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贪何点头,钟原川才微微轻松。恍然间,自己扮演的角色成了谆谆教导的师傅。
两人回到深坑处已是傍晚,似乎每个满天云霞的傍晚都不是个好兆头。
钟原川与朱贪何回到深坑时,何舟瑶张口结舌,不情愿的说:“朱师弟明明将有祸患,怎么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不行,我得再卜一卦。”趁着这个空当,朱贪何已经到了她面前。
深坑中的人一阵抱怨。不见独眼龙,犹如羊群没了头羊,强盗们不住的吵嚷。想到独眼龙的情况,朱贪何不免生出一丝怜悯与自责,那个人是在自己的注视下走向死亡,但自己没有施以援手。
“被屠的村子找到了。独眼龙因此而死。这件事就此作罢,赶路要紧。”钟原川淡淡的说,他将绳子扔到坑里,便不再言语。
时逸采很快跟上钟原川,絮絮叨叨的问这问那,何舟瑶收起蓍草,边走边说:“没道理啊,朱师弟此次行程可顺利?”
朱贪何一愣,恍然所觉似的说:“大致比较顺利,只是村子的线索断了。想要找出凶手渺渺无期了。”
何舟瑶展演一笑。忽而又怯生生的拉住时逸采的衣角,引得后者一阵不满。
云樽沉默片刻,深深看了朱贪何一眼,似有深意的与他拉开距离。朱贪何不明所以,既没有问也没有在意,只当没看见,很快被介托缠住。
介托迫切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他向来喜好猎奇,更是对鬼神之类的有莫名情怀。在朱贪何与钟原川提心吊胆的在村子中与恶灵纠缠时,他也揪着心,脑海中浮现的满是自己与恶灵搏斗的英勇场面。
朱贪何随便搪塞的几句显然没有满足介托的胃口,他自言自语似的抱怨,见朱贪何视而不见,索性耍起性子,如果有谁看见僻静的路上,远远的一个猴子似的生灵又叫又跳,大概就是介托。
时逸采没有得到好的答案,开始编造钟原川的遭遇,侃侃而谈间,竟然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在衰草连天的这里,满地都是草,漫天都是云。在云与草的夹缝中,路不见了。
钟原川失神片刻,警惕的感应着四周的波动,他蓦然转身,朱贪何与何舟瑶已然没了踪影。他暗叫不好,声音像一枚炸弹在这片单纯又单调的天地炸开。
朱贪何正聚精会神的想着村中的遭遇。恶灵,镖行,都是冲着村子去的,而恶灵对自己有着明显的敌意却没有下杀手,镖局与自己萍水相逢,确实真真的动了杀念。他一遍遍,一丝不苟的想着,该是哪里有纰漏。这时,只听何舟瑶无助的低叫,像一声叹息打乱他的思绪。
朱贪何抬头看时,前方是一座城市,墙壁坑坑洼洼,没有名字,没有门,甚至没有守门将士。而且钟原川,时逸采,云樽都不知去了哪里,何舟瑶惶恐的注视着朱贪何,好像在说:我一无所有,只剩下你了,不要丢下我。
朱贪何了然,随之凛然的郑重点头,说道:“放心,有我在。”虽然身不由己,在说出这句话时,朱贪何还是获得了莫大的力量,在承诺对方的同事,也肩负了一种
责任,不管形式如何,朱贪何都不想被命运玩弄,也不想失信于人。
何舟瑶立即拿出蓍草,默默的祈祷,然后从一把蓍草中取出一根,开始聚精会神的卜算起来。
朱贪何不禁莞尔,这种形式下,占卜成功又如何。他走到城门之下,城中人络绎不绝。不是莫名其妙的投去好奇的目光。他拉着何舟瑶走进城中,如一般城池相差无几,只是城中的人所穿戴的衣服颇为古老,只是几缕绳草编结而成,也不以为耻,反而对朱贪何的着装指指点点。在众多原始的形态中,朱贪何可谓太独树一帜了。他尴尬的笑,若是表现出敌视的姿态,难保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他低声说道:“何姑娘,咱们来错地方了,快撤。”他回头,城墙竟然出现了门,守卫刚好将城门关闭,只听他们喊道:“城门一关,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违者仗二十。”再看守卫所持的仗,着哪是杖,明明就是狼牙棒,尖刺在阳光的衬托下吐着耀眼的信子。若是谁随便挨几下,能不能下地走路都是问题。
何舟瑶无心卜卦,怯生生的拉着朱贪何的衣角,她瑟缩着身子,却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朱贪何惶惑无措,慢慢推开何舟瑶,命令似的说:“不用怕,我还在呢。”他舔舔嘴唇,拉着何舟瑶往城池深处走。
所幸有客栈。那客栈也古怪,周身是石头砌成,只留一个圆乎乎的门,门边摆着各种形态的骨头,骨头上残留的肉在一股难闻的气味中黑的发亮。
何舟瑶仿佛难以启齿的凑到朱贪何耳边,说:“朱师弟,咱们会死在这里的。”
朱贪何因而问道:“废话少说,咱们不都活的好好的吗,何必咒自己死?”
朱贪何感觉到何舟瑶哆嗦了一下,向自己这边又靠了靠。两人几乎挤在一起。
客栈开始**。人们不善的看朱贪何与何舟瑶,他们半是睥睨的念念叨叨,用一些不堪的言语相互交谈,话语间表现出来的不屑于分开溢于言表。
朱贪何充耳不闻,对老板说:“店家,住店。”
时间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各种凌乱的声音也飞到千里之外,微弱的呼吸像疾驰而来的火车,轰隆隆的嘶号着,清晰可闻又细若蚊足。他不禁警惕起来,一系列反常使这里不同寻常。
老板狐疑的问道:“这位客官,您刚才说什么,哪有死人住店的,您刚来不久吧,逃到这里算是不容易了。衣服都还留着,算您幸运,小娘子也是命好。快别说没用的了,找个位置坐下吧,咱们还得坐好几百年呢。”
朱贪何心下生疑,又想起何舟瑶的话,不由冷汗直冒。他问道:“你说的我都没听懂,什么死不死的,我还活着呢。”
整个客栈沸腾了。他们笑的满眼泪水,各种各样的脸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他们彷徨,唏嘘,讥诮,蔑视,无奈,怜惜。好像朱贪何说了世上最可怜的笑话。
朱贪何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随人们的笑声起起落落,笑声戛然而止,喝道:“一群莫名其妙的神经病,有什么好笑。我说的没
有错,我和这位姑娘都没有死,都给我闭上臭嘴,瞪大眼好好看清楚了,身上的阳气比你们满屋子人都多”他脸上升起一种霸气,这种霸气又让他萌生一种豪气。豪气所致,朱贪何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在人群中,这种强大让他激动的险些挥拳怒捶老板。
客栈老板大惊失色,连呼见鬼,他像避晦气似的朝朱贪何挥袖子,在一阵阵都抖动张,朱贪何没有感觉到袖子吹起的风。他的疑心更重,心道:这些人不但穿着古怪,言语不堪,动作也有鬼,难道真的不是活人。
老板央求道:“这位小哥,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的灵气已经用了一半若是在与你多说一句废话,就不够撑到百年之后了。”说着,他闭上眼睡去似的一动不动。
何舟瑶悄声说道:“朱师弟,我就说咱们会死在这里。认命吧,看有没有别的办法逃出去。”
朱贪何不忿的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现在拿我开玩笑。我已经看出此地不对劲,但城门已关,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老板幽幽叹息一声,不再理会两人。何舟瑶拿出蓍草,又不舍的放回去,解释说:“我能力有限,只能算出这里是绝境。剩下的就靠朱师弟了,他一个姑娘家家的,你打算让我一路干到黑?”
朱贪何并不记得何舟瑶做过什么贡献,除了发呆,她只有占卜的时候才灵魂附体似的说几句有点内涵的话,其余时间不是深有太虚就是扮演着另一种风格的生物。他深深吸一口气,发出急促的嘶嘶声。朱贪何拍打着老板,企求得到说:“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什么事都不懂,劳烦您老提点我一点,以后咱们互相照应,岂不是好事一桩。”
老板终于奸恶的笑了,他挑着眉毛热情的说:“都是自家人,好商量。我就喜欢老弟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实话告诉你吧。”
猛然间,老板发觉侧耳倾听的何舟瑶,神情僵了一下,说道:“都是自己人,没事。看样子你们逃出来的时候没有碰到领路的吧,当初城主建造这里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繁华。说白了,我们之所以呆在这里,都是等着几百年后阴间一件大事,只要熬到那时候,老哥我找个好去处投胎,下辈子就不愁吃穿,逍遥自在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判官大人的死吧。”
朱贪何心下震惊,硬是脸上堆笑,忙摇头,催到:“您接着说。小弟只等您指点迷津呢。”
老板啜一口水,神气活现的说:“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几年前判官大人莫名失踪,冥府可是炸了锅似的到处寻找,终是没有音讯。生存在人间与阴间夹缝中的城主大人趁机混进鬼差里,这些年的积累,也培养了一股势力,志在判官一职只要百年后城主当了判官,你我即可瞒天过海,偷进轮回池,来生当个王侯将相还不是妥妥的。”说着,他向朱贪何是个眼色,转而色眯眯的瞧了何舟瑶一眼。
一股恶寒像是手上厚厚的茧子放着难受,剐了又疼。他皮笑肉不笑的挡住何舟瑶,低声问道:“咱们城主大人真是神通广大。投胎之事都能左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