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几个丫鬟已到小菜园去了。屋内只剩下冷雪鹊一人,她正端着一杯茶水,闻声不惊不躁地凝望着他。心里暗想:差不多一个月了,这男人硬是有骨气的没来过。如今倒是来了,但瞧这凶狠狠的阵势没有好事情。
“沉鱼不过做错了点事。你就怒斥于她,致使她自杀。而无叶不过是违背了你的意思,让人埋了沉鱼。你就辞退了他。毒妇!你不把我府中搞得大乱心不甘是不是?”他曾经有过柔情似水的双眼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不问青红皂白,指着她大骂起来。
她心头掠过一片凄凉,却嘴角微微上扬,直觉得好笑。
这事分明不是这样。却是被有心人把黑的说成白了。白的说成了黑的。全栽到了她头上。而说这话的人恐就是亲手下令杀了亲孙子的李飞絮。
她风轻云淡地放下茶杯,挑着眉问:“你那日为何抽我耳光?”
“你还敢提这事?”他疾步上前,长长的手臂高抬,一个耳光狠狠地向她抽去。
她霍地站起,伸手拼尽全力扣住他腕部,依旧温言细语地问:“你还没回答我?”
许是她眼神太过凌厉,也太过古井无波,他惊愕片刻,咬牙切齿地道:“你明知道你妹妹不想太早出嫁。而你,却求你母亲让她早早的嫁人。你可知道她并不喜欢吴……吴敬堂。”
喜欢?试问古代能凭着自个儿喜欢而嫁人吗?不过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依着秦兰玉的喜欢,她定愿意嫁给月轩璞。
“你是为她?”冷雪鹊的心微微颤抖,扣住月轩璞的手紧了紧。霍地放开,复向坐榻坐去,“是她向你告的状?”
“不是。”
虽然月轩璞极力否认,可他的眼睛里已经告诉了冷雪鹊一切。既然是妹妹秦兰玉告的状,那么。去杨宅一事也是妹妹向他所说。那两个大耳光不光挟带着醋意,也有浓浓的愤恨。
可那是原身的亲妹妹,同父同母,她怎么能在姐夫面前告亲姐姐的状?她难道不知道这会让本是夫妻关系不好的他们之间愈加紧张吗?
痛在冷雪鹊心里悄然蔓延。她愈加感到身子不适。覆下眼睑,心灰意冷地道:“不用再分辩。我心里有数。”
月轩璞好似又受了刺激,挥动双臂。咆哮如雷地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最后死死地盯住不动容的她,“你我的婚姻是场悲剧。我不想你妹妹重蹈覆撤。你懂吗?”
哼!还牵强附会。冷雪鹊在这一刻下了决心,她将与月轩璞划清界线。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她嘲讽地冷勾唇角。从从容容地道:“从今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你爱与谁好就与谁好。只是我麻烦你传话给某些人。若再敢动我的人一个。羊将变成狼。我将让所有使坏的人都不得安生。”
他感觉受到了威胁,抬高下颌,双手内敛收紧,逼视着她,“你敢!”
她一跃而起,眼眸中流露出一份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狠毒,小手把佩在裙中的玉麒麟朝他眼前一亮。
手中的玉麒麟顿时闪发出一道翡翠绿的莹色光芒,光芒四下飞撒出数不清的冰晶。玉麒麟也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她狠狠地道:“我武功是不如你。但我的法术并不是只会救你。轻则变畜牲,重则灰飞烟灭。”
“毒妇!你等着瞧!”他打了个寒战。向后退开一步,觉得她彻底变了个人。气得咆哮一番,负手离开。
毒妇!若真是毒妇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她收麒麟于掌心捏紧。无力地摸了摸小腹,身子冰凉。而虽与他言语中说明决裂,可孩子与沉鱼的事没弄清楚呢!不能离开。也不能遂了某些人的心愿,就这么走了。
她支撑着出了门。裹紧披风向下人住的地方走去。
兰香飘忽,零星的枫叶如火。可她两眼发黑。脚步踉跄。走走停停,根本没有心情撩一眼那近在眼前美如画的风景。
夜深人寂之时她慢吞吞地来到下人住的男院。
彤大夫与府中的李大夫同住在男院的西南角。紧捱着其它下人房。
格子的窗纱上倒映着一个清瘦的老者侧影。老者胡须短短。发丝绾住于头顶。正坐在窗前看书。
彤大夫与李大夫身影极像。而冷雪鹊不知道老者到底是彤大夫还是李大夫?
上了两级台阶。她在夜风中打了个寒战,手扶住廊柱喘了几口粗气,就抬头轻轻地叩门。
门吱一声从内被人缓缓地拉开。
李大夫一脸愕然之色,怔怔地凝望着冷雪鹊。
冷雪鹊眼中掠过一道尴尬的流光,扶住门走进去。
她环顾四周。屋内布置得还算有文人味,众多的医书,收拾得也整洁。而另一间屋子的门紧闭。
“昨儿我生病了。是李大夫去瞧的吗?”
李大夫略一凝,后拱手道:“回少夫人。不是老朽。应是彤大夫。”
不出所料,是彤大夫。因为李大夫不常在府。冷雪鹊点了点头,后问:“彤大夫呢?”
“彤大夫家里突然出了点事。他昨日下午时分就出府了。”李大夫道。
出府了?这不是追查无门吗?冷雪鹊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感到来晚了。可昨日她分明身子太弱出不了门。今日又是一连串的打击。导致她这会儿醒悟才来。
“他家乡在哪儿?”
李大夫稍一犹豫,就道:“好像在安阳郡吧!离这儿挺远的,具体的地址得问二管家或是查档案。”
冷雪鹊凄凉地看了眼那紧闭的门,突然笑了两声朝门走去。
漆黑一团的夜里,星星落落点亮的灯笼光芒渺小。光照不到的地方太多。
她走到院中,回头向目送她的李大夫道:“这久府中事很多。今晚的事……不要对其它人说起。”
“少夫人说得是。”李大夫复拱手道。
知道自己流产的彤大夫回了老家。这怎么查?总不至于追去彤大夫的家乡吧?
她双眼含泪。心灰意冷地回到鹊归苑,抱了一会儿小白猫。突然眼眸一亮。把腰间的玉麒麟握在掌心。
既然追查无门。何不利用法术!就从李飞絮的可心人兮紫烟那儿下手。
她小手并拢向上面抚去。配合着嘴里出来的咒语。那玉麒麟莹光一闪,若一面镜子一般现出一个生动的面画。
兰阁内。
秋菊挽着兮紫烟向软床榻走去,嘴里道:“小姐!听说少爷又去揍少夫人了。”
“那是肯定的。老夫人特意着人把表哥叫回来。面对无叶辞退、沉鱼死了。他还能不气吗?借刀杀人!真妙!少夫人这会儿定哑口无言。”兮紫烟笑得双肩耸动,言语都带着无尽的喜悦。
“小姐!只是没想到沉鱼那贱丫头会那么大胆跑到这儿来质问小姐为什么要与老夫人一起作戏哄她?”
兮紫烟返身坐上床榻。提到沉鱼,她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那贱丫头也是不敢去质问哄她的老夫人。才来我这儿。瞅着我是府外人。”
“但小姐那几句话刺激得好。不然,她不会……”
“少夫人流产一事不能让少爷知道。所以,沉鱼那贱丫头留不得。我不推波助澜。二管家还得亲自去办这事。这下。也算是替二管家办了件大实事。不过,还是二管家给老夫人出的主意妙。一切都全推到了少夫人身上。二管家自己也荣登大管家的职位。”兮紫烟道。
“只是沉鱼死得冤。奴想起来有点怕。”
“怕什么?”兮紫烟一瞪秋菊。转瞬斯斯文文地道:“明儿早点叫我起床。我要去送表哥上朝。”
伺候兮紫烟上了床榻的秋菊眉头一拧,又道:“小姐!你说少夫人会甘休吗?”
兮紫烟冷哼一声,翻着白眼道:“她不甘休又怎地?难不成要杀了老夫人吗?何况,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老夫人这样做也是为了月家作想。”
。。。。
冷雪鹊再也听不下去。她把掌中的玉麒麟往膝上狠狠一扑。轻轻地磨了磨牙。
沉鱼是自己跳水而死。在这场针对自己的一连串阴谋中沉鱼是个炮灰。可再报复自己也不用出此毒计!不光孩子没有了。还把什么都嫁祸给自己。
“我可不是好惹的!”
她心头的怒火在高涨,“再走。也得大闹一番。”
主意打定。她觉得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而且心头暂时好过了些。
丑时。她奔出了门。先来到沉鱼住的房子。
沉鱼自杀后。她没吩咐,因此所住的房子还没收拾。而与沉鱼住在一起的落雁、羞花又到小菜园住去了。所以空无一人。
她在一堆衣服里拾掇会儿,飞袭来到兰阁。瞧着熟睡的兮紫烟阴冷一笑,把手中的一块绢帕轻轻放在榻缘。转身无痕离开。
夜风中。她身影如幻,快如闪电,如一道虚影,又如一个不真实的人。瞬息间又来到竹苑。
轻轻地推开那扇朱红色的雕花门。外屋没点灯,珠帘透出淡淡的橘红色光芒。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纱帐前,冷冷地瞅着躺在内的李飞絮与月皓南。把沉鱼曾穿过的一双绣花鞋轻轻地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