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阵以后,白恩把注意力转向了比尔巴利城,巨大的血傀儡已经由于失去魔力供应而崩塌,比尔巴利城的守军正在通过南大门出城。他们身后破败不堪、伤痕累累的城墙上升起了一股股黑烟。
白恩对于比尔巴利和玛格瑞塔之间的对历史略知一二。为了争夺贸易路线,双方的商人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各种摩擦争执从未间断。就过去的战绩而言,玛格瑞塔略占上风。终于这些居住在伊斯塔尼亚北部的比尔巴利人可以扭转自开战长期以来的劣势了。
看到比尔巴利人开始在人工河道上架设桥梁后,白恩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比尔巴利人如此快速的动作让他很不高兴——不过即使比尔巴利人什么都不做恐怕也很难让他高兴起来。
不过白恩疲惫得无暇去考虑比尔巴利人那面的情况,他得先考虑眼下的事情。可惜白恩不是某个神祇的信徒,否则白恩一定会把血滴在那个神的神像上面,呼唤那位神祇。尽管不愿承认,他确实在心底怀疑提供给达克纳斯语系法术力量的那个东西,没准真的是一位阴暗的神祇。
白恩也明白,比尔巴利城可以抛诸脑后了,除了嘴里苦涩的味道意外,什么也没有留下。前面的下一个目的地——玛格瑞塔联军之前建立的营地,才是这场战争中对于法塔林协会的关键位置。虽然白恩并没有佛莱恩那种预言能力,但他还是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将是一场新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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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白恩队伍的诱惑远没有已经溃败的哥布林战线上能获得的战功大,那群骑兵队伍的指挥官并没有转向白恩这边,甚至没有分出足够的骑兵来骚扰。跟在白恩队伍周围的骑兵虽然数量有所增加,但白恩的队伍也在不断扩充。
但如同苍蝇一样的骑兵让白恩感到心烦,没当他发现一队幸存下来的士兵,只要没能第一时间赶去救援,那么那些骑兵就会一拥而上地消灭他们。这让白恩感觉好像自己把厄运带给了那些好不容易才从溃败的战线上活下来的士兵们。
当白恩的队伍终于来到营地所在的平原上,四轮马车满载着受伤的士兵,在拥挤的帐篷之间穿梭来去。玛格瑞塔联军的营地再也谈不上秩序二字,士兵痛苦的嚎叫声仿佛让空气都炽热起来,痛苦中夹杂着恐惧。
临时码头不断地把经过简单治疗的伤员运送到河对岸。而奈特斯卡的舰船太大,无法在进入河道,只能远远地提供一些炮火支援。
白恩穿梭在幸存者之中,跨过一摊又一摊堆积着污血的车辙。他的视线始终无法离开手术营外那堆积成山污秽的残肢断臂,营地侍从的帐篷和庇护所里传来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连续不断的数千人大合唱,不断地敲打在心里,提醒着人们战争是一件多么惨痛的事情。
也许在未来,没准在几年后,某个图书馆里,某位不知姓名的书记员会记录这场战斗,并用漂亮的字体在旁边标注:比尔巴利城,初夏,1445年。数千,甚至数万人战死就被高度概括城这样一句话。然后,他们将被遗忘。
想到这里,白恩不禁苦笑。可是我不会忘记。但白恩也知道,自己必须抛开这种情绪的影响。冲动是魔鬼,冒失的行动是通向死亡之门的捷径,它带走的生命比这场战争中杀死的人还多。就像阿门加农所说过的一样:你可以愤怒地挥拳,但是换不来死者的生命。
自从建立法塔林协会,并且随着协会参与其他国家的战争以来,他已经见证过太多的死亡,远超在黑塔时期所见过的。不过那些尸体都没有生生地堆在自己脚下,这就是区别,这种区别已经足够支撑他复仇的信念了。不过黑塔之中的仇恨有确切的目标,而这些仇恨呢?白恩不知道该怨恨谁,是比尔巴利人?还是布尔坦尼亚人?或者玛格瑞塔国王?甚至是阿门加农?
白恩摇了摇头,没准是自己。白恩在内心中告诉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清洗双手血腥。然后,就在不久前,山丘顶上满是尸体的那一幕再一次地浮现在他眼前,啃噬着他的心灵。那些士兵和法师是他安排的,结果,那是反而是一次致命的错误选择,一次将他们推入绝望深渊的行为。
白恩知道,所有指挥官都会告诉他,不要在乎士兵们的生死,而是关注与战争的胜利与否,虽然白恩相信大部分人只会偷偷私下里告诉他。但他仍然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是他们中的一员,就在刚刚的战斗中,他们像疯狗一样忠诚地保护他,抵挡着敌人。
也许他一直以来被教导的东西是错误的,他应该成为一个保护者。就像黑塔的几个学徒一样,只有互相照顾才能保障每个人都尽可能活下来,因此才成就了法塔林的传奇。他应该保护那些士兵,那些法师,而不是把他们推向死亡。
白恩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思想挤到一边,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营地外还有一场仗要打,关注这场战斗的胜利与否才是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当白恩撩开指挥大帐的帘子,突然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这里有什么不对劲。他的眼角捕捉到一丝动静,一个人影似乎站在帐篷里火盆照耀不到的角落里,正挣扎着要脱离黑暗的束缚。
白恩瞪大了双眼,屏住呼吸,伸手去拿腰间的祭刀。正当他准备对身后的几位法师做出手势的时候。
“白恩。”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中响了起来。
白恩瞪大双眼,看着一个穿着幅墨绿色,有着十爪章鱼纹章的盔甲的人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是白恩熟悉的精致五官。
“莫拉德伦!”白恩惊讶地说道。
“很高兴你还活着,”莫拉德伦说着,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把椅子边,坐了下来,伸出精巧的双手放在桌子上。“看来你的战线也被突破了。”他说着,摘下满是血迹的头盔,把头盔随意地丢在桌子上。
“那个血傀儡是你施放的把,这种法术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了,就连黑塔……”莫拉德伦停了下来,没在继续说,而是改口道。“你这里有酒吗?我的嘴巴干的要死,没想到在战场上穿着盔甲就像被扔进火炉一样。”
“你去帮莫拉德伦伯爵拿壶酒来。”白恩转头对身边的一个法师说道,然后转向其他法师。“你们有职位的去处理下营地的事物,还有把所有法师集合起来,其他人守在帐篷外面。”
几位法师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帐篷。
“晚点再说,先等等酒。”莫拉德伦打断了白恩正要开口说的话,再一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