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鹊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月轩璞拽得跌落到怀里,她立即仰视对上他那双晶莹闪亮的美目。
那双曾是杀气迸射的双眸变了味,变得恍似一腔柔水,带着淡淡的祈求。
他再次坚定地说:“我真的会没事!”
痛!至心头蔓延,如电流一般快速袭遍四肢骨髓。她心痛地闭上眼睑。
他捏了捏她的胳膊肘儿,再次小声地呵哄,“听话!”
可我回去怎么交待?冷雪鹊想这样对月轩璞大吼,可他那双眼眸让她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了许久,揉身起来,接着从袖里抽出那块蓝色破布郑重地递给身边的卫迁,“这块破布你也看见了,是黑虎从一个逃脱的蓝袍人身上扯下来的。我怀疑他就是鬼影。殿下曾见过的算命先生。他是特意在太子府门前打探情况。”
卫迁接过,质疑地道:“单凭一块破布,恐也找不到。”
“现在找是晚了。但可以带着狗守住四个城门。再不济,也要惊蛇,让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她道。
离轩辕人虽不近前,却好似听得分明,那话就接过来,“依了太尉夫人所说。”
冷雪鹊高抬着下颌,冲着殿内的离轩辕下了最后通牒,“殿下!臣妇就给你一天的时间,到时若是我家相公不能回转,别怪我大……”
她接下来的话显然是大闹太子府。此话大逆不道。月轩璞脸色一变,动作极快地及时捂住她的嘴,并大吼一声,“别说了。”
遭他怒斥。她心口高低起伏过不停,心中委屈满满,暗骂着他不识好人心。
泪水滴落,印染上那蓝色小蝴蝶的领缘。她又气又急之下一把大力推开他,挟着满腔的怨气向台阶下疯跑去。嘴里道:“不管你了。”
月轩璞眉头拧成一股绳,一直长久地注视着那在枝影中晃动的白色。
“少……少爷!”李梅怯怯地唤了声月轩璞。
月轩璞转过身朝向殿门,向李梅懒懒地挥了挥手。李梅便巴不得撤离地急忙跟随冷雪鹊背影而去。无叶也朝月轩璞一拱手,黑着脸吆喝黑虎一声,带着黑虎随后离开。
。。。
夜里的风嗖嗖,再加上一路撒泪。冷雪鹊在跑出太子府时心扉凉透。
她抬头望着茫茫夜空。
那轮圆月高悬,天边隐隐有流云诡秘暗动。不祥之兆未除。
她眉目间楚云缭绕。弄不懂为什么那么在乎月轩璞的生死。按说起来,他们是假夫妻,她没必要这般倾所能去救他,可心中就是有个莫名的念头。她不希望他死。
上辈子欠他的!
她只能这样子想了,接着吩咐无叶与李梅回府。要回娘家想想办法。
“少夫人!还是先回府吧!”无叶眉头一拧。知道没带回月轩璞冷雪鹊难给李飞絮一个交待。可他可以给冷雪鹊作证,冷雪鹊已经尽力了。
李梅阴阴的望着冷雪鹊,没有说话。
冷雪鹊苦苦一笑。没有带回月轩璞真的无颜见公公与婆婆。恐不明真相的婆婆恐又要恶语谩骂。而月轩璞与离轩辕行为太过反常,想这里面内幕应该很多,她想回相府去问问父亲是怎么回事?
“我爹身为右相,定知道很多事情。”她怀抱着一缕希望,策马飞奔在前。把无叶与李梅抛在脑后。
当她来到紧闭的相府门前,却牵着马黯然神伤地站着。举棋不定,不知道此番回来是不是又要给秦澜与张氏心头添堵。
幽冷的古道此刻空无一人。那七拐入拐的暖暖回旋风到了这里也变得有些许凉意,肆虐地呼啸而过,带着一缕诡异的气息。
事情太过重大。她不再犹豫,举手叩响府门。
一向令人担忧的女儿深夜归来,秦澜与张氏心头一怔,胡乱穿好衣服走出内室。来到帷幔外的大圆桌旁坐下。
冷雪鹊看起来虽精神尚好,可一身风霜月华。本是清丽的大眼更是哭得红肿,不用问。就是出了大事。可有什么事能够让女儿深夜回府?联想到女婿一向不满意女儿,张氏泪水涟涟,拉着女儿的手连声问是不是在婆家受了欺负?可那休妻两字却怎么也没问出口。
冷雪鹊由此判断,张氏并不知道太尉府被围以及月轩璞被下了大牢一事,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一时语塞,不知从何给张氏与秦澜说起,只连着摇头,后巧言说想娘心切,就深夜回来。而骑了马来,肚子有些颠簸饿了,想吃张氏亲手做的桃儿酥。
久痴傻的女儿猛然变聪明,红着眼睛说要吃娘做的东西,一向疼爱女儿的张氏不顾什么时辰,让闻讯赶来的小秀赶紧去收拾回香阁,又带着两个丫鬟向厨房走去。
张氏一走,冷雪鹊整个人就轻松了,不用再虚与委蛇、巧言安慰,因为秦澜眉宇间蕴藏着一缕焦色。而自她进来,他还没说过一句话。可她也得好好想想,如何巧言问秦澜月轩璞的情况。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股风刮进,神色慌张的秦艺一头奔入。
冷雪鹊没想到秦艺来得这般快,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大……大哥哥!”
双手撑在膝上的秦澜淡定地望了眼儿子,默默地做了个坐的手势,仍是不吭声,难为的眸光只专注地盯着桌上那盏陶瓷灯。
面对埋头揉着手帕的妹妹、沉默不语的父亲,秦艺终是年轻,抵不过心中的那份煎熬,率先开口道:“爹!妹夫这事……”
秦澜捋颌下短髯,不急不慢道:“圣上早预先说了为父是至亲。让回避。详情为父也不知道。”
秦艺的手掌大力地压上桌面,垂头丧气地道:“圣上也让孩儿休假了,也是回避。”
大热天的。冷雪鹊浑身彻底凉了,这是早有预谋。她愤恨地站起来,“我就说他们有阴谋。”
秦澜与秦艺惊诧地互视一眼,好似有些不习惯历来痴傻的女儿妹妹做出这般比常人还要激动的举止,而且这话也太大逆不道,若让外人听了去得满门抄斩,可随即还有更惊人的,傻女子来来回回在他们面前步履轻快地簌簌走动,嘴里接着道:“这事太没道理,摆明了要除去相公。我即刻杀入皇宫,抢了相公出来……”
秦艺脸色猝变,自然反应地弹跳而起,并大步走到门前,极快地闪了外面一眼,尔后把门砰地一声合上。
秦澜脸色一忽儿青一忽儿白,低吼一声,“住嘴!”
冷雪鹊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不得已,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嗫嚅着嘴唇低低回了声哦。
秦澜沉默会儿,脸色软和了些,但仍是狠狠地批道:“这事,没祸及相府与太尉府圣上已经给了天大的颜面,你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谁说没连累?圣上这不是都放了父亲与大哥哥的假了吗?还有,殿下今日派出人到太尉府去捉拿我。幸好我及时赶到,找到太子妃,可他说话不算数,没放了相公,还说要等三法司严审此案。”冷雪鹊一口气把今日的事给秦澜与秦艺说了个清楚,静等着两人拿主意。
秦澜大惊事态的发展之糟糕,但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就此事还是没表达任何意见。
秦艺则安抚冷雪鹊,“那日回转,大哥哥就曾亲自向殿下求过情。殿下答应,不管什么事都不会为难你。恐那捉拿也不过是走走过场。”
区区二十来个侍卫出动,确实比起兵围太尉府来说动静太小,确实也不排除如秦艺所说。但终归是抓了。而且进了天牢,谁说得清楚。冷雪鹊委屈地抹着眼泪,“即便我没事,可相公他下了大牢。”
“那日你不是说有鬼影这人吗?”秦艺思索会儿,问冷雪鹊。
“是啊!你也听到殿下与相公说了,确实有鬼影这人。”她又把在太子府外遇到的事向秦艺说了一遍。
秦艺一捏拳头,斩钉截铁地道:“如此说来,只要抓住鬼影,便可还妹夫清白。”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就不傻傻的把破布交给那个卫迁了。我自个儿带着黑虎寻去。”冷雪鹊一蹦而起,笑得极其天真浪漫。
“你呀!还是改不了那个傻劲。”秦澜冷冷地瞥了眼她,让她浑身不舒服起来,敛了那份刚刚升起的喜悦,如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乖乖地俏立在桌前。
“爹!你也别怪小鹊儿了,她不容易说话流畅了、思维正常了,就让她说吧!孩儿则喜欢听。”秦艺笑着向秦澜道,让气氛缓和些。
冷雪鹊立即感受到秦艺的兄爱是多么浓厚。她羞得垂下头。没等张氏的桃儿酥儿做好,秦澜就下了逐客令,让他们兄妹俩去休息,临出门前还一再叮嘱,让他们兄妹俩别惹事,当今圣上与太子不是糊涂之人。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会有个公断。
父亲说的话,永远是最管用。因而两兄妹点头应是。
能看到昔日令人担忧的大妹妹这样正常,秦艺可说是天下最开心的人。
他偷偷地看着身边如正常人走动冷雪鹊,心中深信不疑算命先生的话,感慨万千地道:“想不到那算命先生的话这么灵。而你现在不光正常了,还多了常人不会的知识,大哥哥不得不说你十多年的梦没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