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秋听了,慌乱说道:“陛下要我做什么呢,我不过一个平凡卑微的宫女!我和陛下之间,隔着万水千山!”采秋说完,便折过他跟前,匆匆地走了。东方重嘉不知道,这一路,她是噙着眼泪笑着回重华宫的。
东方重嘉在她后头,当晚却是失眠了。他既睡不着,便依在郦国的习惯,免不了起来写些东西!可是提起笔来,却又丝毫没有写字的欲望!铺开雪白宣纸,他心之所至,不由在纸上画了一个怀抱琵琶小小的人儿。忽听此刻门外有人换起:“东方老弟可是还没有安睡么?我见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想进来和你聊天!”东方重嘉听了,便放下笔,走到门前,口中说道:“是轩辕大哥啊,门是虚掩的!”说着,便将门打开,轩辕羲便进了来。
“怎么,东方老弟有闲情在作画呢?”轩辕羲眼睛尖儿,一眼就看到了他案几上的那张宣纸。东方重嘉生怕他猜出他的心思,便遮掩道:“是啊!初来虢国,应是择枕,难以安眠。聊以作画。轩辕兄也是睡不着?”轩辕羲苦笑点头,说道:“我睡惯了毡床,这虢国的软榻,倒是过于舒服了!反是睡不着!”轩辕羲说着生硬的汉语,以作解释。
东方重嘉是聪明人,他从轩辕羲那双墨黑煎熬的眼眸中,看出了他些端倪。见轩辕羲要看画上是何人,他便笑道:“轩辕兄,我也想不到画什么!不如,我就画上那夜,独孤靖的妃子,在海棠树下起舞的舞姿罢!”轩辕羲听了自是点头。于是,东方重嘉便重又拿起笔,聊聊几墨,便将方鸂鶒在树下起舞的美态给勾勒了出来。想想,东方重嘉还觉得意犹未尽,又将她身后那个小宫女绘上了头发眼儿,渲上颜色,待轩辕羲看了后,自是更栩栩如生。
“东方老弟,将这幅画儿送了给我罢!”他提出恳求。东方重嘉虽心有不舍,但想到轩辕羲也如自己般,不由同病相怜起来,口中说道:“你若喜欢,便拿去吧!原就是我画着玩儿的!”轩辕羲听了,便小心地将画儿叠起,放入怀中。
至此轩辕羲更是也不能寐,心神不宁。三国之盟,签订条约之前,他竟然私下找到独孤靖,提出以日照国城池六座为交换,请独孤靖将方鸂鶒送与他!羌人对待男女之情甚是豪放,在他日照国里,常有男子用牛羊为物,以换了心爱女人之事,是以这轩辕羲也觉得平常!
岂料独孤靖听了,是大大的愤慨!他当即怒道:“轩辕羲,不要欺人太甚,朕的后宫妃子,岂是你想要就要的!”轩辕羲却是笑道:“独孤兄弟,何必生气!在我黑龙国内,女人自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况我以城池六座相赠,难道还说不过去么?况你的后宫也不止她一人!”独孤靖听了,眉头紧蹙,此时的他,一心想扩充虢国版图,今见轩辕羲如此说,震怒过后,却是沉吟,他拧着复杂的心绪,缓缓说道:“轩辕羲,你容我考虑一下!”
轩辕羲道:“独孤兄弟,咱们以一月时间考虑,江山
和美人,必有一失,你可是想好了!”他虽说得豪放,可是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哪里知道轩辕羲和独孤靖的一番密谈,竟被戚萧何为首的虢国老臣们知道了。戚萧何劝谏道:“皇上,依臣之见,皇上似乎应该接受那日照国君的好意!”此言一出,独孤靖便道:“好意?这是朕的家事,尔等还是不要参和的好!”戚萧何听了,只是说道:“微臣知道,可是这样百年难遇的事儿,皇上似乎很该斟酌一下!”
其实独孤靖固然听了,心中很激动,他是个心怀大志的皇帝,但是这等以女人换取江山的做法,他还是做不来的。是以,他想寻个时间,以叫轩辕羲灭了这个念想。对于他的一番觊觎,其实独孤靖细细想去,已经颇感恼怒了。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后宫之中,一干嫉妒方妃的妃子们,便将这话编了出来,故意在人多处讲给那方鸂鶒听,这方鸂鶒本就身份低微,既非世代贵胄之家,也不是门第高贵之族,其母只是一个游走江湖来历不明的舞伎,这样的家世,女儿还被独孤靖看上了,入宫为了妃,还生有独孤靖目前唯一的子嗣,怎不令她们嫉妒?
方鸂鶒在她重华殿也是听到了风声。况这些天儿,独孤靖忙于西部蝗虫之灾,整日在宫里头和大臣们商议,十来天儿也未见着他的面。是以她在这殿里,忧愁寡欢,可是无人能分她心事,母亲已逝,自己在宫里飘零一人,只有自幼就随在身边的采秋伴在左右。
独孤靖哪知这谣言是越传越盛,就连轩辕羲听了,也只当独孤靖一旦忙完了蝗灾,就会和他商议这事。是以他倒是在宫中安心等待。好几次,受着东方重嘉的怂恿鼓动,不期而遇了这方鸂鶒,他也只是有礼迎送,可也并不避人耳目,方鸂鶒见了心中也自惊惧,一时也恐被人看见,惹出是非。他自是不知道,以这样的交换方式,来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是多么的愚蠢!
可是当时的他,血气方刚,只是一心想拥有佳人,哪里就顾及其他?这些苦痛懊悔和伤心,都是他在失去她之后,日日靠着思念她的日子反刍得出的!只是有了这样一个买卖的开头,以后他的种种深情,万般美好,与她看来,都只是为一己之私,都是不堪相提的了!
独孤靖忙完了蝗灾之事,龙颜大悦,于是和臣下在公里喝酒助兴,因喝多了,明日待醒来时,发现自己并非躺在重华殿里,而是另一个进宫多年的妃子宫里。他心中懊恼,但念方鸂鶒每日里照料皇儿也是辛苦,想想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就这么穿戴好了离了这宫里!哪知这妃子是个多事之人,只因这独孤靖偶宿了一晚,便在宫里大肆宣扬起来,就是意欲让那方妃知道。
方鸂鶒听了,心中更是凄苦。轩辕羲厚着脸皮儿,又向独孤靖提出交换之事,独孤靖心中恼火,当时就拒绝了。东方重嘉想法设法,买通了重华殿的老嬷嬷们,是以这轩辕羲又再见了方鸂鶒一面,向她倾诉了仰慕之情,方才不舍地回了日照国
去。此番见面,也被后宫那些好事之人给编排了成二人不舍私会之谣言。
东方重嘉彼时也要回国了,临行前,想着向独孤靖讨要那个采秋宫女,独孤靖心情正不好,听了东方重嘉之言,倒是大大地呵斥了一番,口中直说:“我虢国的女人,都是你们想要就要的?哪怕她卑微如一个宫女!赶快回你的郦国去罢,若是惹我不开心,大兵即刻就渡了渭水南下!”
独孤靖遂又问他,是不是他一心替轩辕羲,画下方鸂鶒之舞姿!东方重嘉年轻气盛,当即就承认了,且说,他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两国相争。独孤靖听了大怒,简直就要一剑刺入他胸膛,身边侍从见了,只得苦劝。独孤靖终将剑插入剑鞘,怒道:“东方重嘉,看来我是小视了你了!你最好小心未为之!”(其实,东方重嘉的潜意识里却有此想法,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做了,并不算无辜)东方重嘉听了,且恐惧且伤心,无法,只得快速骑马离了虢国,是以心中畏惧忧愁虢国更深,每日里图壮大郦国,只是寻不着好的策略。
轩辕羲一离开,独孤靖和方鸂鶒的之间的嫌隙却是更深。他心中疑她不忠,只是无任何证据,况轩辕羲已不在虢国,但是待她却更是冷淡。独孤仪龙长成四岁之时,借口皇子需要读书启蒙,更是将他带离了重华殿,这番举动让方鸂鶒更为伤心。宫中都是势利之人,见皇上如此,暗地里更是墙倒众人推了,她生下了宫里唯一的皇子,不但没有得到地位尊重,反而更是被独孤靖日渐冷落,时日长了,这重华殿内竟如冷宫一般寂寥萧索!
终于有一日,有个好事的臣子,受了宫里一位嫔妃的鼓动,上书给独孤靖,说这方妃的母亲是个郦国人,虽已不在世,但可能是个细作,而这方妃,自是有了嫌隙!独孤靖听了,只是再命人好生查去。而日照国和虢国边界,一时又生了不少滋扰。此时,这虢国皇宫内外,以她之身来换取日照六座城池的呼声再起。方鸂鶒听了,终于不能忍受了,当面和独孤靖决裂,忍住心内剧痛,舍下皇儿,和采秋最终出了宫,她本想带着采秋,来到娘说过的郦国家乡,可是一路竟遇强盗恶人,不但没有渡过渭水,反而因逃避贼人,直往那西北日照国方向而去了!
东方重嘉对着独孤仪龙,告知他所知道的这些来龙去脉,终歉疚说道:“不管怎样,我总是祸首之一!你这般恨我,也是有的道理!如今我国破家亡了,两个儿子也死了,也算是得了不善的报应了!你的母亲,想来算是我的宗妹,只怪我一己之私,害了她客死异乡!所以我这后半生,在郦国大兴佛事,也是为了替己赎罪,超度她的亡灵,请她宽恕我的罪过!”
独孤仪龙黯然看着远处,心中伫着对往事的伤痛,对母亲的无尽追念,他表情沉静,并未再对东方重嘉怒目相向,他只是喃喃地说道:“朕是恨你,可是纵然再恨,我的母亲也永回不来了……”边说着,边悲戚朝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