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玄忆修长的手指终于停在一块牌子上,才要把它翻下,忽然,顺公公急急走进来,斥退洗漱的宫女,整个偏殿内,仅剩我和福如。
随后,顺公公方才近身,至玄忆的耳边禀了一句什么,玄忆的脸色立刻大变。
袍袖挥拂间,就要往殿外行去,顺公公不顾犯上地拦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叩于地:
“万岁爷!”
这一呼,终止了玄忆的步子,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殿外,眸底的明媚不复,蕴着千年寒冰般魄人,许久许久,方缓缓道:
“传朕口谕,即便她死了,朕也不容她出宫!”
一字一句从他的薄唇中迸吐而出,与其说是带着刻骨的恨,不如说是湮着极深的情。
“奴才遵旨。”顺公公俯身,身子稍往边靠了靠,“万岁爷,奴才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您一天不放下,一天就会这样继续不痛快,眼见着,选秀渐近,请万岁爷承着祖训,借这次选秀,还是撂了手吧。这样,对您,对娘娘,都是好的。”
“撂手?倘撂的是朕的命,你今日也要劝朕撂吗?”
“万岁爷!”顺公显是被他这句话震惊到,扑通一声跪于地,我和福如也慌忙一齐跪于地上。
恁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意味。
“罢了,你们都退下,今晚,朕想静一静。”
“万岁爷,奴才即便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不得不劝万岁爷一句,我周朝的方一统天下,您也知道,这一统耗费的,是几代列祖列宗的心血,倘您真的为了一界女子而不顾江山,奴才只能冒大不违,用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那道遗诏送娘娘上路!”
“好!好!你尽可以拿着这遗诏再去逼死她,这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不必拿来威胁朕!”
玄忆说完,袍袖一挥,恰挥中福如手托的盘子,旦听,哗啦啦地一叠声响,盘子里釉绿晶莹的牌子撒落了一地,福如骇得忙不竭的叩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而,玄忆径直往殿外走去。
我听到顺公公沉重的叹息声时,起身,紧跟上玄忆的步子。
正殿外,原本栽种着桃树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空落落的一隅地,还未栽上新的花木。
没有他的旨意,花木司是不敢擅自栽种的。
此刻,他就停在那隅空地前,负手而立。
我让内侍宫女也止了脚步,在他身后,一同怔站着。
“吩咐下去,这里,无须再种任何花木。”他的语音传来,不辨任何的情绪。
“是,奴婢即刻派人去知会花木司。”
他返身,走进内殿,我让身后的宫女把这话传到花木司,走至阶上时,袭茹恰从殿内迎了出来。
“参见皇上!”她瞧见玄忆神色不对,按着规矩行礼时,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给我。
我在他身后,只轻轻对着袭茹摇了一下脸。
“袭茹,把朕的玉箫拿来。”
“是。”袭茹走至一边,不一会,手中已捧着一支玉箫出来。
正是那晚在倾霁宫,我所见到的,那支白玉箫。
“你们都退下。”
“是,皇上。”我和袭茹躬身退出内殿时,一缕幽暗晦涩的箫曲缓缓溢出。
我从来不知道,清亮的箫也可以吹至如此的低沉,原来,每样乐器也皆会随着吹奏者的心情有所变动,所谓的人箫合一,也莫过是说这样的吧。
只是,这曲乐,实在是太悲,太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