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事情发生之后第二天,她带着翠微花园里戏耍,玩是“躲猫猫”游戏。为了不那么容易被找到,当时她特地找了一个不起眼花藤架下躲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与后花园仅一墙之隔另一侧传来一阵低低说话声。
一个听起来青涩异常声音低低地另一面墙角落响起:……唐妈妈,这一次你干得非常好,我们小姐和姨娘都十分满意。拿着,这是你赏钱,够你花上一段时日了。”
接着是银袋抛过去声音,然后一个略带苍老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里分明带了十二分欢喜:小姐真是大方,这些银子真赏给老身了?”
那个青涩声音哼了一声:唐妈妈,你管拿去便是。这些是你辛苦费,你不是要出府去了吗?这些银子够你置几亩田地,做些小本营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不过……”
那个青涩声音瞬时转冷:唐妈妈,我可是丑话说前头,这件事情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都记不得了。如果哪天从外面听得半点闲言碎言话……”
唐妈**声音紧接而上,语气急促:请姐姐转告小姐和姨娘,我唐老婆子哪是那种长舌人?如果被夫人知道这个事情是老婆子我泄露出去话,我老婆子还有活命机会吗?所以请小姐和姨娘放心,老婆子保证让这件事情烂肚子里,出府之后马上搬离京城,至死也不会说出去!”
另一人似乎很满意,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然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陈宝珠从墙壁上镂空花纹处看过去,见一个身形略胖人脚步匆匆速离去,而过不了多久,另一位年约十二三岁女子也从她面前走过。
之前走过那个老婆子,她认得是府里粗使婆子,娘家本姓唐,所以府里人都叫她做唐妈妈。另一位则是三小姐陈宝怡贴身婢女,叫做春黛。
陈宝珠记得,唐妈妈果然几天之后,向宁氏提出请辞,说是回南方乡下照顾要生产儿媳妇。而那位唤做春黛,后来也因了一些小过错而被宁氏逐出府去了。
说来也奇怪,那位青黛明明看起来是个玲珑异常人,不知怎,居然一件不起眼小事上闹了开来,摆着三小姐面前一等丫头架子,甩了一个小丫头一个耳光,后来还拒不认错。令宁氏大为气恼,当即叫了她家人来领了回去。顺带连三小姐屋子里人全换了。
这件事情闹动静挺大,也让三小姐陈宝怡不舒服了好久。毕竟是她屋子里人,而且当时她对春黛还是很倚重。所以,陈宝怡想,也许梁子就是那个时候起越结越深了。
哥哥与清歌坊有牵扯这个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三小姐陈宝怡知道。
翠微低声道:还后门外面呢。奴婢不知道如何做,所以前来禀报小姐。”
陈宝珠马上扔下笔,一边走一边说道:翠微、绿意,你们马上跟我到后院去,悄悄地把大哥抬回来,千万不能让人知道。”
翠微与绿意深知这种事情严重性,马上低声应了,也没去拿帷帽,齐齐跟陈玉珠后面朝后院行去。
大永朝民风开放,一般十五岁以下女子都不戴帷帽。走街上,戴帷帽多是一些矜持官家小姐。
陈宝珠等人来到后院,打开后门,果然看到门外停着一辆装饰华丽马车。杏黄色顶盖,前面两个角各挂着灯笼。由于清歌坊等伎坊多是夜间消遣场所,所以晚上送宿醉客人回去,也是常事。因要夜晚赶路,所以马车前面挂上灯。正前面是一道海蓝色软绸帘子,帘头上飘荡着流苏,鲜艳得令人暇想,里面是不是坐着什么达官贵人或者是绝色美人儿。
赶马车是一名年纪很轻小厮,也极有眼色,看到陈宝珠装束不凡,相必是这府里一个主儿。于是跳下以车,朝陈宝珠道:这位小姐,小奉了丽娘吩咐,把人送到府上。你看看,是不是府上少爷?”
说完转身,伸手掀起了帘子。
陈宝珠举目望进去,见青竹缎面榻上侧身躺着一个人,可不正是自家哥哥?
陈宝珠眉头紧蹙,见陈宗纶闭目歪榻上,果然一副烂醉如泥模样。
绿意忙道:多谢这位小兄弟了,正是我大哥。”说着把一个小小,装了些散碎银子荷包递给那名小厮,“这位小兄弟,辛苦你了,你能把我们公子抬下来吗?”无错不跳字。
那名小厮也不废话,把荷包塞入口袋后,马上上车去把陈宗纶扛下马车来。
别看他年纪尚小,但生就一副好力气,一个人扛着一个烂醉如泥人,居然一点也不费劲,一下子就把陈宗纶弄了下来,放门侧。然后,赶着马车走了。
翠微马上上前,摇摇陈宗纶道:大公子,到家了,你醒醒。”
陈宝珠走上前来,一阵酒气迎面袭来,看来自家哥哥喝得真不少,不然话,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子。
她再细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知道自家哥哥海量,同时也是一个有节制人,外面饮酒很少有醉时候,像今天这样醉得不省人事是没有事情。
前世,单位外出吃饭,当然也有当场醉倒人,但却不是像哥哥这副安宁样子。哥哥这副样子,与其说是醉酒,似乎与昏迷不醒像一些……
陈宝珠这些年跟着宁氏暗暗习医,医术有所长进,这看人功夫,也增进不少。她细看之下,加相信自己判断,心下疑惑顿起,手上并不停歇,伸出拇指,陈宗纶人中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只过了片刻,就听得陈宗纶似乎轻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哪里?”陈宗纶茫然四顾,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公子,你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还要人家送回来!”翠微嘴,马上说道。
陈宝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哥哥:哥,你去清歌坊了?”
陈宗纶心中一惊,之前发生事情马上涌现脑海中。他只记得自己失去知觉之前,好像还跟丽娘说着话来着,然后,后颈传来了一阵剧痛,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自己被清歌坊暗算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要府上流传开来,传到父亲耳朵里,自己可能要面临责罚,陈宗纶马上陪了笑脸,道:好妹妹,你小声一些。现这个时候不正是清歌坊休整时间吗?大哥只不过是去凑凑热闹,看看而已,没做别。”
陈宝珠急道:哥,这种地方你也敢去?要是娘知道话,又该着急了。”
“没事。”经过这一段时间,陈宗给酒也醒了,他摆摆手,“这件事情,只要你们不说,娘哪会知道?”
陈宝珠哼了一声。
陈宗纶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好妹妹,你就饶了哥这一遭罢。大哥明天就到永清街东边去,给你淘个颖景泰蓝花瓶给你插竹子。”
面对陈宗纶惯用这种小手段,陈宝珠颇感无奈,不禁摇摇头道:哥,你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啊。要不然话,迟早得出事不可。”
陈宗纶可不管那么多,这种投机取巧事情他做得多了,不也一样没事吗?
“珠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不说出去,不就行了?”陈宗纶脸上一副侥幸样子,大摆大摇地从后门入府去了。
绿意不禁摇头:小姐,大公子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子?将来这陈府可是要交到他手上,如今他这副样子,唉……”语气里露出深深忧虑。
虽说自家小姐也是要长大,可是待以后自家小姐出嫁了,靠可是娘家风光来抬高身价。放眼京城,那些嫁人之后官家小姐过得风声水起,哪个不是靠了娘家面子,有风光硬朗娘家撑着?
如果没有娘家支撑话,恐怕后也会沦落到被家里那些小妾欺负到头上地步吧?无错不少字
而且,自家小姐日后日子过得如何,可是全靠这个陈府唯一嫡子……
绿意担忧不无道理,京城吴家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吴家原本京城也是一个名门望族,只是近年来败落了,吴家大小姐嫁入侯门之后,日子就愈发不好过起来。夫家那边整天没好脸色,老太太也是横竖挑不是,就连底下一众丫头,见了吴家大小姐这位正室夫人也是爱理不理,平白不知受了多少气,没进门几年就瘦得皮包骨,辗转病榻,看来是活不久了。而夫家那边理也不理,一连纳了好几个小妾,个个登堂入室,享受着正妻待遇。
这个事情京城成了活生生教材,各个有名气府第里教习妈妈都拿这个事例教育府上闺秀们。就连陈宝珠,听张妈妈说起这个事情听得耳朵都长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