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蓉一直认为孙靖邦是理智的、聪明的,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是不过几个时辰,孙靖邦已经完完全全打翻了她对他的坚持。
这还是记忆中那个威震八方的孙靖邦吗?还是正如孙靖松所说,孙靖邦也不过是个傻子罢了。
努力深呼吸一口气,林雅蓉突然扬声道:“绿蝶绿兰,把老爷请出去。”
绿蝶和绿兰可不管孙靖邦脸色有多不好,一人站一边,轻轻笑着齐声道:“老爷,热水都准备好了,老爷也该洗洗了。”
终于,孙靖邦不情愿的被请出了屋。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林雅蓉才换上一副笑脸扭头看着床上的人道:“凌姑娘,让你见笑了。”
凌姑娘神情略有不安,此时脸色苍白,勉强一笑:“夫人客气了,多谢孙老爷对我的救命之恩。”
林雅蓉含笑而道:“凌姑娘客气了,我家老爷最是心软,这路上遇到受伤的阿狗阿猫他也会带回来医治,姑娘无需多虑。”
凌姑娘脸色一变,多多少少听出林雅蓉这话的意思。
林雅蓉眉头一扬:“姑娘才醒,不宜说太多话,你还是好生休息吧。一会我会打发下人给姑娘送药来的。”说完,她转身就出了内室,吩咐妈子守好门,她往前院走去。
“林雅蓉,我们谈谈。”站在院井中,神色凝重的孙靖邦叫住林雅蓉。
回头看着孙靖邦,林雅蓉道:“如果夫君你要说凌姑娘的事情,抱歉,我实在没有心情听。”她真的不想像一个妒妇一样,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你误会了,我与彩兰不是你想象……”
“哟,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呀,连人家姑娘的闺名夫君你都打听出来了。看来,夫君你是有心了。”凌彩兰倒也不是一个俗名,只是林雅蓉还是感觉有些刺耳。
孙靖邦再笨,也知道此时的林雅蓉真的很生气,他索性闭上了嘴。
看着他,林雅蓉突然感觉到面前的男人如此陌生,定定心神,她还是开口问道:“有些事情想来你心里也清楚,我只问你一句,你要把她带回提梁城吗?”
孙靖邦脸上露出一种很纠结的神色,他没点头可也没摇头。
不知看了他多久,林雅蓉幽幽一叹,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小院。
虽然一直在内心不住告诉自己,可是林雅蓉知道她还是失态了。她所担心的她所在意的不是不想告诉孙靖邦,只是此时说了,孙靖邦又会听进多少?那张脸,那张像极了慕云烟的脸,能让孙靖邦像个傻子一样无力思考。
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想把心中的苦闷也吐尽,揉着眉头,林雅蓉只觉得全身泛痛无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晚上,林雅蓉也不愿同孙靖邦说一个字,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她也明白只要一开口,她就没法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只要再等等就好,林雅蓉心想,也许过了明天,也许等她知道有关凌彩兰的情况后,她会稍微好一些。
管家终于带回了有用的消息,有关凌彩兰的事情不过只是薄薄的一张纸。
“孤女?”
“是,凌姑娘就住在山下的五丰村,听村民说她是半年前流浪到此地的,据说,凌姑娘是房州人,一年前父母双亡,一个过路的相士说她命中有大劫,指点她来四明山请佛,可是到了四明山后,因没钱请师父做法会只能暂时落脚在五丰村,平日里都到这四明山上采些药材然后卖给行脚商人赚些铜板度日。”
就这样的说法倒也合情合理,林雅蓉之前已经注意过凌彩兰的手,手掌中有茧子,倒也像是常常劳作的人,只是看凌彩兰的样子也应该有十七八岁,难道没订过亲?当年慕云烟是有名的美女,而像极了慕云烟的凌彩兰,那样的相貌在乡下一般都会早早订下门亲事。
“除了双亡的父母,就没别的亲戚了?”
管家道:“因为凌姑娘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清楚是否还有别的亲戚。”
林雅蓉嗯了一声,把纸收起来又递给了管家:“把这东西给老爷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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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略有迟疑,终还是问道:“老太太那边要回禀吗?”
“也和老太太说一声吧,免得老太太心里记挂。”林雅蓉无所谓的说道。
等管家出了屋,绿蝶小声道:“夫人,这事可不能大意呀。您都没看到凌姑娘看老爷那眼神。”
大意?她哪有半分大意?林雅蓉转头看着绿蝶:“我倒没什么,关键是看你们老爷会不会大意。老爷看凌姑娘那眼神你们不全看到了吗?”
“所以呀,夫人您可是要早做决定。”绿蝶忙道,“要是您不做点什么,恐怕老爷真会把凌姑娘带回家。”
林雅蓉也想做点什么,可是有用吗?到孙靖邦铁了心要带凌彩兰回孙府,她又能怎么办?
挥挥手让绿蝶退下,林雅蓉换好中衣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这个时候,孙靖邦又在干什么?看到凌彩兰是个孤女,在此地无依无靠,应该更能引起他的怜惜吧。把那样一个娇弱的美人放于一旁不理,纵是凌彩兰长的不像慕云烟,恐怕孙靖邦也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若凌彩兰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孙靖邦又会怎么做?而她又会怎么做?
恍惚中,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孙靖邦也换了中衣躺在她的身旁。林雅蓉此时还不想同孙靖邦说什么,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她翻过身背对他。
很久之后,孙靖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之前的事情我知道我没处理好,可是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凌彩兰长的是像云烟,可她不是真的云烟。我承认才看到凌彩兰时,我是又惊又喜,所以在见到她受伤时,什么也没顾及就抱着人回来了,之后我也有一些失态的地方。雅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凌彩兰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我不会带她回提梁的。”
“那她若要跟你回提梁城呢?”翻身看着他,林雅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孙靖邦一时语塞,见他不说话,林雅蓉冷笑一声:“你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总要有个说法。在凌彩兰这事上你是没处理好,可是你能否认你不是有意而为吗?凌彩兰是长的像慕云烟,可是我也有提醒过你,要注意男女之防。”说到后面,林雅蓉是一肚子的火气。
“那你想我怎么办?”孙靖邦有些无奈的问道。
“不是我想怎么办,你应该问问自己,你想怎么办?”林雅蓉丢下这么一句话,再次翻身背对着孙靖邦。啊,她怎么这么生气呢?
半晌,孙靖邦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林雅蓉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孙靖邦的声音再次传来:“雅蓉,你要相信我。”
能相信吗?可以相信吗?林雅蓉此时也是心烦意乱,如果是以前,她定会毫无条件的相信孙靖邦,可是当凌彩兰出现后,她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是她太贪心吗?贪心的想要取代慕云烟照顾孙靖邦,所以才会在看到凌彩兰时感觉到不安与害怕。可是她真的很想好好守护住身后的这个男人,她真的很想。
身后的怀抱宽大而温暖,冰冷的身体渐渐被捂热,林雅蓉突然惶恐起来,如果有一天,连这温暖也不见了,她又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林雅蓉突然轻声道:“若要我相信你,那你就把凌彩兰给送走。”
孙靖邦并没开口说话,只是将手臂略略收紧了些。
第二天,林雅蓉昏昏沉沉的睡到早上三竿才起身,绿兰侍候着她换上衣裙,绿蝶绞了干净帕子递给她。
“老爷呢?”
绿兰与绿蝶相视一眼,然后绿蝶开口说道:“老爷在凌姑娘房里。”
“哦,是吗?”林雅蓉尽量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嗯,老爷起床后就一直呆在凌姑娘那。”不顾绿蝶的暗示,绿兰不满的开口,“夫人,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呀?”
她有什么打算?林雅蓉无意识的轻摇头,她能有什么打算?正如昨天她对孙靖邦所说的,关键不是她,是他。
决定权一直在他手上不是吗?凌彩兰是走是留,不全都是他一句话吗?
顿了下,林雅蓉不想再纠结这些烦心的事,她问:“老太太呢?”
“同昨天一样,天没亮就去大殿上念经了。”绿蝶让她坐下,帮她梳了一个坠马髻,插了一枝镶珠雕花金钗。
“那松哥儿起了没有?”林雅蓉往铜镜里看了看,今天的打扮倒比昨天看上去又端庄了几分。
绿兰小嘴一扁:“二爷还在床上睡觉呢。”
林雅蓉觉得她起的已经够晚了,没想到孙靖松还在睡觉。仔细一想,她不放心的问道:“莫不是松哥儿生病了?”在四明山上,晚上可比提梁城冷多了,林雅蓉生怕一没注意,孙靖松着凉生病。
绿兰耸肩表示不知道,绿蝶想想了才答道:“看着不像是生病,不过昨天晚上我看到二爷同茗乐说话时,精神不是很好。”
林雅蓉眉头不由皱起,孙靖松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时,屋外响起管家的声音:“夫人,叶大夫来了。”
听到叶红萼来了,林雅蓉心情微微好转,忙起身出门将叶红萼迎进来。
叶红萼才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林雅蓉从怀里掏出几枚药丸递到了叶红萼面前:“麻烦叶先生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春风酥。”叶红萼先看了看那些暗红色的药丸,然后神色暧昧的冲林雅蓉挤了挤眼,可当叶红萼仔细看过那枚黑色药丸,脸色却变得异常凝重。
“这……这东西是你在用?”叶红萼问林雅蓉,眼里是浓浓的怀疑。
林雅蓉忙摇摇头:“这些药丸都不是我的,我也是从别人那拿来的。叶先生,这药丸是什么?”见叶红萼神色不对,林雅蓉也不得谨慎开口问道。
冷着脸,叶红萼轻声吐出三个字:“迷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