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朴实生活持续了将近一月,从始至终,宁森月都保持着愉悦乐观的心态,青莜再也不曾提起关于景王府之事,好似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一切,好似宁森月从来便不曾为景王世子妃。
可直到这一日,圣上颁下诏书,昭告天下,伽纳国三公主殿下凌瑾与景王世子景云晟将于一月后举行婚事。
青莜起先并不敢将此事告知宁森月,若非后来宁森月上街采购药材,瞧见了粘贴在大街上皇榜,绝不会知晓此事。
青莜清晰地瞧见,当宁森月瞧见那告示的那一刻,嘴角上洋溢着的温润笑弧顷刻僵住。
车水马龙的长街,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马车行驶在地面上摩擦产生的轱辘声极为刺耳。
人来人往之间,便瞧见那身段高挑纤细,一袭水蓝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半挽着如云如墨的发,静立于皇榜前,目光呆滞。
“姐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青莜心疼地扯出宁森月的水袖,试图将她拉走,她又怎会忍心瞧见宁森月这副模样。
是啊,郡主如此深爱着景世子,如今眼睁睁瞧着他娶了其他女子,心中岂会不痛。
兴许连郡主也未曾察觉,早在不知不觉间,景世子已成了她心中最为重要之人。
宁森月嘴角轻扬,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轻嘲,她的声音悠远空灵,透着一股淡淡的叹惋,“是啊,他早已不是我的。”早在她入宫向圣上乞求合离那一刻,便该知晓会有这般结局。
青莜粉唇轻启,本欲再次询问,既是如此,您又何苦坚持与世子爷合离,可一瞧着宁森月这副模样,便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心下轻叹,罢了,她又何苦叫郡主伤心。
二人将所需采购的药材采购完毕后,便踱步回到医馆。
今日医馆,正是有着沈潇然坐镇,宁森月才敢在大街上晃悠。
沈潇然一瞧见宁森月款款走来的倩影,他笑了笑,正欲起身叫宁森月过来为病人瞧病,他好回府歇着去,却不料宁森月刚一入门,面色便差到了极致。
她好似极为疲倦一般,纤指揉了揉眉心,对着沈潇然道:“沈大哥,今日,便由你替我一会儿可好?我着实是乏得很,想回榻歇息。”
这才刚过辰时,她才刚起身不过多久,又岂会疲乏,不过是见着不该见的物什,现下心中抑郁罢了。
只是这等理由,宁森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说出来的。
沈潇然见此,忙将想说出来的话吞入腹中,他轻轻蹙着俊秀的眉,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忧,“可要我为你把把脉?”说刚一出口,他便是笑了,实在是他忧心过重,如今闹了笑话。
宁森月本就是大夫,医术高超,她又怎么需要他来为她把脉?
宁森月掩唇轻笑,可那远山般的黛眉却依旧轻拧着,眉眼更是不见丝毫笑意,“沈大哥多虑了,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晓,沈大哥还是莫要为我烦心了,为病人瞧病才是最为要紧的。”
此言一出,那
坐在沈潇然身前的中年妇人,忙感动地掩面轻啼,“宁月大夫菩萨心肠,您可一定得好好保重身子,若是您病了,这叫我们该如何安心呐。”这方面几百里的百姓可都是受过宁森月的恩惠,自是牵挂着宁森月的身子。
宁森月轻笑着点头,她并未多加停留,而是转身走向房去。
一整日下来,宁森月皆是心不在焉的模样,青莜除了一旁干着急着,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夜幕降临,浓稠蓦然渲染夜空,仿佛一道无形帘幕,遮去了碧空如洗,遮去了火红骄阳。
一轮皎月高悬夜空,泛着幽幽冷光。
月光之下,一身披貂绒斗篷的女子独自坐于早已凋谢的树下。
她身前搁置着一张桃花木矮几,矮几上摆置着一壶酒,一只杯,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
宁森月盘膝而坐,姿态洒脱,与寻常相比,倒是多了几分男儿气概,少了几分平日的端庄优雅。
若换做是王府之中,哪怕是无人之际,宁森月也不敢随意地做出此等对于皇室而言,有失风雅的举止,可如今,她早已不是景王世子妃……
那身份,那她曾以为是一声枷锁的头衔早已成为过去式,现如今,正有一女子即将取代她。
思及此,宁森月顿觉心中一刺,烦闷不已的她当即端起酒杯将酒酿一饮而尽。
浓烈的酒味刺得她喉咙生疼,由于喝的猛了些,她竟是忍不住捂着唇咳嗽起来。
死寂般的深夜里,她猛烈的咳嗽声显得异常清晰刺耳。
然而,这咳嗽声未曾持续多久,紧接着,取而代之的乃是一阵沉重有力的步伐声。
宁森月被那步伐声惊得抬头查看,映入眼帘,不想竟是披着雪银色鹿绒斗篷的沈潇然,他一袭雪色云锦,幽幽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灰光芒。
宁森月略显讶异,她本以为又是青莜那丫头来唤自己歇息,却不料来人竟是沈潇然,这个时辰,他本该回府不是吗?却又为何无端出现在此处。
还未等宁森月出声询问,耳畔便传来沈潇然那略带嗔怪的声音,“你酒量本就差,为何还喝得这么猛。”
便如同大哥哥责问妹妹一般。
宁森月心下一暖,她断无法料想到,这个时辰,这等情形之下,竟会是沈潇然陪伴在自己身侧。
“谁说酒量差便不能这般洒脱一回,今夜的我,只想好好醉上一次。”宁森月说着,又朝那见底的酒杯斟满酒水。
沈潇然见此,一把夺过矮几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未曾想沈潇然这般看似温润如玉的男子,喝起酒来却丝毫不逊,他抿了抿唇,口腔内尽是酒水的苦涩味。
这酒,着实不适合女子品饮。
“若是你想,该如我请你前去醉欢楼喝上一壶那儿的梅花酒酿,定是比这烈酒好上数倍。”沈潇然又夺过她手中的酒壶,半哄着说道。
宁森月轻嘲一笑,眸光微闪,“梅花
酒酿不适合我。”
沈潇然瞧着她这般憔悴失落的模样,轻叹一声,他又岂会不知宁森月因何故这般失意。
他无法理解的是,宁森月既是这般深爱着景云晟,却又为何主动提出合离,现如今,得知了景云晟将于一月之后迎娶凌瑾,又再次独酌,岂非自相矛盾?
“若是你此刻反悔,或许还来得及。”沈潇然凝着她,轻声开口。
宁森月微征,顿了顿后才道:“反悔?”
沈潇然目光灼灼,“自是与景世子合离一事,现下他还未娶,且景世子对你用情至深,若是你此刻反悔,定也是不迟的。”他原以为,宁森月这般失意,定是心中懊恼至极。
却不料宁森月自嘲一笑,她缓缓阖上眸子,令谁也无法窥探她眸中的情愫。
“为何要反悔?我早已下定了决心,此生与景云晟再无可能。”她语气笃定。
沈潇然更是不解,“既是如此,你这般失意又是为何,独自一人买醉又是为何?”他顿了顿,紧接着又道:“你不正是不愿瞧着他娶旁的女人,宁森月,既是如此在意,为何还要合离?”这始终是沈潇然想不透之处。
他虽不赞成宁森月与景云晟一起,可瞧着宁森月这般失落的模样,心中更是困惑不解。
宁森月倚靠在树干上,任由着月光洒在她白腻如玉的脸上,衬得她的肤色越发惨白渗人,“京墨死了,青筠死了,我不愿我身边之人相继离去,我不愿掺和那皇庭斗争。”
沈潇然目光灼灼,嗤笑一声,“我记忆中的宁森月,并非如此胆怯之人,你遇强则强,又岂会因为这些挫折而一蹶不振?”按照宁森月的性子,她该是咬紧牙关,以暴制暴,让伤害青筠之人付出代价才是。
宁森月微侧着脸,凝视着沈潇然的眸子闪烁着笑意,她轻叹一声,“果真是瞒不过你,确实,即便是离开了景王府,我与那穆雪柔也是不共戴天。”她从未想过退让。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沈潇然本欲追问,他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可面对宁森月的事他无法不关心。
见沈潇然有意追问,宁森月忙道:“沈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我留下遗憾,但我做事总归有我的缘由,此事你便无须再问了。”难道要她亲口对沈潇然说,景云晟乃是先太子遗孤一事?只怕这事儿传了出来,定是会掀起朝中轩然大波,景云晟更会有性命之忧。
她虽不知道景云晟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相信,凌瑾是绝对知道此事,否则,景云晟乃是先太子遗孤一事也断然不会传入穆雪柔耳中,此事怕便是凌瑾透露。
而凌瑾之所以要嫁给景云晟,想必不仅仅是因为她对景云晟的爱慕,想必其中也存着景云晟乃是先太子遗孤的缘由。
凌瑾乃是伽纳国三公主,深受伽纳国国王宠信,有她辅佐景云晟,宁森月相信,终有一日,景云晟必然会有所作为,必然能拿到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宁森月自从得知了景云晟便是先太子遗孤之后,曾派人暗中调查二十多年前,皇宫政变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