛从景云晟的言语中听出了另外一番味道。
景云晟似笑非笑的倪了她一眼,才道:“皇上此次本可以直接杀了穆雪柔,可却极有苦心的留下她的性命,且对她百般羞辱,你觉得是为何?”
宁森月托着下颌,沉吟半晌后才道:“为了……挑起景王妃与穆雪柔对你我的恨意?”
声音透着一丝困惑与不确定,事实上,一直不了解皇帝心思的宁森月确实是不知皇帝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景云晟凝着她的黑曜石瞳眸掠过一道赞赏之色,他笑着道:“果真是冰雪聪慧,一点就透,不错,皇上便是为着挑起景王妃与穆雪柔对你我的怨恨,他希望我们二方自相残杀,以此来分散我在朝廷的心思!”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若是后院不合,闹得景云晟心烦意乱,他自是无心再打理其他朝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