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一阵脚步声至,冷雪鹊一抬头,一脸虑色的冷颜闯入眼中。
冷颜走近冷雪鹊,压低声音道:“我恰巧听说你公公出了事。这事有蹊跷。”
伺候在门外的两位老妈子早猜疑多多。一人憋不住了,接过话道:“这好好的,少夫人为什么要给老爷下毒。这事说不过去。”
冷雪鹊向无叶轻声说了事情的经过,但对月皓南中毒一事终是迷惑不解,没理出头绪。
“此事还得传月妈。”冷颜又道。
当局者迷,终是局外人清醒,冷雪鹊断然让无叶去传月妈。
她本可以离开这儿,却想着李飞絮疑心病重,月轩璞更是。最好不要离开竹苑,何况她心中无鬼,不用遮遮掩掩。
月皓南虽已无事,但人老体弱,一直昏睡着。所以,月轩璞至始至终守在床榻边,而李飞絮也没出来过,只是连城连壁不时进出。
等月妈的时间十分漫长,冷雪鹊觉得进府半年也不过如此。
一个时辰后,月妈在无叶的引领下颤颤巍巍地到来。
“少夫人!老妇没有下毒!”月妈一边哭一边表白。
年纪这么大的妇人在冷雪鹊面前痛哭下跪,她的心瞬间有些疼,也十分不忍,扶起月妈,小声地呵哄,“月妈!没人说你下毒。我只想问问你端汤到竹苑的情况。”
月妈激动的情绪这才平稳了些,开始回忆起送汤的情形。
“那罐儿初时不觉得烫,走了一段路后,里面的热就传了出来。我不得已,就用衣角抱着。走到一半。遇到紫烟小姐与秋菊出来,紫烟小姐见我那样,好心地帮我端了一半路。整个过程就这样了。一路上我也没离开过,根本不可能是汤有毒。”
“紫烟小姐!”冷雪鹊与冷颜互视一眼。疑惑的气息在空气中泛开。
“月妈!紫烟小姐没揭过盖吗?”冷雪鹊小心地问。
“没有吧!”月妈皱眉,思索半晌又道:“走了一会儿,紫烟小姐也说很烫,就揭了盖儿来吹了吹……”
冷颜摸下颌。“如我推断得没错。定是紫烟小姐动了手脚。”
冷雪鹊眉间全是焦虑之色。完全没明白冷颜的意思。
冷颜笑了笑,“鱼汤内若是加入荆花可产生毒素。如此下毒。可见动手脚的人应该意不在你公公。而是……”
冷雪鹊脱口而出,“加入荆花像砒霜中毒?”
冷颜眺望着远方。“鱼汤内掺杂入荆花。产生的毒素确实是砒霜。”
冷雪鹊在这时猛然忆起观察鱼汤时曾见过一些细碎末飘在汤面。当时还以为是因鱼肉翻动产生的碎屑。她久久的一言不发。
“少夫人!这紫烟小姐都要走了。这事看起来不大可能。”一个老妈子狐疑地道。
别一个老妈子当即反驳,“这也说不准。你忘了,昨日少夫人可是凭着一张巧嘴说服了老爷取消了紫烟小姐嫁给少爷的事!”
综合两位老妈子上述所说,冷雪鹊已经基本确定是兮紫烟所为。
“大管家买来那么大的鱼。这消息早在府中传开。我在听风楼就听说了。兮紫烟小姐定也早就听到。她是有时间准备的。”冷颜唇角微勾。好似在冷笑。
“可她都要走了。为何还要来这一出?”冷雪鹊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愤怒,不安地在回廊走了两个来回。凝视着冷颜道:“这事与婆婆说,婆婆会相信吗?”
“你与紫烟小姐积怨已深,你婆婆不会相信。”冷颜道。
冷颜如此一说,本还在犹豫的冷雪鹊推开了门。复把那罐儿内的汤仔细察看。后就大步向内室走去。
月皓南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想是还未醒来。而捱在床榻边坐的月轩璞与李飞絮立即扭头。
“婆婆!我刚问了月妈。月妈说在来的路上表妹曾动过那罐儿的盖。而且这汤面上飘着些不易见的碎屑……”
李飞絮霍地站了起来,怒目瞪着冷雪鹊,“紫烟是我们亲戚。她要下毒也只会给你下。怎么会给我老头子下毒?”
这事说起来又要扯出以往的恩怨。又要激起李飞絮强憋的怒火,而兮紫烟既然能这样做。想来在她屋内也搜不到证据。冷雪鹊感到刚才又冲动了。事已至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别无他法。
她断然向后退开一步,看着不言语的月轩璞决然地道:“轩璞!若你们真的怀疑这汤是我下了毒。我愿喝了此汤。”
李飞絮一愣,随后抬高下颌相激道:“喝喝喝!你喝!”
后面进来的月妈哀号一声,扑上前抱向冷雪鹊手中的罐儿。
进了屋的冷颜与无叶也脸色大变,异口同声地道:“少夫人不可!”
正在这时,二管家疾步走了过来。他先是查看了躺着的月皓南,后望向紧张相对的冷雪鹊与李飞絮,突然凭空大吼,“还嫌不够乱吗?”
这声吼让李飞絮卸了嘲弄之色,哭哭啼啼地向床榻走去。而冷雪鹊委屈地用衣袖试着眼角。
“若我大哥醒来,他定不愿看到你们如此。”二管家继续着说道,这令冷雪鹊心头的酸楚更浓,低声哭泣起来。
他又道:“媳妇本是孝顺。好意送来汤。这出了事,得好好的查。怎么这样武断。”
“二叔!真的不是我!”冷雪鹊抽泣着道。
“今日里汤送来,我还小饮了两杯。想不到,正在兴头上,就突然听到这事……”二管家叹了声气,走到床榻边静静地看着月皓南,“大哥!你说媳妇是可以托依终老的人。相信你也不相信是她。”
月轩璞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伸手扶二管家坐在椅子上,他尔后向冷雪鹊道:“把罐儿放下吧!我也相信不是你。”
“可如果说是紫烟。打死我都不相信。”李飞絮又絮絮叨叨地说。
也许是休息够了,又也许是耳边刚才嘈杂声太大,月皓南悠悠吐出一口长气。缓缓地睁开了无光芒的双眼。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他深吸一口气,责怪地向李飞絮道。
“老头子!你吓死我了。”李飞絮欣喜交集,哭声大了些。
冷雪鹊把罐儿递给了月妈,扑到床榻边小声地问月皓南,“公公!你还好吗?”
月皓南有气无力地干笑两声,“我没事!就是那水灌得我差点连肠子都吐了出来。媳妇!你真下得了手。我当时想,纵使没有死毒上。也得死在你手上。”
冷雪鹊一时哭笑不得。但月皓南这话一听就是说笑的。所以她又忙着分辩,“公公!真的不是我下的毒!”
“不会是你!”月皓南虚弱地眨巴了下眼睑,眸光转而望向帐顶。“其它人没事吧?”
几人赶紧前后地道其它人没有事。
月皓南欣慰地轻咧唇角,后不言不语,好似陷入了思考中。
月皓南能逃过这一劫,又得二管家与月轩璞之言。李飞絮也不再向冷雪鹊发难。
“父亲!这事轩璞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月轩璞眉峰一拧,向月皓南道。
月皓南搭在床榻边缘的五指轻微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不是媳妇。其它的人又未中毒。想来这能下毒的人也是我亲近的人。查出来又能怎样。不必了。”
“公公!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冷雪鹊却不甘心,既然种种分析都指向兮紫烟,她得让那意图嫁祸给她的女子伏首认罪。
月皓南的那只手又动了动。慢慢地道:“算了吧!我一生嗜财如命,从不考虑别人感受。想想,若是逃不过这劫。得到的又是什么?不过是一堆黄土。”
刚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也难怪月皓南有此感悟。而虽与李飞絮等人暗地里相斗多多。但算起来最数月皓南无辜。他实在不该受此惩罚。冷雪鹊表面顺从了月皓南,心里却不甘。
她应付几句,身子就摇摇欲坠。
月妈扶住她的同时,担忧地道了句,“少夫人定是那老毛病又犯了。”
冷颜眼珠一转,当即向云姑道:“快快!快扶少夫人下去。”
兰阁,兮紫烟正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秋菊不时凑到门前静听外面的动静。
“小姐!老爷不会有事吧?”
兮紫烟凝眉走到椅子前坐下,会儿后道:“想来不会有事。我只放了一点荆花。”
秋菊又道:“小姐!你曾与少夫人擦肩而过,她不会怀疑是我们吧?”
“怀疑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何况月妈也没看见我做什么。”兮紫烟不耐烦地撩了眼脸色不好的秋菊,突然焦急地问:“让你把那剩余的荆花埋了。你埋了没有?”
秋菊连着点头,嘴里道:“埋了埋了,还没埋在我们院。埋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连奴都给忘了。”
找到荆花也无济于事。女子可矢口否认是她的。悄无声息来到门前的冷雪鹊正好听到秋菊的这番话。
她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感到对兮紫烟这么个心思缜密而又冷静的人不能采取粗暴手段,可她真的不能饶过她。
轻轻地叩门声响起。屋内顿时一阵慌乱,还有秋菊的一声惊恐万状尖叫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