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因为林雅蓉还带着刘平,孙靖邦和老太太说刘平是他新收的弟子,可老太太认为这去四明山是孙家的事,带上一个半大的小子算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在刘平身上的事情林雅蓉自然不会和老太太提及,那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最主要是现在是她们夫妻俩想去四明山,之所以会带上刘平只是不放心把这孩子一个人留在提梁城里。
此时的提梁城里是风云暗涌,着实不安全。
去四明山大概要走一天半左右的路程,等她们上了山进了华觉寺已经是次日傍晚。
道一方丈前些日子在闭关,最近两三天内才会从山顶禅修处下来。引客僧带着孙靖邦到了后院禅房,那是一个二进小院,院子里种着很多紫竹,因是冬天,枯黄的竹叶让这座小院看上去冷静而寂寞。
站在院子的石阶上,老太太幽幽一叹,眼底是说不出来的寂然,孙靖邦上前,低声道:“娘,这外面冷,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老太太回头看了孙靖邦一眼,难得没冲他摆脸色,嗯了一声,老太太扶着孙靖邦的手进了厢房。
孙靖松裹紧身上的袍子,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大冷天的为什么还要上山?”
面对他的疑问,林雅蓉冷眼看去:“婆婆梦到了公公,说公公在下面不放心你,因此娘她想趁过年前给你求福请安,让你好好做人。”她知道孙靖松不愿来四明山,相对而言,孙靖松宁愿呆在春风楼里也不想上山吃斋念佛,可林雅蓉怎能让孙靖松如意,所以她才会拿话挤兑孙靖松。
果然听了她的话,孙靖松一脸难看,狠狠瞪了林雅蓉一眼,孙靖松大步走进房间。
绿蝶上前小声道:“前几天,二爷曾收到京里来信,是礼部郎中司徒大人家的四公子写给二爷的。这近一个月二爷同这位司徒公子一直保持密切联系,前不久司徒公子还托人给二爷带了些东西。”
林雅蓉皱着眉头问:“是什么东西?”
绿蝶摇头:“具体是什么还没打听出来,不过……”小丫头迟疑了下,低声说,“听下人们说像是些虎狼之药。”
林雅蓉一惊,孙靖松可真是胡闹,他只是个少年郎过早沉溺于美女,长此以往身子骨定有损亏,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糊涂?
见她脸色不悦,绿蝶道:“夫人,这事可要告诉老爷?”
答案是肯定的,林雅蓉虽不喜孙靖松,可是那天晚上孙靖邦的话让她这些日子都隐隐感觉到不安。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议把孙靖松送去西北大营,孙靖邦考虑的还不是孙家。朝堂上风云变化,稍有不慎,指不定就身首异处,孙靖邦是为了孙靖松以后做打算。
可是,孙靖邦的苦心,孙靖松不仅没半点感恩之情,反而越发的恣意妄为,若孙靖松是她的弟弟,林雅蓉早八百年操木棍打上去了。
“那些药丸孙靖松定是藏的极深,你让绿兰去拿,茗乐那孩子挺喜欢你姐姐的,绿兰会有办法。”
绿兰应声下去办事,林雅蓉没急着进院子,抬头看着被白云围绕的四明山山顶,林雅蓉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天黑用过饭后,老太太因赶了两天的路,早早便有了倦意,林雅蓉侍候着老太太睡下,安排好丫环妈子在外间守夜,这才回了厢房。
不大的前厅紧连着内室,孙靖邦正和徐明在外间说话,见她进来,徐明起身行礼便退出屋。
“娘已经睡了?”
林雅蓉点头:“连着两天赶路,加上这山上又冷,我看娘很辛苦。”
孙靖邦倒了杯热茶给她:“徐明刚刚去看过刘平,那孩子神色还算平静。”
林雅蓉有些担心:“当日在这四明山上,老刘叔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吧?”自打刘家出事后,林雅蓉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那些贼人要毒杀老实无辜的老刘叔,她想来想去,坚持认为老刘叔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孙靖邦仔细想了想,道:“我却不是这般认为,每天来四明山的人有很多,冬至前的那场法会更是吸引了这三州九县近万善男信女来拜佛,刘家在这山上住了近半个多月,这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人,为什么那两个黑衣人偏偏要对刘家下毒手?自打刘家出事后,我派徐明在饶州、并州、富州打探消息,没有和刘家相同或相似的事情发生,可见刘家出事不是因为在这四明山上看到了什么。”
林雅蓉不解,如果起因不是在四明山,哪么刘家又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惹上杀神的?
“也许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什么事吧。”
“在路上?”林雅蓉不明白,看着孙靖邦一副不解神色。
孙靖邦也不能万分肯定:“我也只是推测罢了,我也曾问过刘平在路上遇到什么事,可能是他还小,虽然大体说了一下,可是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所以,按孙靖邦的说法,想要查出刘家为什么会出事恐怕非常非常不容易。
见林雅蓉一脸忧色,孙靖邦轻声道:“难得到这清静的地方来,那些俗事就不必再想了,咱们也好生住几天吧。”
林雅蓉勉强一笑,说实在的,她还是很不安。她一向很忠诚于自己的直觉,每每有事发生,她总会有所查觉,而此次当老太太提议上四明山,她就感觉到不妥,如今上到山上,心里面那股不安感越发强烈了。
晚上睡觉时,不知道是换了床不习惯还是这山里太冷,林雅蓉紧紧挨着孙靖邦。
“很冷?”黑暗中突然传来孙靖邦的声音。
林雅蓉嗯了一声,虽然知道这不太好,可是下意识的还是往孙靖邦身边凑去。头轻轻抵在他的背上,林雅蓉将身子蜷起,生怕孙靖邦不高兴。
刚刚闭上眼,身前的人忽然翻了一个身。林雅蓉一惊,睁眼看去,却被孙靖邦伸手一捞,稳稳搂在怀里。仿佛突然靠近了一个热气蒸蒸的大暖炉,林雅蓉从脚指头到发根被一股电流击中,全身暖暖的。
“睡吧。”黑暗中再次传来孙靖邦的声音,带着魔力安抚了林雅蓉有些意乱的心绪。
第二天恍惚中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悠长钟声,林雅蓉慢慢张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孙靖邦,林雅蓉忍不住抬手在他脸上细细描绘。
“云烟……”
孙靖邦含糊不清的低喃了一句,紧紧手,突然睁开眼。
对上他的眼睛,林雅蓉不知道是应该难过还是尴尬,沉默了片刻后,她轻声道:“夫君,你饿了吗?”
孙靖邦松开手,眼底窜过一丝不自在,不过随即他开口道:“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吧。”说完,他动作利落的起身穿衣,不一会的功夫,孙靖邦穿戴好长袍,闪身出了屋。
摸着还残留有他体温的半边床,林雅蓉轻轻一叹,她终是听清了那一声的。
老太太天还没亮就起身去大殿上念经,用了简单的早饭,孙靖邦对身边还一脸睡意的孙靖松道:“一会和我出去走走。”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孙靖松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冷颤,猛的回过神来,看着孙靖邦,孙靖松虽是一脸不愿意可还是点点头:“哦,好……好吧,不过,我想先回屋加件衣服。”
四明山比提梁城略靠近北边,加上华觉寺又建在半山腰,虽说今年的冬天到目前为止还没下过一场雪,可是早晨的山上,雾霜还是打湿了枝头,空气格外的冷清。
看了孙靖松一眼,孙靖邦点点头,不忘加一句:“再多吃一点,省得一会没力气。”孙靖松哪敢说个“不”字,就着素馒头又喝了一碗粥,吃完抹抹嘴,速回屋加了一件短袍就随着孙靖邦从后门出了华觉寺。
绿蝶好奇,小声问:“老爷这是准备带二爷去哪?”
“估计是去爬山吧。”林雅蓉也拿捏不准,可是看孙靖邦那样子,像是要教训孙靖松一样,林雅蓉暗地里有几分兴灾乐祸,看到孙靖松难过,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心情大好。
在山上虽不如在家里处处方便,可是却是难得的清闲,林雅蓉去大殿里听了一会《大光明经》,见上山香客渐渐多起来,她又回了小院,喝了一杯热茶又摸上床睡觉。
床铺被子都是冷的,这让林雅蓉不由自主想到昨天晚上孙靖邦温暖的怀抱,摸摸有些发僵的手指头,林雅蓉神色之间有些黯然。
“夫人,您睡了吗?”外间突然传来绿兰轻声说话的声音。
林雅蓉从床上坐起身,扬声道:“进来吧。”
只见绿兰偷偷摸摸推开门迅速走了进来:“夫人,这……这是茗乐刚刚给我的。”说完,绿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了林雅蓉。
林雅蓉伸手接过,将纸包展开,里面包着三四粒药丸,其中有一枚黑色的,另外几枚是暗红色。林雅蓉问:“茗乐有说这是什么了吗?”
绿兰红着一张脸,摇摇头:“茗乐说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只是说这黑色的二爷天天都在吃,茗乐说二爷精神不好的时候只要吃一枚这黑色药丸,立马就精神大振。至于那些暗红色的,茗乐说……说……”见绿兰吞吞吐吐,神色之间尽是尴尬,林雅蓉心念一动,开口道:“红的可是松哥儿上春风楼吃的?”
羞红了一张脸,绿兰点点头,然后很委屈的道:“夫人,茗乐好像对奴婢有了误会,虽然这般说对您是大不敬,可是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呀。”
林雅蓉看着绿兰,听这小丫头的口气,莫不是茗乐与绿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道:“好,若是以后茗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叫茗乐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绿兰这才露出笑脸,然后好奇的看着林雅蓉手里的药丸问:“夫人,您要这些药丸干什么?”
林雅蓉没理绿兰,伸手把那几枚药丸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暗红色的药丸倒有些像是京里这两年勾栏院里盛行的“春风酥”,至于那枚黑色药丸,香味很独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就绿兰打听来的消息,这黑色药丸似乎可以强振精神,这里面加了什么药材吗?
正在她迷惑不解之际,房门外突然传来吵杂的声音,然后只听到孙靖邦着急的声音:“快,快去烧些热水去。”然后房门一脚被人从外踢开。
林雅蓉一惊,慌忙扯过一件衣服披到身上,刚下了床,就见孙靖邦抱着一人冲了进来,定眼细看,林雅蓉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孙靖邦抱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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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