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还唇角噙笑的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没有料到忽然产生这样的变故,制作这款衣服的布料本就柔滑加之整体较为宽松,腰带被这么抽出那拢起来的两边衣衫瞬间便开了从双肩滑落,霎时便是大片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所幸的是,他此刻正伸着手,因此衣裳脱落至手肘处便无法落下,否则便真的是只剩一条裤子了。
时间寂静了不过一刻,顾采薇从愕然中回过了神便是捧腹大笑出声——
“哈哈哈——”此刻在她眼中,林萧铭身上的衣服半落半挂的模样显得分外滑稽,而她这么一笑林萧铭自然是忙不迭地将衣裳拉了回去拢了起来,月色之下他的脸色黑沉无比,而更让他窝火的是——
那抽他腰带的人连腰带都没给他留下!好死不死地直接便勾走了,幸亏是夜间,若是换成白天不知会有多少人欣赏他的春光。
虽说是夜里,但未到子时,宫中四处挂着的宫灯还未摘下,加上月色正好,经过的宫人自然是看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幕。
那此刻与昭仁长公主站在一起笑的女子她们暂时还不知是谁,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才铭王似乎伸手想去对那姑娘做什么,而后便是从九华殿的宫门口的方向飞出了一条银白的丝线,那丝线不仅缠上了铭王的腰带,还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扯走了那腰带将他外披的衣裳直接脱了。
原来铭王那件外衫下——什么都没穿。
瞧那丝线飞出的方向,那扯走铭王腰带的人不作他想定然是梁王殿下。
“梁王殿下与铭王是结了怨么,竟直接把他的衣裳给脱了,幸好是晚上……”
“不过铭王是男子,光了个上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铭王认识的美人那么多,指不定已经被不少人看去了。”
“嘘,你小点声,公主还在呢。”
“怕什么,你没看见公主笑得也开心么,不过话说回来,铭王身型不错呢。”
“你真好意思说!”
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女子议论声谈随着娇笑全传进了耳中,他是练武之人,自然能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铭王认识的美人那么多,指不定已经被不少人看去了……这话说得是指他有多么风流轻浮么!他分明就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哎呀,林萧铭,你身型不错。”顾采薇笑出了泪花,禁不住这般道了一句,而后抬手用指尖抹着眼角的泪水,“好久没哭了,这次竟然笑哭了,可惜了是大晚上的,若换成白天估摸着会更好玩。”
瑾玉笑的自然没有顾采薇那般夸张,而她亦没有兴趣去欣赏林萧铭的身材,只是偏过了头朝着九华殿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门口一人也无,但她知道是他做的。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见不得她和别的男子亲近,而林萧铭约莫也没有想到,躲得过第一次躲不过第二次,先前他们二人打架他没被脱了衣裳,这一次到底还是被顾云凰得手了。
且顾云凰连腰带都不给他留下,那么林萧铭该如何,一路抓着衣裳走回去么?
此刻她所想的亦是林萧铭所想的。
他从未如此后悔今夜穿的这件袍子。
没有腰带的束缚根本就无法走动,他此时只能以手拢着,一松开手便又会胸膛外露,而他自然是不愿意被人看,便一直不松开手。
“还抓那么紧作甚,反正也看见了。”顾采薇笑得欢快,“约莫也有不少人看过了,你这时候害臊不显得矫情么?”
“本王不介意让美人参观一下本王的身型。”对于顾采薇的嘲讽,林萧铭淡然迎之,“但本王的身体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顾采薇唇角笑意一僵,“都这副模样了,还有脸嘲笑本公主?”
他的言外之意可不就是在声明她不是美人,而是那——随随便便的人。
她咬了咬牙,正欲开口,却忽听有一道尖利的女音自后方响起——
“公主,小心!”
那人话音落下,顾采薇几乎是同时朝后望去,但见一木质的大箱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迎面飞来——
顾采薇眉头一挑,面对那急速飞来的箱子上前一步抬脚就是狠狠一踹,将那大约一人高的大箱子踹飞出去,而后一个跃身而起,如烟般轻盈的身影从半空中掠过,在那箱子没飞出太远之前追上了它,落脚往下一踩,将它平稳地定在地面上。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然而,却在这最后一刻发生了意外——
那原本应该在地面上稳稳立着的箱子,却在顾采薇踩上它的下一秒一个前推,顾采薇自然预料不到,一个趔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直接从那箱子上摔了下去。
坠落下来的那一瞬,顾采薇的余光瞥到了那箱子底下有四个十分小的轮子,便是因为推动了它们才导致她摔了下来。
他爷爷的谁安上去的轮子?!
林萧铭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未有动作,好似并不打算出手去帮,况且——他如今的手拢着衣裳都来不及,自然不会腾出来去接人。
瑾玉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身形一动正要过去,未想到的是,有一道极快的蓝色身影在她之前便掠了过来,瑾玉见此立即顿住了身形。
不过一人的高度,下坠的速度根本来不及给顾采薇时间翻身,她原以为自己避免不了这一摔,未想到腰肢忽然一紧,有一条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下坠的身子一捞——
顾采薇直接撞到揽着她的人怀里,几番旋转,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那人的衣服,而后,清雅温柔的男子声音传入耳膜——
“公主殿下,你可还好?”
顾采薇抬起头,只见眼前一袭淡蓝色锦袍的男子,肤色宛若温玉,眉梢斜飞,黑发如绸只用一个小巧的玉冠束起,他眉眼一派温润,带顾采薇站稳了脚跟,他才松开了手。
“望公主见谅。”
顾采薇站稳了便理了理身上有些乱的衣袖,随即剜了一眼箱子飞来的方向,又收回了视线,望着眼前方才捞了她一把的男子,掩唇笑道——
“司大人,今儿怎么出现在这儿,本宫倒是没事,不过,你方才的动作若是被她看到了,那可就要出事了。”
司雪笙听闻她的话,眉眼之中划过一丝无奈,“她应当已经看到了。”
瑾玉听着二人的交谈,不知他们所说的‘她’指的是谁,却因着司雪笙的神情猜,应当是个令人伤脑筋的人物。
顾采薇转过了身,但见方才出声提醒她的贴身侍婢表情有怔愣,似乎还没从方才她的‘精彩一摔’中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她迅速转身就要跑。
只是下一刻,身后飘来的轻轻四个字生生扯住了她的脚步——
“敢跑试试。”
顾采薇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怒意,却还是让那转身欲跑的人顿住了脚步。
“公主,这不能怪奴婢。”怀柔有些忐忑地转过身,“这箱子是……”
怀柔说到这儿,咬了咬唇,继而道:“是长宁长公主……”
听闻怀柔的话,顾采薇当即神色一变,而后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瑾玉鲜少见到顾采薇这样的神情,疑惑之间,却听得有脚步声渐近,抬眸望去,便见一袭淡蓝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而来。
冰肌莹彻,风髻雾鬓。淡蓝色的宫装将她的身段包裹的玲珑有致,柳眉之下的一双水眸好似含情万千,她走到了司雪笙的跟前,伸手握上了他的肩膀,若蜜桃般的绛唇轻轻勾起。
“笙哥哥,你走的那么快作甚,也不等等我。”
“如梦,别闹。”司雪笙只是这般轻声道了一句,而后朝着顾采薇道,“公主,我们先行告辞了。”
顾采薇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司雪笙见此,便携着身侧的女子转身离开,中途好似察觉到了瑾玉的视线,朝着她淡淡一笑,便转回了头。
瑾玉见此,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一声如梦,不作他想应当是十四公主即长宁长公主顾如梦。而那蓝衣男子——
采薇方才喊他司大人,那么应该就是云若当朝的右相了,说来她以前应当是没有见过他的,可不知道为何,这男子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浮萍,想什么呢?”思索间,耳畔传进了顾采薇的声音。
瑾玉回过了神,转头望她,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的气氛有些怪异,长宁长公主见了你为何连一声问候也无?”
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方才顾如梦走过来时,眼中好似只看到司雪笙一人,其他人好似全成了空气。
“她就是这样的。”顾采薇听闻瑾玉的疑虑,眉目微动,“要说这宫中最为古怪之人就是我那十四皇妹。”
“可不是么,只对右相一个人笑,但凡是与右相走得近一些的女子,就被她千方百计地整治甚至于,暗杀。最不可思议的是右相府上一个伺候的婢女也没有,全府皆是男子,平日穿衣洗漱都是自己来的。”一声漫不经心的声线传来,林萧铭缓步迈了过来,朝着顾采薇道,“采薇啊,你怕是让顾如梦盯上了,几日前司雪笙不是与你谈笑么,后来你出宫了,这一回来就被盯上了不是么,你大可去看看方才的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用你多嘴。”顾采薇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与司雪笙谈笑了,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眼见这二人又要吵上,瑾玉干脆直接走了开,迈步到那箱子跟前。
右相整个府上连个丫鬟也没有,这未免就太夸张了,真不知他是如何忍受那位公主。
她抬手便要掀开那箱子的盖子,却听顾采薇喊了一声,“当心!”
瑾玉动作一顿,随即提高了些警惕,将那盖子掀了开来,然而待看清里头的东西,她霎时眉头一敛。
数十条蛇在黑暗的箱子里头相互缠绕着,盖子打了开便有光线映入,当下便有一头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朝着开口的地方撞了上来,瑾玉当下一个松手,将掀起的盖子盖了回去。
方才虽只看了一眼,但她却发现这里头的蛇的品种大多是未见过的,只认得竹叶青与蝮蛇,其余的便说不上来了。
“里头是什么?”将瑾玉的动作看在了眼中,顾采薇走上前道。
“采薇,你今后该提防着你那十四妹了。”瑾玉道,“里头是毒蛇。”
“蛇?”顾采薇闻言微一挑眉,“也许这就是她对我的警告。”
瑾玉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总归还是小心点好。”
那顾如梦表面上虽是看不出什么不正常却莫名给她一种怪异之感。回想起方才林萧铭说的话,与司雪笙走的近一些便要遭到暗杀,可见其善妒,而如司雪笙那温润的人怎么会愿意理睬这样的女子。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浮萍,你可是看到了顾如梦是如何对待采薇的?”林萧铭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所以呢,你可切记了,莫要与司雪笙有什么交集。”
瑾玉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还是穿好衣服再来说话。”
林萧铭:“……”装潢精致的房屋之内,有姿容美丽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左手微微曲起,右手的指间捻着一块白玉轻轻磨着左手的指甲,待磨到了满意的程度,这才将手搁下,由着一旁的宫女替她涂上蔻丹。
“我出门的这几天,司大人都做什么去了?”
“回公主,司大人这几日一直呆在府中,只有昨夜陛下过生辰才去宫中赴宴,而宴会进行到一半,他便离了席说身体不适先行回去,虽是这么说,但他并未回去,之后便是在与您一同走了。”
“嗯,看来最近他很是听话,没有再同哪个女子一起。”顾如梦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昨夜宫宴上出现了一个岭南那里的美人,是本宫那九皇姐带来的?”
“正是。”那宫女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涂着蔻丹,一边道,“原本好像是送与陛下的,不过陛下转送梁王殿下了,现下应该是住在九华殿里。”
“是么,原来是十一皇兄的人啊——”她特意拉长了音调,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但片刻之后,忽然又径自低低笑了几声,那声线娇脆中带着一丝阴凉,无端地听的人颤栗。
而那替她涂着寇丹的宫女并未有任何异色,依旧很认真的做着手上的事,但那低垂着的头,唇角却在微微发抖。
“她与笙哥哥未有接触,但本宫听人说,她进宫的第一日就坐了笙哥哥的位子,唔,这样的话,那从轻处罚就好了。”分外温柔地道了这么一句,而后朝着身边的宫女道,“这件事儿你去办。”
“是。”
“唔,处理了那么多人,真是有点累了。”最后一个指甲涂完了蔻丹,顾如梦抬手到眼前欣赏了一会儿,这才道,“本宫乏了,你回去。”
待整间屋子只剩她一人时,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倏然又咯咯笑了两声,水眸中泛着丝丝诡异。
“九皇姐,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言罢,又抬手欣赏起了自己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
“嗯,鲜血染的就是比凤仙花汁染得好看,以后就用这个了……”清晨,金色的晨辉透过半敞开的窗子,打在了软榻之上的一袭黑色身影上。
黑色裙衫的女子乌发未梳,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她正翻阅着一本名为《百草医经》的书籍,低垂着的眉眼分外认真。
记得这本书当初还是未安借给她的,说是给阿音疗毒的程序也在这里头,而那些药材的生长地也均有记载。
话说回来,约莫也有一年不见花未安与花未寒,她也曾派人去打听过二人的消息,派出去的人查到夕照的皇宫也没有关于二人的一点讯息,之后又去了百草谷,带回来的信息却是百草谷内一人也无。
阿音诈死那一日之后他们便失踪了,那么阿音知不知道那二人现在在哪儿?
瑾玉忽然才想起自己竟忘了问顾云凰如今的身体状况。
若是花未安和花未寒都消失了,那么他的药谁来负责?
思及此她便站起了身,虽说因着生气她两日没有出门两日未见顾云凰,但是与他的身体状况比起来,她可以暂时先将让她生气的事搁一边,回头再算。
这么想着,她便朝着门外而去,不想未走到门口,却听到了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伸手开了门,只见一名宫女正端着托盘而来,那盘上放置着一个青花瓷罐。
那宫女见瑾玉开了门,便朝她笑道:“孟姑娘起得真早,这是梁王殿下厨房吩咐给您熬的鸡汤,很是滋补呢。”
一大清早的喝鸡汤?
瑾玉眼角一跳,这未免——有点油腻。
不过既然是他吩咐的,她自然不去介意那么多,只道:“给我便好了。”
从那宫女手中接过了托盘回到屋内,坐下来之时她却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嗯,什么味道?
方才在外面没闻出来,这回端到了屋子里离自己极近,她便闻出了从瓷罐子散发出来的气味。
若是嗅觉没出问题,这应该是——腥味。
瑾玉霎时敛起了眉头,看向了那个瓷罐,眉目微动,而后,伸手去揭那上头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