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想被发现又要控制住伤势,朱贪何两眼茫茫的在陪路峰上转悠,不知不觉又到了后山。大概只有这里才算相对安全点,只要妖兽不来找事他就能安心养伤。一番粗略的搜寻,朱贪何紧张的心弦慢慢耷拉下去,仰面躺倒。他像吸毒者一样瑟缩着身子,微微颤抖,他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在时光的召唤下一点点抛弃了他。
朱贪何怕的要死,企图夺回流失的生命力。可谁抓得住虚无的东西,谁能在时光的冷面下偷得光明。于是他不断的摩擦着身子,以至于七七八八的伤口更加肆无忌惮的吐着鲜红的血,朱贪何不由呻吟一声,声音虽小,却钻进了一双极度敏感的耳朵里。那对耳朵的主人悄悄探出头,神经兮兮的朝四下张望,无果后果断撒出神识,焦急的感应着那声呻吟的源头。
朱贪何换了个姿势,窝在地上心道:既然陪路峰有人想让我死,近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纵观宇文山,除了后山与藏书阁,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修士,藏书阁的怪老头不与人为善,后山又是危机重重,宇文山之大,竟然容不下一个朱贪何,天理何在。想到这里,他又抑郁的低叫了一声。
草木不安的扭动,一声婴儿的啼哭像破晓的鸡鸣穿过乱蓬蓬的草地打在朱贪何脸上。他不知所措,脑海中浮现的是扑扇着一对肉呼呼的翅子,形容丑陋身躯庞大的怪物。朱贪何赶紧将身子完全贴在地上,警觉的眯起一只眼鼻孔只有进的气,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若隐若现的缝。他小心翼翼转动头颅,生怕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响动。
蓦然婴儿又哭了一声,接着是一名女子气拔山河的高喝。喝声多少带着慌张与怨念。
朱贪何猛的抬起头,不远处果然有一头浑身没毛,忽闪着一双肉呼呼翅子的怪物上下翻飞,又粗又长的尾巴上还带着一个浓重的黑点。黑点死死咬着怪物的尾巴竟是顺着尾巴慢慢爬了上去。
朱贪何边滚动着身子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乱扑棱的怪物,心中慢慢萌生出一种念头,身在此处的他似乎没有被谁发现,而妖怪与尾巴上的黑点明显纠缠的不可开交,只要朱贪何继续隐藏在草丛里,终会坐收渔翁之利。
但怪兽与黑点的战火很快蔓延到了朱贪何这边,他来不及闪躲,只好在树间蹦跶。猛然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上面直直削下来,朱贪何蜷缩着身子被结结实实扫了出去。他看见血滴在空中盘旋,伤口不住的淌泪,明亮的光与粘稠的**汇成玛瑙般般透明的物质。透过这面模糊的镜子,朱贪何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世界。
这个世界充满了愤怒,连续受创的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在空中打了个滚,稳稳的落到地上,咬着凹槽狠狠的说:“很好,你已经很成功的惹怒我了。”热血燃烧,战意昂扬,他身子微微一晃,人已跳到半空,目标正是抖动着巨大身躯并不住嚎叫的怪兽。
怪兽仿似没有注意到他的
存在,朱贪何像水母似的在空中一窜一窜的,他不会御物飞行,只能依靠腿脚的冲力勉强止住下落的趋势。正当他积蓄了大半天的愤怒将要爆发时,他终于看清了死贴着妖怪尾巴的黑点,正是南都峰湘楚,这个老尼姑在妖兽尾巴上挖了个洞,半截身子埋在里面,一手张开貌似结界的东西,另一只手拖着乳白的瓶子。
妖兽的精血一点点飞到瓶子里,节奏有致一滴不漏。而妖兽只顾着痛苦的翻滚,完全没有意图做掉湘楚的趋势。但朱贪何没有那么幸运。他跳上半空时妖兽已经觉察到,只是疼痛难耐没工夫与他纠缠,但朱贪何迟迟不肯离去,浑身难受的妖兽又无处发泄,这会张着血盆大口直直扑了过来。
朱贪何怎么也没想到妖兽的嘴这么大,他没有翅膀,不会飞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兽的臭嘴像黑洞似的盖过来,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妖兽就在眼前,朱贪何左思右想,只能靠落行手拼一下了。
可他错了,落行手根本够不到妖兽的嘴,那个鬼东西吸进一股气流,并着朱贪何一起掉了下去。落行手也打在空气中。他身子一歪只能顺着急促的风进了妖兽的肚子。他想象过无数种离开世界的可能,玩玩料不到有一天会被一头垃圾吃下去。估计妖兽也不会好受,朱贪何四年多没洗过澡,难免惹得食物中毒。
深入巨口中的朱贪何依旧不肯放弃,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落行手像擦着坚实的墙壁的利刃,激起阵阵火花。沿着火花的轨迹,他像流星似的拖着长长的尾巴越掉越深,此时他竟然还没有碰到肠胃。他不禁安生绝望之心,想到一会遇到臭烘烘黏糊糊的胃液,里面翻滚着烂肉与毛皮混合成的东西,一边可能还有没消化干净骨头与不能瞑目的亡灵,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觉一股软绵绵的力道扶着他的身子滑向另一边,他想趁机抓住点什么,老在空气中转来转去,他的希望之火差不多就此熄灭,得亏他脑子转的快,在空间飞速移动的时候,朱贪何还能瞅准身边的物体。他猛的伸手抓去,果然抓到了一节树枝似的东西。拿东西被朱贪何的下坠之力微微一扯,居然没有一丝停滞的随朱贪何往下坠落。
他握着这节物体,终于看清了真面目,无非是一节骨头。他恨恨的随表找一处地方插了回去,意想不到的引起周围空间抽搐了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在湘楚满意的从妖兽身上离开时,那个庞然大物也虚脱似的匍匐在地上,他的精血被强大的修士夺取却不敢反抗,只能识时务的安心休养,期待重回状态。而对于刚才吞进去的人类,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朱贪何拔下的那段骨头是粘连在他肠子上的刺,多年来饱受折磨,忽然觉得肠胃通顺的妖兽忍不住环快的吼叫了一声,这声吼叫引来的是另一头与众不同的妖兽。两类妖兽相遇便要厮杀。正在两头妖兽剑拔弩张之时,朱贪何偏偏有插
了回去,正中它的胃黏膜。妖兽身子不禁抽搐了一下,给了另一头妖兽可乘之机。
两兽相争后果可想而知,一头是精神抖擞气血正盛,另一头被取了大半精血,肠胃破了个窟窿,甚至还不慎吃了一个四年没洗过澡的人。
一边乘胜追击,一边节节败退,大片的血像下雨似的掉落,通红的肉块啪嗒啪嗒的砸到地上,这场一面倒的争斗不但引起了后山妖兽的围观,连宇文山弟子也听到了阵阵痛苦的嚎叫与愤怒。
掌门不由诧异的望向后山,他看到满天妖气聚拢在一起。晴明的宇文山笼罩在一篇惨淡的灰暗中。他大喝一声:“诸位师兄弟随我一探究竟,其余人各回各峰,各找各家,讲演找机会补上。”
霎时间,七峰之主齐聚一起,散发着滔天杀气,雄纠纠气昂昂的冲向后山。
惶然不知事态发展的朱贪何终于止住了下滑的趋势。他跌跌撞撞到了一个拥挤的地方,恶臭如约而至,泥淖般的粘稠物质把他的身子裹成粽子。
“这到底。”他艰难的呼吸,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泥淖越来越深,直欲把朱贪何囫囵吞进去。他双手连拍,一道道真气从掌间开花,在泥淖中横冲直撞。朱贪何的丹田慢慢苏醒过来,他身上的伤口终于受真气的滋润,自行恢复起来。
朱贪何喜形于色,趁着丹田流淌出来的力量一举冲开泥淖,他双手告诉拍打,挣扎出身子便立即扯着手边滑溜溜的墙壁。他猛的劈去,手没入墙壁中,勉强止住下陷的趋势,脚上再一蹬,从泥淖中跳了出来。
空间又是一阵摇晃,朱贪何没抓结实,撞来撞去又撞进了泥淖中。他受不了熏天臭气,喉咙一紧哗的呕吐出来。鼻涕啊,口水啊,胃酸啊,四年来积累的沙土啊一股脑都喷了出来。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四年来没有吃东西的他竟然活到了现在。他不禁哭笑不得。刚逃出牢笼又身陷囹圄,从一段绝地忽然走向另一道绝地,他只用了一天时间便从死亡中生还又屁颠屁颠的奔向死亡。
空间优势一阵剧烈的摇晃,冥冥中有一道微光向他找来,带着乳白色光晕的这道光像天外的福音,摇曳洁白的羽毛托起他。朱贪何好像真的被托起似的,双腿绷直的站在泥淖之上,似乎此刻的所有事物都不能让他害怕。他的眼中只有浓浓的微光,朱贪何伸出手想触摸那道光,可岁月静好,只能远观,身在半空的手像干枯的枝干,婀娜的定格成永恒,而那道光理他越来越远。
他惊叫一声,身体深处传来一声好像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爆发的叹气。这声叹息不仅来自丹田,更让丹田内凝固的真气荡开一圈圈涟漪。光晕所至成了一片明亮的世界。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这他妈的竟然是一坨能葬下十几个人的屎,是妖兽的粪便,原来他略过了胃的笑话,直接被当成排泄物到了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