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鹅黄烟雨云纱,手持金穗玉牌,这是进宫做才女采女的凭证。如今婷婷的站在队伍里的展茗羽有了一个新名字,苏依落。
堂皇的央华宫,镶玉镂雀的金銮凤椅,端坐一袭绯红正装,金丝缀边,红宝蓝石交相辉映,胸前的金丝凤栩栩如生。粉嫩脖颈上一张玉琢般的面容,如牡丹初绽,艳压群芳。旁边侧坐上的女子身着淡粉清衫,杨柳纤细,明眸朱唇,静若处子。单凭各自所散发而气质便可压倒厅堂内其他莺莺燕燕。和众多采女随张公公一同进入芳华殿,只是轻睨了一眼,这两个女子便有让人过目不忘意犹未尽之感。尤其是侧坐上的那张容颜,硬生生的刻在了展茗羽的心里,深的可以勒出血丝,即便是化成灰她也会认得。
“众人平身。”
“谢皇后娘娘。”
苏依落站在边侧,在起身时抬头看了一眼凤椅之上的皇后娘娘,恰巧迎上她的目光,她慌忙低头,轻轻地抚了下衣袖,刚好露出手腕上的银边玉镯。
一番训话之后,一干人等便随张公公退了出去。后来辗转几位公公的引领,最终来到了曦雨轩。管事于嬷嬷为她们三十六人分配在不同的房间。分管给苏依落的贴身丫鬟是在宫中当值了五年的心若。
曦雨轩的房间分东南北三面,各面十二间房,以南为始,以北为终依次编号。她住的是南九号房。曦雨轩中央是一片荷塘,现在塘中的红莲刚好伸展开了腰肢,粉润的荷瓣在如玉的月光下像是美人的脸,透着诱人的娇羞。此时,一阵芬芳飘过,嗅而闻之便知它是香甜而不腻的佳品。
“吱——”房门打开,心若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粥走了进来。“姑娘今天忙了大半天了,肯定是累了吧,奴才给你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粥,快来尝尝吧。”
苏依落看着进来的心若,虽是素杉粗衣,但看起来依旧十分伶俐。心里想到在这深宫没有熟人不说,那皇后娘娘也不知几时召见,对她好些多肯定不是坏事,更何况她在这宫中多年,其中的利害关系和注意之事知道的定然不会少。
苏依落走到桌前,手顺势从头上取下一支镶珠银簪递到了心若手中“心若,我初到这宫中,无亲无故,对于宫中礼仪禁忌也是知之甚少,如今我与你一见如故,我们就以姐妹相成可好。”
心若推脱不肯收她的银钗,慌忙跪地:“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个奴婢,姑娘是主子,心若是断然不敢乱了尊卑的,这般,奴婢受不起。”
苏依落扶起跪在地上的心若,将手中的银钗索性插到了她的发髻上“规矩都是人定的,你比我年长,我换你姐姐也没什么不好。”
“奴婢不敢,姑娘千万不能这么叫,倘若姑娘真心待我如姐妹,就让我们以此钗为信物,心如明镜便好,万万不可唤出来,否则不仅我会万劫不复,姑娘也会受累于牢狱。”
苏依落笑而不语,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那天晚上,心若告诉了苏依落很多事情。她说,当今皇后夏氏夏绮鸢是皇太后在世时御选钦定的太子妃。但是,皇上似乎并不喜欢这段姻缘,从嫁入皇室以后,皇上就很少见她,一年到头,恐怕也只有在些礼法规定的场合,皇后才能有幸见皇上一面。不过皇后是三朝世家之后,她的哥哥夏婴又是先皇御封的夏渊侯。就连朝中独占一面的肃亲王与皇后也有非同寻常的关系。所以即使皇后不得宠,也没有人可以动摇她母仪天下的地位。当时,苏依落听到这时,心里
多少是觉得不安的。在这皇宫中,做皇帝的女人太难,没有权势不行,太有权势也不行。皇上不喜欢皇后,恐怕就是因为她的权势吧。毕竟没有哪个帝王家愿意有人和自己共享社稷。
至于芸惠妃,心若倒是没有多说,她说她也只是知道芸惠妃在朝中有梁王做党,因为芸惠妃是皇上从民间带回来的,进宫时好像遭了什么变故,失去了记忆,所以宫中人对于她家世背景一概不知。
苏依落闻言,在嘴角划过一抹轻蔑的笑意,失忆···以为佯装失忆就像瞒过一切,我却,偏偏不能叫你如愿。苏依落想着,一双素手便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满腔的愤恨充斥在眼底。
辗转在床已经深夜了,却全然没有睡意。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皇后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这深宫真要孤身一人。苏依落起身披了件外衣,推开窗。夜色撩人,泛着波光的荷塘有几朵红莲不住的摇曳。突然,对面闪出一个黑影,黑色的披风连着宽大的帽子,从头到脚围的严严实实,走到西廊第三十二号房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左右寻顾一番,见四下无人便推门进去了。这三十二号房住的是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刘海俊的女儿刘晗澈,可是方才进去的会是晚归的她,还是另有其人深夜造访。苏依落抚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反正睡不着,索性拖个凳子坐在了窗前。
一夜无眠。
天刚刚破晓,苏依落梳洗过后,从进宫前带来的首饰盒里挑了件最精致的金钏,唤上心若一同到了三十二号房。一番清茶寒暄,刘晗澈倒也客气,不远不近句句言辞都恰到好处。这女子生的虽不是什么倾城倾国,却也算得上是清艳不可方物。凌厉中带着娇柔,柔弱中又带着几分刚强,确是能使人过目不忘。单凭刚刚的简单交谈,就可以看的出她绝非善类。这宫中当真是龙虎之地,有计有谋之辈之人比比皆是。
“姑娘,你干嘛大清早的就拿着那么贵重的首饰去送给那个刘采女啊。”心若边给苏依落倒茶边若无其事的问道。
“她生的花容月貌不说,人也聪明伶俐,还有个一品官爵手握兵权的爹,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呢,怕是我们这一群进宫的人里,她会是第一个飞上枝头的。所以我可要好生供着呢。”
“哦,还是姑娘心细呢,我看姑娘的聪明才智不亚于任何一个人,不久啊,姑娘也会荣获龙宠呢。”
苏依落淡淡一笑,接过心若递过来的茶,细细的抿了一口,顿时一种奇香弥漫,一口下咽齿颊留香,茶水透着沁人的凉意使整个人都变得玲珑剔透,“心若,这是什么茶,怎么会有如此芳香之味,清透如此真是人间极酿。”
“哦,这是······”
未带心若开口说完,曦雨轩外便响起了一位公公的声音:“苏依落苏采女出来听宣。”
苏依落闻言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衫急匆匆的开门走了出去。她出去之时,四下的采女已有不少从屋子里出来的了,围住了荷塘。
“苏采女,咱家来传皇后口谕,皇后娘娘在央华宫召你,你快去吧。”他傲慢的翘着兰花指,眼斜都不斜一下,宣完旨扭头就走。苏依落提了裙摆起身,回头与站在门外的刘晗澈四目相视,婉然一笑。到了央华宫外,她顺势从头上摘下三枚镶着红宝石的金花发扣塞到了公公手中。刚刚宣的急,没来得及撤掉头上的簪饰,如今把他给了这张公公不仅可以搏个交情,还可以免了皇后以为她锋芒毕露,想和
她争宠。看着张公公那张笑的合不拢嘴的脸,不禁有些想吐,可是依旧换了一脸媚笑恭送。这宫中与那凤仪阁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不管心中怎么厌恶,面上都要嬉笑相迎。
“采女苏依落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双膝跪地,叩首三响,毕恭毕敬。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媚而不腻,如清风过林却也威严不可侵犯。
苏依落缓缓的抬起头,直视着正缓步而下翠绸薄衫。“果然是倾城倾国的可人儿,只可惜初入深宫,不知宫中险恶,怕是几时被人害了都不知。”
“娘娘······”刚刚还有几分得意的心思一扫而光,一种不妙之感油然而。
“你以为那日你在央华宫耍的那些小伎俩很聪明吗,宫中处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你的小动作本宫可以看见,芸惠妃一样能看得见,你打草惊蛇,让她有所防备,说不定已经在你身边布了眼线了。”皇后悠悠的回到坐椅上,不紧不慢地语气让她听不出她的情绪。
苏依落闻言,心中一阵惊悸,本想是通过手上的银镯引得皇后注意,却不慎弄巧成拙,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依落知错。”
“罢了,起身吧。”皇后摆了摆手,站在他身后婢女模样的人,便引着苏依落到了座椅上,示意她坐下。苏依落轻轻的扫了一眼这个女子,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怜漪,是皇后进宫做太子妃时的陪嫁丫鬟,从小陪在夏绮鸢身边已有十五年了,是她最倚重的心腹。
苏依落略显拘谨行过谢礼,便起身入座。“皇后娘娘,依落知错,还望皇后娘娘海涵,指点一二。”
“本宫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初入宫中还没有意识到宫中的险恶,要知道,一旦进了这红墙高阁,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依落谨遵教诲。”
“这后宫向来是百花争放,万艳群芳之地,素不允许一枝独秀。如今,你进宫来,本宫也不妨明着告诉你,省得日后再生干戈。他日如果你荣获龙宠,只要你不恃宠而骄独霸了隆恩,不图谋集势,试图一手遮天,那么本宫不会干涉你的尊宠荣华。但是倘若你想要独霸后宫,母仪天下,那么就休要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皇后娘娘多虑了,依落自知身份地位,绝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造次。”
“好,那本宫姑且就信你,”说罢,便对着朝向身后方的怜漪说道,“怜漪,把本宫的蓝玉翡翠镯拿出来,本宫要把它赏给苏采女。”
“娘娘,臣妾···”苏依落刚要推辞,话还没说完却被皇后打断了。
“这是本宫当年还是太子妃的时侯太后娘娘赏的,今日本宫就将它送与你,希望日后你能记得今日之言。”
“谢娘娘,臣妾谨记。”
“好,那你退下吧,回去后一定要小心身边人。”
苏依落紧紧地握着皇后赏赐的翡翠玉镯,起身退下了。那句小心身边人,环绕在脑际。
自进宫之时到现在,她所接触的人并不多,不过是心若,还有刘晗澈。
那么那晚在门外徘徊的黑衣人···
苏依落边走边想,皇后的言辞和神态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既然皇后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意味着,我一定可以留下来呢。今日皇后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召见我,我与她的关系必然是已经人人皆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