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在房檐即将坍塌之前由禁卫军和夜辰救了出来,彼时火光冲天,在里面的“贵太嫔”在没了求生的希望,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大声的喊道“走水了,走水了。”漫天的火光下,清思宫一点点的坍塌,那种肉体烧焦的刺鼻味一阵一阵的传来,清思宫外聚集了许多的宫婢太监,他们极尽全力扑灭着眼前的大火,清水,扫帚拍打在大火之上,可始终像是以卵击石,那火越来越大,穆颜沁半倒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着,她以为她就快被火光吞噬,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够出来,在大火蔓延开来时,她们想趁着火势还没延及到自己时脱身,却不想那房檐上的木柱竟然倒了下来,差一点砸到了自己的身上,本以为自己再也逃不出去时夜辰从天神般从天而降,把她们三人带了出去。
穆颜沁被带出来时,夜辰为她检查起了伤势,在他的手搭上她的脉搏时,穆颜沁吓得连忙的松了手,脸色微变,而夜辰亦是一瞬间的错愕,他惊诧的看着穆颜沁,穆颜沁只是一笑,连声的咳着,还未开口就发现夏侯翎轩一身金龙盘飞的织绣长衫站在自己的身前,他冷眼旁观着那场大火,只轻轻的瞥了穆颜沁一眼,一语未发。穆颜沁站起了身,没有看夏侯翎轩,搀扶着巧翠和晓柔离开了已经坍塌着的清思宫,好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
这场大火在晨曦时分才扑灭,所幸的是除了清思宫被毁外,其他的宫殿并没有殃及到,而贵太嫔因为没有及时的救出而消逝在了这场突然而至的大火之中,除了那一具已经烧焦的尸首之外,在没有了其它,皇上下旨厚葬贵太嫔,追封其为孝静成贵太妃,葬入妃陵。一切都随着这一场看似“突然而至”的大火而埋葬的烟消云散,夏侯翎轩没有追究大火的起因和来源,也没有追究穆颜沁为何会在那里,他像是毫不关心的样子,只是吩咐了礼部早早的准备丧礼的事宜,也命了夜辰去六王府通知夏侯奕卿关于孝静成贵太妃的事情。
本该万籁俱寂的清晨如今却多了人声嘈杂,清思宫那里依旧在善后着大火过后的事情,而穆颜沁却已经回到了凤仪宫洗漱更衣,天边的那抹黑逐渐的变淡,白皑皑的烟雾将一切拢的富有了那层的诗意,洗净铅华后,换上了那烟霞红的凤穿牡丹暗纹长裙,外罩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镶毛斗篷,五凤朝阳的凤冠戴在了发髻正中,两侧簪赤金的凤尾玛瑙流苏簪,看着镜中那个金雕玉砌的自己,穆颜沁的唇瓣绽放了一抹不可飘忽的笑,一切装点完毕后,太后宫中的宫人来报,太后有情自己去寿康宫问话,穆颜沁的眉眼淡淡,她到底还是没能憋住。
系紧着身上的斗篷,穆颜沁望着身边的晓柔和巧翠只是一笑,巧翠已经先一步的出门备了凤辇,晓柔则伴在了穆颜沁的身边陪着她出门,凤辇载着她朝着寿康宫而去,那里很是安静,路过清思宫时,穆颜沁依旧能够看到那烧焦的木头上泛着淡淡的白烟,太后到底不甘心,慵懒的靠在了身后的靠椅之上,穆颜沁双目微闭着,昨夜至今她一宿未睡,疲倦被掩在了那浓妆艳抹之下,一如往昔,她还是皇后,这整个皇城最高贵的女人,只是,这个尊称她未必想要。
“父皇,我始终要辜负你的期望,不能陪
在夏侯翎轩的身边,伴着他共同进退,分享喜悦,分担忧愁了。”穆颜沁抚着小腹,喃喃道“孩子,母亲只怕要对不起你了,往后,我会加倍的爱你,弥补你父亲的那份爱。”
下了凤辇,穆颜沁抬头望着那明晃晃的三个字,只觉得凄凉,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守着那一方院子过着一生,荣华富贵又能如何,她竟还这样的乐此不彼,终究是为了什么呢?踏上了台阶朝着寿康宫而去,她的眼里没有畏惧,在她而言,这偌大的宫苑也不过是个锁住一人一生的牢笼罢了。
屋内,太后一身紫檀色的刺绣长裙端坐在正上方的座椅之上,穆颜沁盈盈的福身,浅笑依依“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寿康宁,千岁千岁千千岁。”在道完福之后,没等叫起穆颜沁自己已经起了身“不知母后这样早的唤儿臣前来是为何事?”
太后对她的不恭不敬倒也未曾放在心上,她冷眼旁观着面前的女子,皇后品级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是那样的适宜,她完完全全的像是个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高高在上,自己曾经想了一辈子的衣衫却始终没能披在身上,看着她淡定自若的样子,太后的嘴角上扬“皇后如今倒是越发的会装糊涂了,如果你能够消停点,哀家这福寿康宁的日子倒真的能够不假,可你昨夜都做了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穆颜沁“嗤嗤”一笑望向了太后“母后的话儿臣真的不懂,儿臣昨夜差点葬身火海太后该是知道的,怎么还说儿臣不消停,消停这两个字不应该是母后您对着自己说的么,何苦还用来劝说儿臣呢?”她寻了一个就近的位置坐下,毫无畏惧的看着太后言道。
“呵……”太后轻言笑道“怎么就有这么巧,你才到清思宫见了白幽若,她的宫里就着了火,你和你身边的两个丫头都能轻而易举的跑出来,却偏偏白幽若没能跑出来,你当哀家是三岁的孩童么,就这么轻易的由着你说道然后上当受骗?”
穆颜沁倒也未曾矢口否认她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佩看着太后,许久之后才开了口“信与不信不全在太后的一念之间,您早就恨毒了贵太嫔,如今她死了也不过是一了百了,我帮你除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后不是应该感谢我么?”
“笑话,你公然在清思宫放火,明眼人都瞧在眼里,你只当他们是瞎的是不是?”太后看着穆颜沁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气的拍案而起,镂空的雕花护甲尖儿翘起,直指着穆颜沁,眼里满满的恼火着。
“太后娘娘莫不是忘记了,皇上说了,清思宫是因为宫人失职才导致的走水,这与我何干,况且我自己也差点死在了里面,我傻了么,放火竟然还要烧死自己,您,说笑了吧?”穆颜沁翩然一笑,对着太后直言不讳道。太后看着穆颜沁的模样,心里越发的动了气。
“你别再这里跟哀家说那些有的没得,哀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说到底你不过是帮白幽若那个贱人脱离苦海罢了,你怕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的麻烦,最后惹得夏侯奕卿做出什么无法收手的事情出来,到时候连累两人,你牺牲了白幽若保了夏侯奕卿,你倒是很聪明,只可惜,你杀了人家的亲娘,人家还未必领情呢,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穆颜沁听后不由的笑出了声,温然道“太后娘娘果然是老谋深算,既然您都知道了,那又何必在这里和我绕着这一圈一圈的弯路呢,不错,我心里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至于人家领不领情那就不用太后您来费心了,如今人都死了,你心里的那个算盘只怕是打不成了,年纪大了,那就好好的歇着吧,这寿康宫的景致这么好,适合您养老的。”
“你……”太后气恼的瞪大双眼,穆颜沁却只是浅笑着福身下跪“太后娘娘,请恕儿臣不能在这里陪你谈天说地了,儿臣还有正事要办,比不得娘娘您如今无事一身轻,您手中既没有证据证明那清思宫的火是我放的,那儿臣就走了,皇上已经下旨,贬六王爷夏侯奕卿为庶民,即日起离开京城发往徐州,永世不得进京,娘娘,您心里的那个后患已经除了,往后,您可以高枕无忧了,儿臣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寿康宫,也不管里面的太后气成了什么样子。
乘着凤辇而回的时候,前方有人拦住了去路,巧翠叫醒了闭目养神着的穆颜沁,她睁眼,看见苏祁烟一身云烟刺绣镶毛长裙站在寒风之中看着自己,穆颜沁摆了手让人放下了凤辇,下了辇朝着苏祁烟走去,苏祁烟欲待福身之时她上前搀住了她“何必跟我行这个礼,你是为了贵太嫔的事情来找的我么?”
苏祁烟不置可否,她看着穆颜沁笑了笑“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有时间与臣妾聊一两句?”穆颜沁看了看时辰,“娘娘不必担心,臣妾的话不长,一定能够赶得及您去六王府宣旨的。”穆颜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吃惊,她点了点头,朝着幽静处而去。
才到较为偏僻的地方,苏祁烟一把跪在了地上,穆颜沁想去搀扶的手还没来得及她已经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祈烟,你这是做什么?”苏祁烟对穆颜沁的问话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下跪叩首,“谢谢皇后你为六王爷做的事情,能保住他一命,祈烟在此替已故的贵太嫔感谢你!”
穆颜沁扶起了苏祁烟摇了摇头“你不怪我害了贵太嫔么?”苏祁烟只是摇头“有得必有失,贵太嫔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只是害的皇后你与皇上失和,到底还是……”苏祁烟的话没在说下去,她低下了头,黯黯然道,她深知这世上能够说动夏侯翎轩的人只有眼前的女子一人,可将他说动的代价却也很大。
穆颜沁摇了摇头“我欠六王爷的实在太多,这辈子也只有做这么一件事情来偿还了,至于值不值得我且没有去计较,他为我放弃了这么多,赔上了一切,我的这些根本是不足挂齿的事情。”
“那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臣妾在此告辞。”苏祁烟沉下了眼眉淡淡道,说罢,转身准备离开,“你……可有话要我带给他?”穆颜沁开口问道。
“好好活着,享受难得的自由,天高海阔,自由自在的当个平民百姓,是一种幸福。”苏祁烟转身,对着穆颜沁开口道,随后转身离开,未在回头,穆颜沁站在那里望着那个面带哀伤的女子,心中一阵唏嘘,为了夏侯奕卿她赔上了一辈子的岁月,往后的日子她要在这里耗尽青春,守着高墙大院孤独一生,泪,无声的落下,沾湿了脸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