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坂摔倒在地上,鲜血从其头部蔓延开,染红了其身下的地面。
皇家舰队、时侍、曹朔、诸葛寨、躲藏在远处的弗朗西斯等等等等……目睹了这一幕的每一个活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名天卫,竟被一枪,仅仅一枚子弹,便夺去了性命。
连此刻身在热气球中的赌蛇都用围观外星生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枪匠。他的许多观念,在刚才那个瞬间被彻底颠覆。
枪匠杀人,不需要第二发子弹。就如他爷爷老罗尔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这世界上没有‘第二枪’这种事,就像人生无法来第二回。”
在足以让肢体麻木的严寒环境中,赤手举着连瞄准镜都没有的老式猎枪,用肉眼锁定猎物,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直觉,克服风速、温度、空气阻力,猎物的瞬间反应等无数种让命中发生偏差的因素,找到那无限种可能中唯一一种可以夺走猎物生命的方式,这就是枪匠十岁以前学习并掌握的课题。到二十岁时,击中目标早已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问题,而是像呼吸一样的本能。
赌蛇明白了,为什么天一特地让枪匠从潜艇工程中抽身出来,特制一支狙击枪和一发特殊的子弹,并在这个时刻、地点,去完成这样一次狙杀……因为此举天下也只有枪匠一人才能办到。
作为一名能力者,赌蛇是杀不了天卫的,作为一名刺客,他也无法用枪匠的方法做到。没有一名狙击手敢说自己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命中目标,哪怕距离缩短到一百米,用上最先进的枪械,杀人和打靶也是两码事。
可枪匠这厮,说打左眼,就打左眼。子弹飞行了超过五千米的距离,击中瞳孔,射入大脑,贯透头盖骨,最终被打入了码头边停靠着的一艘飞梭舰钢板中。
于是,才会出现户坂的脑浆和着血液洒在了其身后地上的一幕。左脑被破坏,使其大脑失去了大部分将所见所闻转化为逻辑信息的功能,当他意识到时,已是死亡前的刹那了。
“确实厉害,热气球本身就不是完全静止的狙击场所,而目标的距离如此之远,哪怕他稍微偏一下头,都会影响结果,你究竟是经过怎样的训练才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赌蛇不禁赞叹道:“不……应该说,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训练的问题了,天才和白痴果然只是一线之隔吗……”
这时,望远镜是拿在赌蛇手上的,而枪匠扣完扳机就已知道结果如何,所以他也不去看瞄准镜,坐在那儿开始拆枪了:“怎么?你想学射击?我还以为你喜欢靠近目标割喉什么的呢。”
“这和喜好无关,精于杀戮之道,乃是命运使然,并非我心所向。”赌蛇放下望远镜回道:“我的导师曾告诉我,杀人的技术越是精湛,便可离目标越近。不过如今看来,在任何距离上,只要能将技术发挥到极限,都能成为大师。”
枪匠笑道:“呵呵……我不是什么大师,在杀人这方面你教我还差不多。不过我杀过的人确实也不少,反正天一要杀那就杀吧,咱不动手,那些人迟早也会死,说不定还死得更惨些,脸上多个邪教记号什么的。”
他拆枪的速度自然比赌蛇组装的速度要快,很快便重新把狙击枪放回了手提箱中。
赌蛇道:“准备撤吧,我来发信号。”
枪匠应了一声,跃出了热气球,跳到了拴绳另一头连着的建筑天台上。
赌蛇则留在热气球里鼓捣了十几秒,完事儿后用一个舒展开身体后仰的动作从那儿跳出来,在空中用袖剑割断了拴热气球的绳子,最后优雅地落地。随后站起身,快步行到天台上唯一的一扇门前,转动门把并打开门,在门的对面,竟然是一处地下停车场的景象。
枪匠见怪不怪地跟着赌蛇走了进去,门被重新关上的瞬间,也阻断了两个不同空间的连接……
与此同时,他们待过的那个热气球缓慢升空,不到三十秒,在空中发生了爆炸。紧接着,一种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烙下了巨大的逆十字标志,过了一分钟左右才散去。
全城都能看到这一幕,当然了,码头上的人也能看见。
户坂死后,双方也不知是僵持着还是傻眼了,反正在那儿站了两三分钟,都没轻举妄动。这时忽然就看见了远方城里的天空中冒出这么一个标志来。
时侍貌似明白了什么,但他脑中一时间无法想通的事还很多。而诸葛寨不愧为军师一名,对此情况可谓是不稽思虑,斯须便了。
他俩肯定都没听到五公里以外的枪响,但都看到了户坂被爆头,且知道,这一枪,非同凡响。那么,当今世上谁有能力做到这种事?谁竟能用一发子弹去干掉一名天卫?别人猜不到,时侍和诸葛寨却能猜到,哪怕刚才没猜到,看到这标志在几公里以外升起,还不明白吗?
诸葛寨草扇轻摇,换上一副得意嘴脸:“看看,看看!刚才那一枪可是俺们的后援干的,尊下应该也看到了,俺们是有奇兵的!无论你是帝国的哪路人马,关于交易的内容俺刚才也已经说过了,现在条件不变,你就说中不中吧?”
“呵呵……哈……哈哈哈哈!”时侍竟仰天大笑。
只有曹朔心里最清楚,时侍会笑,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军师的话,而是根本不怕。刚才的那一枪,能杀死户坂这样的十天卫级高手,却杀不了他……
时侍很快便止住笑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速拨了一个号码,开口便道:“弗朗西斯。”
“是……是,长官。”弗朗西斯貌似是刚刚回过神来。
“你去船上,找到那发子弹,然后跟舰队一起离开吧。”时侍说完话就挂断,一秒都不留给对方。
他又转过身去,高声道:“这是我的证件。”因为时侍和弗朗西斯穿的都是便装,所以他此刻把证件从口袋里掏出,一甩手,竟越过几十米距离准确地掷到了飞梭舰上一名水兵的手里,“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命令押运任务继续进行,剩下的那点儿神雾不用搬了,所有船舰即可起航。我的部下……”说到此处,弗朗西斯已经飞速跃到了码头边上,他来到时侍身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副局长老大随手一推,飞上了船。
时侍接着刚才的话道:“由我的部下接管舰队的指挥权,以保全船上的神雾为最优先,向地狱岛起航,立即执行。”他转过身,视线只盯着曹朔,“这些反抗军,我来处理。”
诸葛寨也猜到刚才扯的慌八成是会被识破的,那名狙击者若真是他们刑天这边的人,他也不至于摆一张囧脸在那儿傻站半天。他眼见形势陡变,便欲尽速向他们曹老大再献一计。
一贯沉默寡言的曹朔此时却是当机立断,高声令道:“我来对付此人,你们跟军师攻上船去,能留下来几艘就几艘,全力一战,不可贪生怕死。”
诸葛寨心道:不愧是老大,关键时刻,与俺不谋而合!
他也不多废话,执扇作揖道了声:“遵命!”便率领一干弟兄冲锋上前而去,有道是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此乃一刻千金之战机。
抢下飞梭舰,带着神雾逃到海上本就是刑天最初的作战计划,因为在陆地上即便夺了神雾也无济于事,他们是不可能运输大量危险物资逃出这个郡的。而装船工作进行到这将完未完的时候,则是攻击的最佳时机,谈判成了就好,即便谈判不成,可立即夺船。可能的话,重伤甚至杀掉天卫,这是最理想的方案。
现在天卫被逆十字那伙人不知用什么幺蛾子办法给偷袭杀掉了,对方又冒出了一个神秘的高手来,情况虽有变化,但也和最初计划没有太大出入,诸葛寨依然有信心至少能抢下三艘船来。
皇家舰队的将士们对接二连三的剧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还是那名上校舰长果断冲着通讯器喊了起来:“全体起锚!立刻起航!所有战斗人员,准备迎战!”
时侍眼见冲得快的刑天能力者们已然接近了最靠近码头的那艘飞梭舰,一闪身,以惊人之极速冲向岸边,拦在他们面前。
数十名能力者同时向时侍发动了攻击,此刻,他可能有一千种死法,但他却只用一种方式,轻松化解了危机。
无形的力场由时侍为中心呈圆形张开,压碎了码头的地面,将其他能力者的攻击化为乌有,而且竟然把排水量两千多吨、还没完成起锚的装甲飞梭舰向码头外推动了十几米的距离。
“没有任何观测价值的弱者们,在你们生命中,接下来便是与我有所交集的,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时侍浮在空中,眼中已现杀机:“来领教一下,阻隔世界万物的无限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