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菜差不多熟了,她用铲子把菜盛出来放盘里。盯着看了一会,觉得还差点意思,就摘了几片绿叶,弄了几朵花瓣,放在菜的周围。如此修饰一番,她才感到比较满意,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就好像她是第一次做饭似的。
菜就这样被端出去了,过来取菜的士兵看了一眼,神情立马变得有些古怪。
费凌霜主动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士兵收起皱起的眉头,却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默默出去了。
将军帐篷里,吴飞拿着筷子,正要夹菜,刚刚的士兵一时冲动过来拦了一下。
“将军,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起开,我是自愿的。”说完,吴飞夹了一大口,毫不犹豫送入口中。
一旁的士兵看着吴飞极度忍耐的表情,好奇地问了一句,“将军,味道如何?”
吴飞瞪了一眼,话说的有些不太利索,“去拿桶来,我要吐了。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之后过了好几天,才有人过来找费凌霜,这次送来了一件衣服,说是让她帮忙补补。费凌霜心想,这应该比做女红简单多了吧。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学过女红的,毕竟这是一项女子人人要会的传统手艺。
问宁吉要了针线,她试了几遍穿针都失败了,眼看第一步都要进行不下去时,她找宁吉来帮忙。然后,她惊讶地看到,宁吉作为一个男人,竟然一下就把针穿了过去,而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接下来的活,当然还是要她自己动手。好在后面都十分顺利,她没几下就把补丁给缝上了。
这次来取衣服的士兵倒不像上次那个表情那么为难,只是愣愣地多看了几眼,就把衣服取走了。
将军帐篷里,吴飞握着那件费凌霜补过的内衬,突然笑了起来,“我猜,她失忆前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小姐,不然怎么会这么笨手笨脚。”
笑完,吴飞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忧郁。他是越来越想了解她,也越来越不想她死了,他已经被她吸引,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
“有卞丘神医的消息吗?”
一旁的士兵摇头,默了会,斗胆说:“将军,您早上和中午已经问过了。”
“哦...”吴飞黯然,苦笑道:“好像我的记性也变得不太好了。”
这时,外头有士兵进来禀报,是派去给费凌霜帐篷站岗的士兵。看到有人进来,吴飞马上又换回了将军应有的肃容。
“禀告将军,那名女子体内毒性复发,林大人和宁吉都进去抢救了,但好像还是很危险。”
吴飞顿时脊背生寒,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下官进去时看到那名女子吐了很多血,便私下问了宁吉。他说...”
“不许吞吞吐吐,给我继续说下去!”
“他说那个女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不是说能活三个月吗?他已经派人去打探卞丘神医的下落,为什么要提前?为什么这样等不及?真的撑不住了吗?
吴飞不由双拳紧握,等松开时,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的心这么的乱?这么的焦灼、痛心?
几乎立刻,吴飞明白过来: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不想她死。
在我赶到之前,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
又是一个雾气弥漫的夜晚,城门的关卡换了一波兵把守。这里昼夜都有人守着,太阳一落山,城门就要紧闭,开始日复一日的宵禁,整座城便掩了在黑暗中。
一阵轻快疾速的马蹄声从门外传来,这些士兵都经过严格训练,一听马声就知来人不同寻常。对上口令,城门缓缓开了,只见一匹血色骏马上坐着一个气质绝尘之人。
看清来人后,两队士兵一齐单膝跪下,声音整齐稳重:“少将军!”
萧鸿业策马经过,留下一句,“老规矩,不得通报。”
士兵端端正正的保持着姿势,直到萧鸿业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对于少将军突如其来的暗访,他们没有任何不安,因为他们每一天都是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的自己。
哨兵远远看到一抹黑色身影飞快而来。就着雾气,依稀可见那人高大挺拔的身姿。哨兵心里猜了个大概,只是对少将军提前一个月回来还是感到些意外。
一个月前,宮里皇太后的寿宴到了准备的最后阶段,要赴宴的人自然少不了萧鸿业。萧鸿业年少成名,皇太后早对他青睐有加,原本打算趁着宴会,替敏昆公主多留会他,顺便把两个人的婚事给定了。
对于这件事情,萧鸿业早就做了预防的打算,还一早和皇后姐姐报备过,防止皇上心血来潮要为他指婚。虽说皇后自己对敏昆公主印象不差,奈何自家弟弟对她没有任何心思,她也只好帮着弟弟,避免皇上或皇太后乱点鸳鸯谱,也避免委屈了长公主。
其实就敏昆公主现在而言,她只求能陪在萧鸿业身边,哪怕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她也会不在乎。这样的想法她也托皇太后向皇后转述过,然而皇后认为她太小看被忽视的感受,虽然面上在皇太后那里圆滑了过去,心底里其实更坚定了暂时不能撮合她和弟弟的想法。
姐姐在背后帮忙,弟弟在人前也很是配合。为了防止预想的到麻烦,宴会一结束,萧鸿业就找了个理由禀告皇上,提前回到兵营。这个理由本身也不是什么借口,他掌管禁军还不到两年,经验尚轻,加上这几年边疆图杨等小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作为禁军统帅,他理应未雨绸缪,多做打算,更加不想分心去应付其他事情。
皇上虽然心里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但面上还是要表现出十分的支持。对于没有动心的人,没有理由也会找理由避开,皇上作为过来人,自然也很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只能一面又不拿此事为难萧鸿业,一面为皇妹感到惋惜。
萧鸿业刚过大门就下了马,他要自己随处转转,如果碰到吴飞,就是给他一个惊喜,如果碰不到,就更妨碍不到他突击检查。随机检查向来是他习惯且认可的办法,他一直认为一旦已经通风报信过,再来检查就是形式为主,内容为辅了,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他不喜欢明着检查,自然也不喜欢通风报信、互相包庇的人。但在他接任没多久,第一次突然现身时,他还是放过了这些人。只是,他很快就将这条补充到军纪里面,再来的时候,又抓了几个作典型,后来就没人敢再了。
萧鸿业独自在周围转的时候,碰到几个巡逻的士兵,照旧随口问了几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禀告少将军,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不敢放松,最近几天都在尽最大的力量巡查,并无任何异常。只是上个月有位身份不明的女子,随马车落下山崖,闯进了禁地。”
“女子?这件事吴将军知道吗?”
“回将军,发现该女子的兄弟第一时间就把情况禀明了吴将军,至于吴将军如何处理的,手下也不太清楚。”
萧鸿业微微点头:“很好。那女子现在在何处?”
“那女子当时已经奄奄一息,我们立马把她送到了林大人那里。”
“好,我知道了。”萧鸿业摆了摆手,“你们去忙吧。”
“是!将军!”
离开外场,萧鸿业就往林大人的帐篷方向走了。这段时间的军报,他一封没有落下,但奇怪的是吴飞只字未提这个女子。现在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也不好随意猜测,直接去找林大人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萧鸿业远远看到林大人的帐篷没有灯,现在时候还早,应该不是睡了。他本来打算在林大人帐篷门口等等,没走几步就听到不远处,有个帐篷传出慌乱的声音,里面林大人在断断续续地喊叫着什么。
“快让她服药,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林大人焦急地大喊。他身上被溅了血渍,看上去有些狼狈。
宁吉发愣地站着,手拿着药瓶,有些抖,“师傅,我...我不知道怎么喂下去。”
费凌霜在床上滚着,全身袭来的强烈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安安静静躺着,把药喝下去。
林大人勉强按住费凌霜的手脚,对着宁吉:“灌啊!快灌!”
宁吉额头冒出许多冷汗,师傅的催促让他心更急了。只好脚一跺,作势要捏住费凌霜的嘴灌药。
当宁吉真正碰到费凌霜的脸时,他心里反倒平静了些,这才开始把费凌霜当普通病人看待。人命关天,现在哪是在意礼节的时候。
药灌到一半时,费凌霜眼前出现一片模糊,身体也渐渐开始失去力气...这种熟悉的感受,好像她在什么时候经历过。
她想起来了,她就是从这里开始疼的。
“不要!”费凌霜猛地扭过头推开了宁吉,林大人一时没注意,费凌霜一挣脱,他险些要摔到地上。
费凌霜赤脚跳下床,不管不顾地往外跑,仿佛身后有什么人要来追她。
林大人首先反应过来,慌张中大喊:“快拦住她!她的药还没喝完呢!快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