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落花有意

谢至回过身, 看到紫微魔君带领一干死忠的下属,竟终于将叛乱平定:死心塌地追随申东和者尽被斩杀;一时受到蛊惑而此即已生出悔改之心者则宽大为怀,着其今后戴罪立功!

“谢大侠, 多谢你出手斩杀我圣教大敌!”陈汉萱微笑道。

谢至却苦笑一下道:“你不必谢我, 我也是被他逼到如此而已!”

正说着, 倾国倾城与木不秀已经从对面的沙梁上绕道回来。

“师父, 你受伤了?”倾国倾城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一头拜倒在他脚下。

谢至没有说话,伸手拉他起来,眼里却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此时天近晌午, 浮尘散尽,白花花的太阳晒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放眼沙漠, 四面茫茫, 连一点遮蔽阴凉的地方都没有。

本就不多的存水, 还被申东和下了毒,劫后余生的众人平均一下, 六个人不到一壶水!这样的天气,如何能够?

“师父,我帮你将那把匕首取出来,给伤口上些药,可好?”倾国倾城的眼睛盯着谢至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满是担忧地问道。

谢至却只是摇摇头:“少说话, 水不够!”

“师父——”倾国倾城还想说什么, 却被一声惊喜的大叫打断!

“水!快看, 水啊!”一个女子突然指着远处大叫一声, 撒腿跑过去。

果然,前方一湾清粼粼的水泊倒影着蓝天白云, 宛如一只魅惑的媚眼。

“回来!那是蜃景!”谢至忙喊道。

“不会吧?我记得这里确实看到过水泊的!”陈汉萱道,也预备跟过去。

“是蜃景!”谢至叹息道,“如此大热天气,不要乱跑!你再不阻拦她们,只怕大家都要葬身于此了!”

陈汉萱终于不再多说什么,转向众人,厉声喝道:“全都站住!”

大部分人慑于她一贯的威严,顿住了脚步,可仍有几人已经跑出好远去了。

谢至吸一口气,缓缓地道:“用沙子把自己埋进去,仍用衣服盖住头脸,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喝水!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再出来走动!”

“谢大侠怎样吩咐,大家就怎样做!”其实陈汉萱自己也知道,唯有依他所言,才有可能在这一个不慎就葬身的沙漠腹地存活下来。

众人纷纷依言掘沙,将自己埋进地下凉爽的沙子中去。

唯有陈汉萱,竟笔直地站在了谢至面前:“转过去,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不料谢至却微微一笑:“多谢,不过——不必了!”

下一刻,她却蓦然出手,一指戳在他胸前,以谢至的身手,居然未能躲开。

看着他一脸的苦笑,陈汉萱的脸色更加难看:“连躲开我这一指的能耐都已失去,你还死撑什么?!”

谢至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陈汉萱叫倾国倾城过来帮忙,刨去滚烫的表层沙砾,放他伏在下面微凉的沙地上,这才掀起他已被鲜血完全浸染的衣衫,露出后背的伤口——那把匕首扎在他后心,露出的木柄不过寸余!

太阳终于西斜。

沙漠表面虽仍留着残余的暑气,却毕竟已不像正午时那样酷热难当。

陈汉萱一清点人数,又少了五个人,想必就是中午不听她命令执意奔向那眼水泉去的人,可惜那眼水泉果然只是一副蜃景而已,那五个人却再也没能回来。

她正自怅然失神,就突然听到倾国倾城一声惊呼:“师父——”

陈汉萱心头猛地一震,竟不假思索扔下众多下属,就奔到他身旁去:“谢大侠,你、你怎样?”

虽然取出匕首后,就已为他止血包扎,可匕首从后心刺入伤及要害,又在如此严酷的沙漠中挣扎求存,他已是油尽灯枯。倾国倾城一把扶住了他猛然跌倒的身子,可他倒在倾国倾城的臂弯里,却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气力。

看到那样的脸色,陈汉萱惊讶地发觉自己竟蓦然感到一阵心慌,忙把手中的水壶递到他唇边去:“快,喝点水!”

谢至却勉力摇摇头,躲开了她递过来的水壶。

“太阳已经落山了!”陈汉萱竟突然哽了一下,“我记得再往北走一段,就有一湾泉水的!”

谢至远远地看着已在天幕上亮起的长庚星,翕动了一下失血而干裂的嘴唇,终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对,找准方向,一直往北走!”

“再、再撑一时,好么?”陈汉萱又哽了一下,突然道,“只要你活下来,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谢至眼中掠过一抹讶异之色,随即苦笑道:“我比你更想让自己活下来——我的妻儿还在家中等着……”

陈汉萱的身子僵了一下。

“陈姑娘,谢某有一事相求!”谢至却突然道。

听着他那个有些怪异的称呼,陈汉萱眼中那一抹晶莹终于淡去,但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说来听听。”

谢至看着那女子因为温柔而蓦然平添几丝妩媚的容颜,微微怔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说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朱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派人取你性命了,你又何必顾念他家江山?”

“我为的,不是天家江山,而是黎民苍生!”谢至顿一下,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改朝易代,战乱多年;叔侄夺嫡,兵祸再起;求你,给他们几天安生日子过吧!少出几个像我这般因战乱而成的苦命孤儿,可好?”

陈汉萱愣在那里,半晌方道:“因此你才插手这本不该搅入的纷争?”

谢至却已气息奄奄,只勉力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你自己又得到什么?”陈汉萱眼中又有晶莹闪动,“你儿子还不是要变成孤儿?”

谢至突然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她。

陈汉萱的神色重又柔和下来,叹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谢至的神色也慢慢松懈下来,凄然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兴兵起祸,天下就会少了许多像他一样的孩子!等他长大一些,自会明白我谅解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几乎不闻,却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盯着面前女子俏丽而坚毅的面容,满是期许的神色。

陈汉萱终于泄气地道:“我圣教如今也已是元气大伤,要东山再起尚需不少时日,答应你就是了!”

“我代天下苍生,谢你了!”谢至拼尽全身气力却仍是微弱地道,面色却更加灰败。

陈汉萱望望天际因回光返照而光华重现的夕阳,突然觉得同面前这个人已走到尽头的生命何其相似!

有些话,倘若错过,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她蓦然握住他软软垂落细沙上的一只手,双颊涌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拿什么谢我?你么?”

谢至怔住,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终于道:“内子不会武功,犬子尚且年幼,你、你不会为难他们的,是吧?你其实,并不是、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并非一个、全无温柔、与、可爱的、女子,可、对……”

最后那句话,随着倾国倾城蓦然垂落的臂弯,散在了空气中。

“你说什么?”陈汉萱一把捧住他的脸,追问道,可惜那双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他说的,好像是‘对不起’!”倾国倾城怯怯地道,随即就放声大哭。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师父最后那句话会跟着他最后一口气吐出来。就觉得臂弯突然一沉,看时,他的头无力地歪在一边,眼睛也已闭上了。

“瞎说什么?他怎会跟我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对不起’?”陈汉萱喝断他,随即凄然一笑,道,“他说,你并非全无温柔与可爱的女子,可对?”

倾国倾城愕然,竟至于忘记了哭泣: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听到这里,谢轻尘突然就笑起来,笑得直咳嗽,以致眼里都呛起了一层水雾。

倾国倾城怔怔地看着他,停下来不讲了。

谢轻尘却也很快就止住了笑,斜了他一眼道:“我还当她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却不想居然会守着别人的丈夫,自欺欺人这么多年!”

倾国倾城眨巴了一下眼睛,迟疑片刻方道:“圣君对师父,确是真心真意!”

谢轻尘正了神色冷冷地道:“倾老三,她如何真心真意是她的事,可跑到我面前说什么神仙眷侣的话,却实在太过荒唐可笑!”

倾国倾城又怔了一下,终是无言以对。

谢轻尘又道:“最好笑的是,她一面说什么视我如己出,一面却又三番五次设计我、费尽心机锁困我,还要打着家父托孤的幌子来哄我,到底是觉得我蠢到极致,还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倾国倾城瞠目结舌,半晌方道:“小师弟,我、我本是来给你送饭的,可是、可是怎么一个不慎,居然说了这么久?”

谢轻尘却并无十分生气的神色,只略一沉默,终于淡淡地道:“你走吧。”

“可是,你、你还没有吃东西——”

“我腰间不知锁着一道什么东西,勒得我都快喘不上气了,哪里还吃得下什么东西?”谢轻尘终于叹一口气道。

“啊?”倾国倾城变了脸色,连忙掀起被子。

谢轻尘这才看到那道已经勒得他肋骨生疼的东西,宽逾一掌、厚逾一指,竟是一条牛筋编结而成的带子,绕过他身下的褥垫,而且穿透了铁制的床板,想必是在床板的下面打了结。

看清楚那死紧地勒在腰间、叫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的东西,谢轻尘愤怒得几乎想骂人的那一瞬间,甚至也感到一丝泄气:果然,手段一点也不比龙傲逊色啊!即使他能将双手从床头的镣铐里脱出来,还是免不了被这东西困死在这张床上!全身最柔软也最灵活的腰间,被如此柔韧结实而且还有弹力的东西死死勒住,接头的地方恰恰在他够不着的床下,设计得还当真是天衣无缝!

谢轻尘脚踝上的伤自然也已包扎好,可是同手腕上一样,仍免不了有殷红的血迹渗出包扎的白布;但即使如此,那渗着血迹的白布外,也同样锁着一副精钢打制的镣铐!

倾国倾城惊愕地看看他腰间那道禁锢,再看看锁在他脚踝上的精钢镣铐,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看到他惊愕的神情,谢轻尘忍不住冷笑道:“怎么?你到现在才晓得你家圣君是如何厚待于我么?”

倾国倾城没有再说话,双手捂住脸,哭出声来。

“哭什么?”谢轻尘皱眉道,“你有哭哭啼啼的功夫,不如帮我解开这道束缚,放我走!”

倾国倾城一言不发,兀自抽抽噎噎着,就俯身到床下去了。

不由谢轻尘又是意外又是欣喜:想不到这家伙还同当年一样死心眼儿,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会有何等后果!

但是他一念未已,倾国倾城已经又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谢轻尘心下一凉,忙问道:“如何?”

“下面有机关!”倾国倾城瓮声瓮气地道,“我怕我一动那个结,旁边的许多尖刀可能就会射伤你了!”

这家伙,虽然是个死心眼儿,可有时候却也真聪明,倒实在是个奇人。

谢轻尘泄气地闭上了眼睛。

倾国倾城却猛一跺脚道:“你等着,我去找她理论!”

那怎么行?紫微魔君一旦知道他动了救自己出去的念头,如何可能再放他来见自己?!万一她因此将自己藏起来,却骗这个傻瓜说已然放了自己,这个傻瓜也必然会深信不疑!

“哎?”谢轻尘一念及此,正欲出声阻止,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果然,倾国倾城一把拉开门,正看到紫微魔君,后面跟着个一身艳丽红装的绝色美女,打着一盏精巧的宫灯,竟是那位蒙古旗主千金阿茹娜小姐——谢轻尘心头却涌起一段记忆:“悦和山庄”比武招亲那次,所谓塞外“蔚然宫”的少主任祖亨!难怪那时总觉她有时候说话的口音怪怪的,可惜当时他丢掉了所有谢轻尘的记忆,自然不记得这个女子半年前几乎还不会说汉语呢!

“一顿饭怎么吃了这么久?”紫微魔君缓步踱进门来,待看到桌上纹丝未动的吃食,不由微一蹙眉道,“哦?竟是闹脾气不肯吃饭么?”

听得谢轻尘直翻眼睛,他几时成了闹脾气不吃饭的人?

紫微魔君却已踱到床前,替他拉过被子来盖好,一边嗔道:“蚯蚓,看不到他穿得单薄么?也不怕叫他着凉了!”

听到这一句,真叫谢轻尘哭笑不得——好歹他还被换了一身干净整齐的中衣,又有一身武功,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了?!恰恰这个口口声声怕他着凉的人物,偏偏又用那样柔韧厚实的牛筋来禁锢住他,此即他的肋骨上恐怕早已被勒得一片青紫!

方才跟在紫微魔君身后那位绝色的旗主千金,此即已然在桌上点起灯烛,款步走到床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谢轻尘,你好啊!”

谢轻尘一脸苦笑道:“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阿茹娜“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咦?你会说话了?”紫微魔君却意外地把目光转向他。

“对啊!”谢轻尘道。

“龙傲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弄到你既不会说话也不能动的?”紫微魔君好奇地问道。

谢轻尘目光锐利地瞟了她一眼:怎么,她居然不知道龙傲对自己使了什么手段?那可太好了!

他淡淡地回道:“他用独门手法点了我哑穴,如今十二个时辰已到,我自然就能说话了。”

“哦!”紫微魔君点点头,“那么身上的穴道如今也该解了吧?”

谢轻尘蹙眉道:“他没有点我其他穴道。”

“可蚯蚓说他见到你的时候,你也不会动。”

“他在我‘膝眼穴’与‘肩井穴’里锁了几枚针,禁锢了我的手臂与腿脚。”谢轻尘道。

“哦?”紫微魔君竟是大为好奇,俯下身子,一把拽开他的衣领,露出一边的肩膀来:“肩井穴”处果然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针眼!

紫微魔君微笑了,伸手替他掩好衣领,却猝不及防一指戳在他手肘处的麻筋上——那条麻筋平日即使不慎触碰一下,都会叫人难受不已,何况紫微魔君一指含着内劲戳到,疼痛难受更是常人想象不能!

可谢轻尘除了一脸错愕悉数转为鄙夷之外,被锁在床头的胳臂竟纹丝未动,连镣铐的链子都未曾有一丝震动,足见他那条胳臂确实完全不由自己!

紫微魔君却摇头叹道:“龙傲这老匹夫,手段还当真非同寻常!”

谢轻尘不无鄙夷地道:“你也不差他几分啊!”

紫微魔君却已岔开了话题:“怎么不吃饭呢?”

“腰间那一道卡得我连气都喘不匀,哪里吃得下东西?”

“嗯?”紫微魔君笑了,“原来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随即就看到她伸足到床下轻轻踢了一脚,只听“啪”地一声,那道死紧的禁锢蓦然就消于无形!

谢轻尘瞠目结舌,心下倒是添了一丝不安:她如此轻易就撤了那样厉害的禁锢,莫非还有更厉害的后着不成?

就听到她柔声问道:“现下可舒服些了么?”

谢轻尘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嗯,好多了。”

“那就好,吃饭吧?”紫微魔君又道。

谢轻尘侧目瞥她一眼,却终于只是点点头道:“好。”

倾国倾城用看怪物似的眼光看着这两个人。

紫微魔君的目光就已转向了他:“蚯蚓,服侍他用饭。”

“哦!”倾国倾城懵懵懂懂地端过粥来,才发觉早已凉透:也是,都放了大半日了,还怎么可能是热的?

果然,紫微魔君也皱起了眉头:“这粥,早都凉了吧?”

“是!”倾国倾城忙道。

“去吧,到外边吩咐裂画,叫她着厨下再重新弄些饭菜来。”然后她又转向谢轻尘道,“你且稍稍忍耐片刻,可好?”

谢轻尘终于忍不住,眼底掠过一抹鄙夷的笑意,道:“我还不至于饿死!”

阿茹娜搬过一把软椅,紫微魔君便在他床前坐了下来,然后似笑非笑地对阿茹娜道:“阿茹娜,钥匙!”

阿茹娜接过钥匙,径自来到床头,对着谢轻尘微微一笑,打开了将他双手锁在床头的镣铐。

谢轻尘的双臂便软软地垂落下来。

他错愕地看着这两人,不知她们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样。

果然,阿茹娜接下来的行为叫他更加惊诧莫名:那位尊贵的旗主千金,竟然俯下身,将他双臂在身子两侧放好,然后拉起他的左臂,从肩头开始,慢慢揉捏起来。

方才紫微魔君那一指戳在麻筋上,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却硬是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动弹分毫,方才得以蒙混过关;谁知道这阿茹娜又将在何时,也会那样给他来一记猝不及防呢?

一念及此,不由全神戒备,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紫微魔君懒懒地倚在软椅上,细细打量他一番,终于颇有些感慨地微笑道:“上回见你,尚不敢笃定你的身份,今日才发觉,到底是他的儿子,长得和他还真是像啊!”

谢轻尘沉默不语,只凝神提防着阿茹娜按揉在他肩臂上的双手。

就听紫微魔君又缓缓地问道:“听说你把你娘送到‘悦和山庄’去了?”

谢轻尘心头微微一凛,却终于仍是沉默。

“若非龙傲将你弄到‘水晶谷’,本宫还不晓得你娘居然尚在人世,竟也同那些江湖中人一般,以为她二十年前就已葬身火海了呢!”紫微魔君依旧不急不缓地道,“你自作主张将她送到‘悦和山庄’,就不怕她怪你么?”

谢轻尘勃然大怒,杀气腾腾地盯了她一眼,却终于没有说话,因为阿茹娜的手正好就触到他手肘处的麻筋上——万一他一时心神激荡,猝不及防做出应有的反应,那可就糟糕至极!嗯,这二人果然配合默契,一个故意说话扰他心神,另一个就专等他一时分心好对他下手!

阿茹娜的手却并未在他麻筋上用力,很快就顺着他的小臂揉捏下去:力道轻重适中,分寸拿捏精准,他那在床头吊了一日一夜、早已酸麻疼痛不堪的手臂,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谢轻尘心头不觉又是一凛:愈是轻松舒适的时候,也愈是别人容易下手的时候啊!

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阿茹娜的手却始终只是十分舒适地为他揉捏,并无任何突然的举动。

只听紫微魔君仍用那闲话家常一般的口气笑道:“你看,一说到你娘,你就不愿意了!可是,她若真守妇道,又如何能够在‘水晶谷’一住二十年?”

谢轻尘忍无可忍,终于反唇相讥道:“我娘守不守妇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爹什么人!”

紫微魔君目光一寒,竟滞了一滞!

谢轻尘冷冷地道:“你看,我也不想说你,可你非要自讨没趣,又怪得谁呢?!”

紫微魔君终于怫然不悦:“谢轻尘,本宫费心费力将你从龙傲的魔爪下解救出来,你不懂得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你救我?”谢轻尘冷笑,“那你还真是转了性子!”

“小孽畜,信不信本宫宰了你?!”紫微魔君霍然起身,怒斥道。

谢轻尘还未及开口,阿茹娜的衣袖却蓦然拂过他颈中,就顺势封了他哑穴,叫他只能怒目而视,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颈中气息蓦然一滞,谢轻尘倒是一下子冷静下来:跟她有什么好辩的?!

“萱姨,我的腰疼死了!”阿茹娜却已直起身子,撒娇般道。

“对啊,你替他揉了半晌,应该累了!”紫微魔君也宠溺地笑了,一边又恨恨地道,“可惜这小子向来不知好歹,未必会领你情呢!”

阿茹娜嫣然一笑道:“我是想着帮萱姨叫他高兴高兴,好歹他是那位谢大侠的儿子不是?”

紫微魔君的眼神略略一黯,顿一顿方道:“阿茹娜,多谢你提醒啦!”

她平息了怒气,复又转向谢轻尘道:“谢轻尘,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本宫何时亏待过你?!”

谢轻尘不能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心下却觉得她委实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