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洪承畴冷哼一声,“在本官看来,流匪虽然狡诈之极,却也是愚蠢之至。”
“哦?大人的意思是?”贺人龙不解道。
“他们行扰敌之计,无非就是让我们晚上不得休息,白日里不能作战,将士疲敝,士气低落。”洪承畴说到这儿故意一顿,卖了个关子。
果然,这么一来,不但贺人龙,周围其他几个将领也都是伸长了脖子用心听着。
“但是,你们仔细听外面的喊杀声。”
众将领不用仔细听,震天的鼓声和喊杀声扰得人不得安宁。
看到大家依然不解的样子,洪承畴笑了,道:
“你们听这人数。各位都是常年行兵打仗的人,听喊杀声,应该能大致辨出人数来吧?”
“漫山遍野都是,流匪人数不少,至少也有大几千甚至上万都是可能的。这个做不得假。”贺人龙仔细一辨,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洪承畴笑而不语。
“哦——大人的意思是,流匪扰乱我军休息,却差不多是全军出动,如此一来,自己反而不得休息……”贺人龙突然醒悟,已经一亮,说道。
洪承畴笑着点点头。
“哦——原来如此!大人高明!流匪果然是愚蠢之极!”
“哈哈哈……”
众将领想明白这个道理,都是哈哈大笑。
“会不会是流匪驱逐了城中百姓来呐喊助威?鱼目混珠?”也有将领表示了怀疑。
“哎,怎么可能呢!”洪承畴笑着摆摆手,极为自信地说道,“你们听着喊杀声,可有一点敷衍的味道?听起来就是士气昂扬,哪是那些被强行驱逐的百姓所能做得到的!我看,这流匪定是出城来扰乱我们。看我们的反应,或者真是扰敌,如果抓住机会的话,变为真的袭营也是说不定的。所以,大家要打起一百个精神来,无论如何,不能放松警惕。他们扰乱,自让他们闹去,但是,我们一不放松警惕,二不出营作战,看他们能奈我何。”
“大人英明!如此一来,流匪诡计失效,天亮后自然会散去。”众将又是一阵恭维。
洪承畴是明庭中少有的干将,但是,谁不喜欢听好话听话?也是被拍的熏熏欲醉的样子。
与此同时,周围的山林中,无数百姓正在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大声呐喊着。
周围,一些凌家军战士穿梭其间,不断地鼓舞着。
“大点声音!”
“都喊响点。”
“声音要从胸腔里面喷发而出,要有那种爆破的感觉。”
“什么?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爆破?你真是个棒槌,看看我们领头的战士是怎么喊的,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大帅说了,谁要是喊得好的,就能得到三斗米;喊得一般的,就只能得到两斗米;喊得最差的,就只能得到一斗米了!”
“咱们每组十个人,要分出三六九等来。你们的队长我会给大家划分等级,所以,都要给我好好喊,否则的话,小心老子给你小鞋穿。”
“不光是咱们组之间评比,各组之间也是要进行评比的,你们看到那些来往的战士了吧?他们都是评委,谁也不要给老子丢人!”
“……”
前些日子凌家军刚把土地分给大家,现在官兵就要打回来了。
要说凌家军,那可是流匪,即使他们进城的时候没有扰民,可要想让大家支持他们,原本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土地一分下去,大家的心思立刻都变了。想着的时候是一回事儿,真正拿到手里以后,又是一回事儿。自己手里的东西,谁肯随随便便地交出去?
而且,前一天凌家军打了个漂亮的打胜仗,更是给了百姓信心。看来,官兵也不过如此,凌家军可不一定会失败。
于是,老百姓们的心,已经开始往凌家军这边靠了。
再加上黄昏的时候凌家军战士们在城里招呼,说是要去城外山上扰敌,不用打仗,只要喊喊号子,就能得到两三斗米。
这样的好事儿,谁还不答应啊?
凌家军说话,一向是算数的。这点大家不怀疑。
再者说了,集合了数千百姓,跟着一块儿上山,真要是有什么事儿,大家一哄而散,漫山遍野的,谁还能拦得住你不成?
存了这个想法,百姓们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心理。
而到了山上之后,果然只是喊口号。凌家军更是把他们分了组,说是最后要评定等级,等回城以后按照等级分发粮食。
这一斗米和三斗米差距可大了去了。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是扯着嗓子大嚎,生恐落后于人。
喊会儿,歇会儿。忙活了一晚上,看看天快亮了,百姓们被集合起来,在凌家军的护送下回城去了。
累了一晚上,大家反而极为兴奋。想想也正常,对于没有任何精神文化生活的他们来说,这次行动不像是打仗,倒更像是野营了。
шωш¤тTk án¤¢ o
虽然暮春的风在晚上还有些硬,但出力呐喊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冷。
“哎,咱们这就算帮凌家军打仗了?”
“好像是吧!你看那些军汉们,一个个极为自信,说这是他们大帅的计谋,就绝对错不了。”
“他们的那个大帅真的就这么神?”
“嘿,说起来这个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有一个亲戚,就在凌家军当战士,哎,他们的兵不叫兵,叫战士!”
说话的人有些得意,似乎以此为豪的样子,紧接着又是一番吹嘘,无外乎是凌家军打过的几场胜仗,只是被无限夸张了无数倍,什么大帅有三头六臂,一个人顶得千军万马;大帅能够撒豆成兵,大帅有件法宝,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等等之类,将凌风吹嘘的神乎其神。
一路上倒也平静,并没有碰见任何官兵的探子。
洪承畴和贺人龙汇合之后,在城北外五里地之处扎营,并没有派出哨探。因为他们清楚,官兵的哨探比起凌家军的哨探来,实在是大大不如。所派出去的人,不出几炷香的时间,保证被人家给杀死了。
更有甚者,还会用投石机,将肢解后的尸体给投回大营中来。
如此一来,即使洪承畴想派出哨探去,那些被选中的人也是抵死不从了。好家伙,派出去后不但被人杀死,还要被人肢解,这分明是不得好死啊!
朝廷给那点儿粮饷,根本就不值得这么卖命。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等天亮的时候,官兵们都成了熊猫眼,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起来会操。
而这时候,忙活了一晚上的百姓们则是领了粮米,欢天喜地的回家休息去了。
“大人,昨天我军一路行军艰辛,晚上又是不得休息,现在不要说作战,连伐木扎寨,建造攻城器械都成问题啊!”贺人龙进来报告道。
洪承畴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如果单单是建造攻城器械的话,让那些民壮工匠们抓紧时间赶制就行了。可问题的关键是,建造攻城器械需要巨木,这都要就地砍伐。
可恶的凌家军分成了无数小队,以本地百姓作为向导,潜伏在官兵营寨周围。看到大队的官兵,就凭借着对地势的熟悉躲起来;看到小队的官兵,或者是砍伐巨木的民壮,就上去一阵砍杀。
官兵不胜其扰,却也是没有好的破解办法。甚至有时候分出大队官兵,一旦走得远了,也会遭到袭击。
流匪,就像是无处不在一般,比苍蝇还招人烦恼。
“无论如何,攻城器械的建造不能停工。我们现在在这里,每多待一天,将士们就多一份烦躁,士气就低落一分。而且,我们这次是独自行动,并没有得到杨总督的命令,所带粮草有限。拖得时间长了,粮草供应不及,恐怕又是一场大乱。”洪承畴说道。
“可是,大人。民壮们现在不肯出营,说是宁可违抗军令被砍死,也好过出去让流匪屠杀。”贺人龙说道。
“那就加派人手,每队砍伐树木的民壮,都要有千人护送,要有弓箭手随行,并且,砍伐的地点,可以选择距离营寨近的地方。”洪承畴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说道。
“大人,距离营寨近点的树木大多细小,不堪使用。凡是何时使用的,都被流匪给烧掉了。”
洪承畴闻言脸色铁青。这可恶的流匪!
实在想不出办法,只能挥挥手,让贺人龙下去亲自督促,多给赏银,无论如何将树木拉回来,好歹先制造出攻城的器械来再说。
贺人龙刚走,帐下卫士就回报,李卑平坦背负荆,在帐外求见。
洪承畴冷哼一声,一个粗鲁武夫,竟然也学廉颇负荆请罪。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李卑平手里实实在在地掌握着五百骑兵,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腹人马,其中一百多人更是他私养的家丁。
真要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处罚他,说不定这家伙当场就能反了。
想来想去,洪承畴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暂时按下从严治军的念头。反而将其好言安抚一番,然后客客气气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