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太监传话过来, 皇上过来了。皇后更加头痛不已,她自从被母后逼迫做了那件事,心里有了怨气, 这段时间都避着皇上, 即使见面也不愿多说什么。这次, 皇上赶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来, 她实在无力无心应对, 于是让宫女转说自己病了要休息,然后就去床上躺下了。
不知是不是宫女转述的不够清楚,皇上还是来了, 而且步子急匆匆的,一来就奔到她床头。皇后只好转过身, 背对着他, 任凭他怎么柔情关心, 也不转过来。
后来,皇上硬是把她扭过来对着自己, 看到她一脸泪水,顿时愣住了。这段时间,他因敏昆轻生一事改变立场,又让母后来做中间人,过来说服皇后。虽然听母后的意思, 皇后已经同意并亲自出面主抓此事, 但他隐隐感觉皇后似乎不悦, 待他也生分了很多。
这次亲眼看到她流泪, 他才明白她受的苦和委屈。毕竟在他心里, 皇后一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就算是流血也不愿流泪。现在看到她的眼泪直淌下来, 他不禁心疼万分。
皇后一把拒绝皇上的爱抚,扭过脸哭着说:“敏昆才是你的心头肉,你的关心就留给她吧,反正她要什么你们都会被纵容。我们萧家几代忠良,你们皇室的基业都是我们家族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可你们倒好,开心的时候就来哄哄我们,不开心的时候就把我和我弟弟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这次,因为你们,我伤透了鸿业的心,我害他失去了心爱之人。我没脸见他,没脸见如霜,更没脸见我的亲侄子。我看我也学敏昆公主,去河里清醒下算了。”
皇后说完跳下床,就要跑出去。皇上眼疾手快把她拉了回来,紧紧抱住她。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心急失去了理智。其实今天我过来,就是想和你重新商量鸿业的婚事。鸿业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说实话他就算要我一个宫殿我都会答应。可你猜他说什么?”
皇后止住了眼泪,回过头问他,“鸿业说什么?”
看到皇后不回避自己的目光,皇上开心地笑了,说:“他求我帮他找到他的夫人魏如霜。”
皇后感慨道:“鸿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难怪敏昆公主对他那样执着,只是他们真的不合适,鸿业心里只有如霜,郡主就算嫁了他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皇上一面擦着皇后脸上未干的泪水,一面说:“其实,我心里都明白,今天看到鸿业,又让我想到了曾经我和你,所以我答应了他。”
皇后听了,心里有些满意,但想了想又说:“你当年冷落了我足足一年,你的表现才不及鸿业一半。”
皇上无奈摇头,又说:“但敏昆那边,我也不知该如何劝她,我看她想嫁鸿业已经想到快走火入魔。现在我临时倒戈,向着你们姐弟,你可要好好帮忙,想想怎么让敏昆毫发无伤的死心。”
皇后点点头,不说服敏昆,即使将来如霜回到了将军府,恐怕还是会因为她无法安心度日。因此,就当是弥补自己对鸿业和如霜的伤害,她也要全力以赴办成这件事情。
其实,让一个人对不爱自己的人死心虽然不容易,但如果让她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也许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在专门用于关押俘虏和违反法纪士兵的囚牢,萧鸿业在暗黑空间的正中间端坐着,正对着他盘坐在地上的是一个身型消瘦的女子,女子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萧鸿业率先开口:“你就是英姑?你可知道我是谁?”
英姑慢慢抬起头,对上他深沉不见底的眸子,心里还有些不安,眼睛依然控制不住想盯着他的脸多看几眼。英姑看来人气宇非凡,知道肯定来头不小,但不知因何事过来单独审她。难道这人是将军府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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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姑摇头:“小女子眼拙,不知。”
“你为什么要加害我的夫人和孩子?”
英姑愣住了。夫人?孩子?他指的难道是费凌霜和她的孩子?费凌霜想要忘记和离开的人就是他?
英姑又愣住了,她既记恨费凌霜又带着嫉妒替她想不明白。这样英俊威武的夫君,她怎么会想到要抛下走呢?
“我没有,这些都是她冤枉的我。”
萧鸿业冷冷看她一眼,“冤枉?难道你害她中毒,又险些丧命这事也是假的?”
英姑眼里闪过犹豫,不知道费凌霜有没有向他人透露过她下毒一事,于是低头不语。
“还有张姓少女失踪一案,也是你所为。”
英姑猛地抬头,脸露慌张。张姓少女?张莺?难道人已经被找到了?她明明用药粉处理的几乎没有痕迹。
谢英和父亲初到都城那会,她心里对盗取费凌霜容貌功亏一篑仍有芥蒂,她听父亲的话用医术立命,但没想到过程比她想象中更加艰辛。她每天要面对数十个病人,忍耐着恶心去看常人不堪入目的伤口,可即使这样卖命,她的收入依然十分微薄。
也是这段时期,她偶然在一个卖腌菜的小老板家中见到了张莺。张莺的容貌不算十分出众,但也能令人眼前一亮,关键是她端庄大方,已经吸引到了一个世家子弟,正要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个机会在那时的谢英看来,仿佛是老天送上门的猎物,让她能及时挽救之前的失误。
于是,她故意开了一剂需要去一个偏僻药方才能买到的药,然后在半道上照旧迷晕了张莺,就把人拖到一个破庙里。在这样无人干扰的环境下,她顺利地完成了先前未能来得及开始的步骤,这次的药是她所剩的最后的量,用完这次再把药材找齐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她格外重视这次的机会,但等药真正配好,只待她喝下去时她又犹豫了。
师傅说的那句“付出一切”指的究竟是什么,她还无从知晓,万一喝下去她也活不了,那只是短暂地改变了处境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她一直犹犹豫豫,最终只是把那药藏在身上,等自己想通了或者下次找人试验过再喝也不迟。
那瓶药和她身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药一块被人搜走了,难道他们从那瓶药找到了切入口,顺藤摸瓜知道了张莺事情的真相?
英姑不敢多想,只咬咬牙反驳:“我不认识什么张姓少女,不知道大人指的是什么?而且,这些都没有证据,你们不能凭空陷害无辜之人。”
萧鸿业冷笑一声,“你要证据?好,你在这里安心等几天,顺便再想想好说辞。到时看你怎么驳回人证和物证。”
英姑瞪大眼睛,张大嘴,俨然一副预见自己死期将近的样子。
“你刚刚说我夫人冤枉你,她冤枉了你什么?为什么要冤枉你?”
原来真正想问的是费凌霜的下落啊,害她离开的人根本就是你,现在反过来问她,还想再扣另外一顶帽子吗?
英姑挺直了些脊梁骨,不是她的锅她可不多背,“她自己把自己的孩子弄晕,还反过来说是我做的,难道不是冤枉吗?至于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她铁了心要离开将军府,还设计让我给她配药。可没想到,我一番波折把药交到她手里,她却翻脸不认人了。”
“她让你配什么药?”
英姑忽然笑了,“一种能让人忘记过往纠缠的药。”
“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就是吃了能忘记以前爱人的药。她想要忘记你,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不过我也不清楚她对你的情意如何。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你对他痴心一片,她是那个不领情的人。假如她不爱你或者不够爱你,那么即使她吃了那副药也无济于事,还是不会彻底忘记你。”
“将军,您接下来要去哪?”
从地牢出来,萧鸿业一直没有说话,随从的小厮见他一直默在那里,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出声提醒他。
萧鸿业顿了会,像是叹气又像是无奈地说:“你先回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厮不敢不听,瞧见氛围不对,很快就自己拔腿撤去了将军府。
萧鸿业抬头看看天,头顶是一片乌泱泱的云层,像一块灰布笼罩住他,让他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她竟这样恨他,不惜要忘了关于他的所有一切。
萧鸿业人生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他可以不畏艰难,英勇杀敌,他是将士们的精神支柱。可在一个他和她的小家里,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没能守住自己的妻子,让她一个人孤独地面对那一切。
萧鸿业在心里幽幽叹道:“如霜,你以为我负了你,不要你了吗?我怎么舍得不要自己的心,你怎么舍得这样不信我。”
默默地,萧鸿业独自一人踱步到了醉香楼。醉香楼是都城生意最好的酒楼,不单单是因为他家味道好,还因为酒楼的地方离闹市不远不近,想要清净的人可以去包环境安静的雅间,喜欢热闹的人可随意选择露天包间或是在大堂。总之,因为能灵活洞察大多客人的需求,这家酒楼的生意经营了近二十年,依然保持了都城酒楼的龙头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