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被赵府管家递过来的话,管事的对着目瞪口呆的爱德华和亨同俩人点点头,自顾的去了,他的走向自然是拍卖台子了。
看得这里,吴竹斋似乎稳住了心神,“我也学别人,既来之,则安之”,他拿起伸出马褂外头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一双脚不甘心的随着众人朝前挤了挤。
“各位先生,Gentlemen”,管事的熟络的使用着双语,对着台下高声的说道:“本日的地皮交易将要举行了”。
说到这里,管事的顿了一顿,他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台下,他的目光仿佛有磁力似的,随着管事的目光掠过,大家伙急切的目光都纷纷聚焦到了他的嘴皮上头。
“这个赵买办”,亨同这辰光脑袋也学晕乎乎的,显然上魂不守舍的缘故,“怪不得临来、临来的,鄙人还和爱德华先生说起你”,他心头嚷嚷开了。
“说啥生病了”,亨同心想道:“原来果然有了变故”,这辰光他的脸色很晦暗,一双眼睛似乎也变得深邃了许多,不过有一点上可以肯定的,他并不相信这个一向健壮的华人何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
“现在拍卖洋泾浜北一号地块”,管事的高声的唱标道,谁知道这辰光忽然从人丛中传出来了一个质疑的声音,“请问为何新沙逊洋行的代表缺席了?”,此人的话音里头,分明流露着质疑的口吻。
听到这里,顿时现场回荡起了一派窃窃私语,人们交头接耳起来,顷刻间就在吴竹斋的耳畔响起了像蜜蜂似的嗡嗡声,他竭力的摆摆头,证明自己还未迷糊。
“侬真是门坎不要太精哦”,吴竹斋有些气咻咻的嚷嚷道:“新沙逊洋行捂盘了,还想惜售”,想到这里厢,他不禁抬头望稳望上头的天花板。
“难道真的地皮价格要涨到天上去吗?”,吴竹斋不禁嘟囔道。
“如今李鸿章、李中堂和法兰西人正在谈判”,邵友濂缓缓的说道:“看来紧张的局势暂时要缓和下来了”,一边他轻轻的捋捋下巴上的
胡须。
“如今整饬上海滩上的洋药进口倒是初见了些成效”,邵友濂接着说道:“不过本官还是有些顾虑”,说到这里,他侧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罗师爷。
听到这里,忽然罗师爷面露微笑了,虽说只是若有若无的模样,不过还是被目光敏锐的邵友濂看在了眼里。
“罗师爷究竟有何趣事,不妨说出来听听”,邵友濂甚至带着轻松的表情,饶有兴趣的问道。
罗师爷听到这里,唇边的笑意更浓了,“邵大人”,他一拱手,然后诙谐的说道:“昨天上海滩上果然出了桩有趣的事体”。
“此事就发生在地产俱乐部里头”,罗师爷接着说道:“据说赵买办病了,缺席了拍卖会”,说到这里,他的尾音微微有些拖长了。
“哦”,邵友濂听到这里,眉毛不禁一挑,一丝浅笑不觉浮现在了唇边,“让本官来想想看”,他忽的插话道。
一边说着,一边邵友濂手把胡须,麻利的、缓缓的捋着,“看起来这位洋人面前的宠儿,也知道本官的良苦用心”,他心头沉吟道。
这辰光亨同忽的咬咬牙,似乎打定了啥主意似的,“爱德华先生”,他决然的说道:“恐怕这回的情形,会出现些波折”。
刚刚听到这里,“我的上帝”,爱德华一句惊呼脱口而出道,看他的模样,难道还有比听到这句预言似的话语,更加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吗?
“其实不好的,不只是赵买办的那些话”,亨同忧心忡忡的说道:“其实这背后牵涉到了邵大人”,他肯定的说道。
“哦”,爱德华听到这里,猛的探头过来,他的胸口差点碰倒了牛奶杯子,显然亨同这样惊人的话语让他震惊了。
“亚拉伯罕,你说说”,爱德华嘴唇哆嗦着追问道。
“爱德华先生,其实赵买办也没说啥”,亨同皱起眉头回答道。
“嗯”,听到这里,爱德华紧张的神精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仿佛就像戳破了皮球似的,一下子他疏散的靠在
了靠背的大班椅子上头,一副有惊无险的模样,眼中还依稀流露着对亨同的不满。
“上帝啊,可怜、可怜您的孩子吧”,爱德华在心头祈祷道,是啊,这辰光在他看来,分明亨同有些神经过敏了。
对面的亨同可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来自己的大班不以为然的样子,“爱德华先生”,他加重语气说道:“不过依鄙人在华这些辰光的经验来看,吞吞吐吐的赵买办其实已经传达了一个意思”。
“而且是官府的意思”,亨同说到这里,口气越发的凝重了,犹带着感应似的,活脱脱把赵伯韬话里包藏的话意给揭示了出来。
“亲爱的亚拉伯罕,何以见得?”,爱德华这辰光就像传说之中的某些人们,当东郭先生第二次高喊狼来了,可他却不相信了,以为不过如此,自从英吉利人依靠船坚炮利打开了上海滩的大门,从来这些洋人们就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威胁。
“要知道,前些辰光邵大人说是奉命要封锁吴淞口,各国朋友应该照会过去,还是开了江口”,爱德华摊开手,惬意的嚷嚷道。
“看样子爱德华先生还是年轻气盛”,亨同不禁在心头叹息道:“你可不知道这个古老国家蕴藏的力量”。
这个骄横的洋人不是当着赵伯韬的面,一副不屑的表情,还顺带着教训了怀揣着心事的这位华人买办吗?怎么这回轮到了自己跟大班说去,就变了一副嘴脸?
看来此人不简单,拿阿拉上海滩上的话说就是门坎精。
“爱德华先生,不是鄙人杞人忧天”,亨同伸长脖子,探过头来,十分郑重的对着爱德华说道:“其实无论是前些日子邵大人奉命封锁吴淞口,还是这次约谈了赵买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他惯常的拖长了尾音。
“哦”,爱德华听到这里,琢磨、琢磨亨同所说的话语,心头不禁嘀咕开了,“是啊,邵大人不过一位地方官,远没有大清国的督抚大人的权高位重,何以胆敢屡次和在沪的各国朋友们做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