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

天寒地冻,呵气成霜。

冬日的阳光总是这般迷离,似蒙了层白雾般看不真切。

自云都三十里的城外看去,云都显得甚是渺小。

空寂荒凉的冬日里行人分外清冷。

一阵马蹄声传来,为这空寂的荒原添了些许生气。

马蹄声渐近,自早已枯落了的林中奔出一匹马来,马儿一路踏着寒意,马上女子身披月白色斗篷,一阵风过掀开风帽露出女子姣好的容颜,原是岚郦。

结了白冰的河流映着莹亮的阳光,却没有半点要融化的迹象。

河边,马儿低着头儿粗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叹气般的嘶鸣,喘出一阵白雾来。

岚郦揽紧斗篷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歇息,忽想起那夜月朗星稀,逸然坐在石上侃侃而谈的他。

墨逸寒,若我从未遇见过你,该有多好;若那夜我未踏上书房房顶,我的人生,是否又会是另一番风景?

马儿低喘一声,岚郦侧目,琉璃般的眸子里盈满了愁思,“马儿,你也会有愁苦吗?”

寂静冬日,一人一马在泛着光的河边休憩。

岚郦起身,月白色斗篷随之而动,一步步走向踏蹄在远处的马儿。

“姐!你怎么了!快起来啊!让我怎么办啊!”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话语,不远处一个粉衣女孩张皇失措的摇着躺在地上的青衣女孩。

岚郦脚步顿住,纤长睫羽颤了颤,只是片刻,便再次踏起步子目不转睛向前。

一路向着马儿的脚步却在几步后再次停顿,岚郦闭上满是挣扎的眸子,再度睁开眼,眸色坚决,转身往两个女孩处走去。

一步一步,走近她们,岚郦语调极轻,“我帮你吧!”

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岚郦才逐渐止了慌乱,“我姐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晕了……你……你能把我姐姐送回镇子吗……”

“…………把她扶到马上,我送你们回去。”

“……谢谢……谢谢你……”

岚郦扶起昏过去的女孩,揽着她的腰一步步走向马儿处,哭的伤心的女孩紧紧跟在一旁。

“天寒地冻的,你们两个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岚郦吃力的扶着身侧的女孩,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

女孩欲言又止,岚郦有些疑惑的侧目,身侧原本昏了的女孩突然有了动作,岚郦不妨,胸口被猛地一击,直退后好几步!

“你们…………”

岚郦话未说完,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不受控制的顺着唇角流出来,岚郦抬手抹去,沾了满手鲜血!

胸口开始一阵阵的闷痛,岚郦抬眸看向此时面无表情的两姐妹,声色冷厉:“你们也是刺客?!”

“跟我们走,我们不会再伤你!”

“跟你们走?”

岚郦不仅胸口疼,连心,也钝钝的痛。

她以真心待她们,她们却如此愚弄她,这世上,当真是容不得真情在吗?

岚郦一步步后退,直到身后出现那道极深的沟壑才止了步子。

“我岚郦,便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走!”

岚郦缓缓抬起双手,以一种攻击的姿态保护着自己,两姐妹见此,皆施了狠招攻过来。

岚郦接了五招不过,忽然觉得不对劲,她只要一施力胸口便痛的厉害,再撑不住,岚郦只好收了招。

粉衣女孩没想到岚郦会突然收招,一时收不住内力,一掌打在岚郦肩上!

岚郦一阵恍惚,迷蒙间似看到许多枯草直冲面颊而来,那一瞬,岚郦下意识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浑身似乎轻飘飘的,岚郦睁开眼,脸侧的枯草看的分外清晰,看向高远的上方,好像刚刚自己还站在那里,怎么会在这儿?

记忆如潮涌来,想起那一瞬的迷离,岚郦记起,自己刚刚一时不慎被击中肩膀掉了下来。

试着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四肢,并未发现异样,这才以手支着地站起来。

四肢有些麻木,胸口的疼痛竟然也消失了,只感觉身子轻的很。

岚郦知道,这些只是一时的麻痹,等过半个时辰,所有痛感都会回来,甚至,会痛的更厉害。

甩了甩斗篷上的草屑,为了防止再遇到那两姐妹,岚郦顺着沟壑望云都的方向直走,直到好远才借着坑洼不平的沟壁攀上去。

刚一爬上地面,岚郦几乎都要虚脱了,四肢开始涌上酸痛,头也一阵阵的晕眩,胸口的痛楚似水般蔓延,嗓子一痒,岚郦下意识的一阵咳嗽,每咳一下,胸口便一阵刺痛,随着咳嗽,口中不断溢出血来。

岚郦跪坐在枯草中,一手撑地,一手紧捂着胸口,殷红的血不断滴落在枯草上,滑入草下的土壤中,泛出一股腥气!

岚郦姣好的容颜失了血色,在冬日里更显苍白,眼眸定定望着地上的血迹。

片刻后,岚郦缓缓起身,抬手拭去唇上的鲜血,一步一步往云都走去。

岚郦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考虑其他,只一昧的坚持着去云都,云都有他。

他说过,有他在,就不会有事。

即使,他的心里没有她。

“来人,她在那里!”

岚郦脚步倏的顿住,一阵轻咳,转过身看到许多黑衣人,还有,那两姐妹。

眼前人影晃动,岚郦只觉眼前渐渐模糊,再后来,她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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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郦睫羽轻颤,蒙蒙睁开眼,眼前却是朦胧一片,过了好一会儿,视力才逐渐清晰。

岚郦只觉胳膊被坠的生疼,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掺和着发霉的味道,令人作呕。

眼前阴暗的似是牢房,动了动手,传来一阵铁链碰撞声,手腕处渐渐有了知觉,铁拷冰凉的触感令岚郦清醒了几分,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应该是间地牢,四周透着寒意,通过铁门上的小孔透过来的火光,能勉强看到这里皆是以质地坚硬的青石构造而成,昏暗的角落里散发着霉变的味道,加上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实在刺激嗅觉。

两侧的石墙上延伸出几条铁链,分别固定在岚郦的腰、手腕和脚踝上。

一寸不长,一寸也不短,让岚郦毫无反手之力!

他们可真是看得起她,居然把她关在这里!

胸口的刺痛减轻不少,似是用了药,千方百计把她抓来,又不伤她的性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岚郦双腿因持久的站立,血液流通不畅控的双腿肿胀,却又无法摆脱脚踝上的链子。

岚郦烦躁的晃动着铁链,突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随着铁门的打开,明亮的烛光猛地照进来,刺的岚郦睁不开眼!

岚郦闭上眼睛把脸侧向一旁,稍停一刻,眼睛才适应了这突来的光亮。

门口数十个身着统一侍卫服的带刀侍卫,此刻皆拔出剑来一脸戒备的看着岚郦。

侍卫?这里和官家有关系?或者,是皇家!

其中几个侍卫进来不知按了墙上的什么机关,墙上的铁链被他们轻轻松松的拽了下来,继而再次紧紧的绑在岚郦身上。

“这是哪里!为什么抓我!”

岚郦反抗不了,干脆任他们捆绑。

却任岚郦如何问,他们都似哑了般不说话。

出了牢房,岚郦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四通八达的走道间被婴儿手臂般粗的蜡烛映照的恍如白昼,数不清的铁门依次排列,面积大的惊人!

岚郦眼前突然被蒙住,被一片黑暗所笼罩。茫茫然随着他们走了许久,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是隐隐嗅到熏香的气味,未几,听到有行礼的声音。

“主子,人已带到。”

“嗯”

眼前的布被拿开,光亮袭来,岚郦还未适应突来的亮度,下巴突然被人掐住,口中被塞入一个药丸似的东西,还强迫岚郦扬了下巴把它给吞下去。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

屏风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周围宫娥侍卫尽数躬了身退下。

这里是间宫殿!

富丽堂皇的装扮却不似凌国,凌国的宫殿处处透着高贵,可这里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这是间展宝库,再珍贵的宝贝都掩不去他的俗气。

“别来无恙,影阁主!”

随着声音从屏风后走出一个穿着黄色朝服的男人,头戴十二玉旒冕冠,却身不足五尺高,待他走近了,透过玉旒看到他的真面目时,岚郦更觉恶心!

都说面由心生,难怪他的手下那么阴险,当看到他那张似被踹肿了的脸时,也能解释一二了!

“怎么,孤只是让人给你吃了软功散,你竟连话都不会说了?倒真可惜了这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儿!”

“……………………”

岚郦不理会他的挑衅,反而靠在一旁鎏金雕玉的通天震殿楠木柱子上欣赏这殿内的装饰。

男子摆着那张似被驴踢了的脸,甩了甩袖子转身登上泛着金光的台阶,一甩袖坐在龙椅上,十二玉旒被甩的叮咚做响。

见此岚郦冷笑一声,“小心点,打着自己的脸可就不好了,”

岚郦顿了顿,“本来就难以入目了,再被甩两下,怕这宫内的妃子都要吓得寻死了!”

“你……大胆!竟敢讽刺孤!”

男子气的猛地拍了下龙案,继而又怕疼的揉起手来。

岚郦藐视的摇头: “真不知烈国先帝是怎么想的,居然选了你做国主,难怪烈国兴盛不了!”

“你还认识孤?”

男子有些惊讶,“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孤?”

“…………烈国国主如此有特色,我怎么会不知道,即使失忆了,我还是能认出你,马亦云!”

“噢?孤得特色?你倒说说,孤有什么特色能让你如此难忘?”

马亦云有些得意的翘起一条腿踩在龙椅上,等着岚郦的恭维。

“早听说你对别国国主最善溜须拍马,遇事毫无主见,只一昧的听内人所言。今日这一出,怕又是那高燕的主意吧!”

“你,,你听谁说的!孤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