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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光年话音一落,偌大的太极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群臣在列,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犍。
容楚亦是眯起了凤眸,他冷冷看着刚刚激动说出那一番话后,青黑的脸都胀成紫色的老皇帝,薄冷唇角倏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邾。
容光年在容楚这样冰冷的目光里,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寒。
即使是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他竟是感觉双腿都好像浸在了冰窟里。
可是他也知道他如今已然无路可退,今天他不顾一切闯进皇宫,就是要准备做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不过,容光年相信,只要他亮出最后一张王牌,他定然会让容楚这场登基大典成为一个笑话。
而容楚,他从此将背负着来历不明,身为一个野种却妄图谋朝篡位的骂名遗臭万年!
容光年目光怨毒愤恨地盯着容楚。
只要一想到再过一会,容楚就会遭受千夫所指,从那只属于他的九龙金阶上灰溜溜滚下来,他心里就忍不住冷笑。
沐凝望着容光年那干瘦的背影,即使她想不起从前的事,但她心头还是对这个人升起了浓浓的厌恶。
当沐凝的目光又落到容楚面上时,她眼中厌恶又变为了关心。
虽然她已知晓容楚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因为她担心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静默中,还是齐相率先开口,“空口无凭,就算你说王爷并非先帝子嗣,你也要拿出证据,才能让吾等相信!”
因为容楚登基仪式尚未行完就被容光年打断,即使他身着帝服,却还不是皇帝。
所以齐相仍然称呼他为王爷。
“证据?朕自然有证据!”容光年闻言当即怒道,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扫视一圈,将在列的群臣众相全都收入眼中。
他要记住这些人,等他今天扳倒容楚重掌大权之后,他一定要来个大清洗,杀光所有支持容楚的人!
“王爷,还跟这疯子说什么说,当初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顾民生,与北金勾结,出卖军情,克扣粮草,证据确凿,这可是犯了叛,国大罪!”
说话的是傅炎将军,久经沙场练就了他一身肃杀之气,不说话就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此时傅将军猛地一瞪眼,更是杀气腾腾,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王爷下令将这通敌卖,国的败类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审判!”
傅将军话音一落,群臣里立即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大多数官员都是知道两年多前那一场与北金的战事的。
也知道当时朝廷迟迟不发粮草,以至于北延大军差一点就陷入绝境。
若不是当时还是恭王的王爷运筹帷幄,又有恭王妃以有孕之身向西凉募集来足够粮草,怕不是北延将会遭受重创。
这一瞬,几乎所有官员都向老皇帝投来鄙夷的目光。
老皇帝额头青筋猛跳,心中一阵愤恨。
他冷冷地看了傅将军一眼,心中暗自决定,等他重掌大宝,他第一个就要下令处决了这个趋炎附势不知好歹的傅炎!
“看什么看?难道本将军说的不对?”
傅将军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他见老皇帝眼神不对,豹子眼当即一瞪,冲着老皇帝就吼,“你敢说你没做过那些事?你要是发誓没做过,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当马桶!”
老皇帝被傅炎那股威势瞪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老脸上顿时现出恼怒。
为了遮掩刚刚的窘态,他一挥衣袖,斥道,“粗俗之极!”
眼看百官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一直沉默着的容楚这时开口了,“既然有证据,那就拿出来,若是能证明本王并非先帝子嗣,这个皇位,本王自然还给你!”
“此话当真?”老皇帝闻言老眼立即一亮,他枯槁的脸皮都似乎绽放了光彩。
其实他今天来皇宫,决定揭露容楚,也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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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很明白,就算他真的用事实证明容楚是个野种,但是如今大权在容楚手里,如果容楚恼羞成怒,到时候直接下令将他抓起来,他肯定还是会没命。
可是即便如此,老皇帝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却好像过街老鼠一样到处躲藏,食不果腹。
容楚断了他所有生路,他就快要连死士都养不起了!
所以,他才决定听容姜翼的建议,进宫来来揭露容楚那肮脏可耻的身世。
他绝不允许他的皇位被容楚这样的贱种所玷污!
现在容楚这么一说,老皇帝一直紧绷的心弦不由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眼底也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无论如何,今天百官在列,外边还有不少他国使臣,容楚既然说出这番话,那肯定是抵赖不了了。
再不济,他还有金吾卫埋伏在外边,到时候趁乱逃命,应当还是有可能的!
“王爷!”齐相与傅将军等人闻声却是眼含忧虑地望向容楚,试图阻止他如此轻率的承诺。
容楚摆手,他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似乎并不为任何事而动容。
只是老皇帝若是仔细看他眼底,就会发现那里正掩藏着浓浓的嘲讽以及锐利森冷的必杀之意。
沐凝远远看着容楚淡然的俊脸,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就像是有什么尘封的记忆正在蠢蠢欲动,即将要挣破重重枷锁破土而出……
“小姐?”青雪发现沐凝身躯有些晃动,她连忙扶住她胳膊,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不舒服吗?”
“没事!”沐凝觉得眼前有些晕,但她知道现在不能走,于是她摆摆手,又伸手捏了捏眉心,这才好受一些。
此刻,忽然有人跑了进来,凑到老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老皇帝似乎是松了口气,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望向容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斜眼冷笑道,“容楚,你不是要证据吗?朕现在就给你活生生的证据!”
容楚依然没什么表情。
老皇帝在他如此淡然沉静的目光里忽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但老皇帝随即又嗤之以鼻,他有什么好怕的?
马上他就能让容楚声名扫地,一个野种而已,他给了他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到头来,这野种竟然还敢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当初他对先帝动手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了容楚一条性命!
“请父皇上殿!”老皇帝得意地扫视一眼四周,然后故意扬高了音调,说道。
这话一说出口,偌大的太极殿内,霎时陷入了寂静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盯着老皇帝那张得意的脸,似乎反应不过来他到底说了句什么。
父皇?能被老皇帝成为父皇的,岂不是先帝?
可是先帝十多年前不就驾崩了,现在老皇帝怎么说请先帝上殿?
难道他请的是鬼魂?
一时间,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有胆小的,甚至都害怕得发抖了。
只有容楚,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老皇帝,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也只在老皇帝提及“父皇”两个字时,剑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
顷刻间,殿外已经响起声响,太极殿内,倏然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所有人都扭头,目不转睛看向殿外。
那声响渐渐近了,是车轮轱辘的声音,随即,一个人推着轮椅走进。
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是先帝!”有老臣看到来人相貌,立即惊呼出声。
“真的,真的是先帝!”随着那轮椅的渐渐靠近,有更多的人看清楚了来人相貌,顿时震惊不已。
“皇上——”
p>有几名老臣已然扑过去,热泪盈眶。
“父皇!”容光年嘴角翘起,他率先跪下,口称父皇。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大多跟着跪下。
容楚依然不动,齐相与傅炎等容楚的心腹见容楚不跪,心中虽然狐疑,但他们也和容楚一样站得笔直。
沐凝本就站得远,又有巨大的蟠龙柱子遮挡,是以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跪没跪。
“大胆逆贼,见到太上皇在此,竟敢不跪!”老皇帝见容楚不跪,终于找到发难的机会,顿时厉声呵斥。
容楚却只是一挑剑眉,眯紧的凤眸里,淡淡目光从轮椅上坐着的人脸上掠过,口气里是毫不掩饰地嘲弄,“先帝驾崩多年,现在你随便找个人就说是先帝……”
说到这,容楚目光又落在容光年脸上,他勾唇冷笑。
容楚的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先帝驾崩多年,从没有过消息称先帝还活在世上,这老皇帝本就狡诈,也不排除是他为了诋毁瑾王故意找个人来假扮先帝的。
群臣闻言也是立刻反应过来,当即就露出狐疑神情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老者。
只见那老者须发皆白,十分消瘦,依稀也能看出当年先帝的轮廓。
只是老者精神却不大好,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刚刚那么多人说话,都没能吵醒他。
“容楚,你这是害怕了吗?!”老皇帝却并没有因为容楚那番话而露出心虚表情,而是站起身,志得意满地睥睨众人。
他冲身边一名老者使了个眼色,那老者立即拿出一根银针,看起来应该是个医者,竟是要给轮椅上的太上皇扎针。
老皇帝随即冷笑着说道,“其实当年父皇根本就没有驾崩,而是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但是有人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就在父皇饮食里下毒!”
说到这,老皇帝眯着眼睛,意有所指地望向容楚。
群臣也跟着看向容楚,许多人眼里已经浮上了怀疑。
容楚却依旧冷冷的,如那冰上悬月,似乎是在等着老皇帝继续说下去。
老皇帝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但他还是压抑下心头莫名出现的紧张情绪,接着说道,“父皇发现身体有恙后,就急招朕入宫,他告诉朕,他已经知道当时的瑾王根本就不是他子嗣,是有人鱼目混珠,妄图谋夺大乾江山!”
顿了顿,他忽然目光锐利地盯着容楚,“父皇说已经无法再打理朝政,他不想大乾江山就这样落入一个狼子野心的野种手里,所以当晚他就写下传位诏书,传位于朕!”
老皇帝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有理有据,太极殿内,当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目中也带了狐疑。
即使他们此时并没有完全相信老皇帝的话,然而心中却也对容楚生了疑虑。
齐相颦眉,他自然也明白无论老皇帝这番话是真是假,都会对容楚产生不好的影响。
他不由担心地扭头看向容楚,因为齐相不明白为什么容楚到现在都好像对老皇帝的话没什么反应。
可是,当齐相看到容楚那副似笑非笑的高深表情后,他心里忽然就定了下来。
他跟了容楚这么久,可是深知容楚虽然年轻,然而无论是心机谋略抑或是手段,都非同一般,不是常人能比。
既然他如此平静淡然,那就说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包括老皇帝的突然出现,以及先帝的现身。
齐相老谋深算,一下子就猜到容楚用意。
但是傅将军却神经大条,他此时听老皇帝说得如此不堪,梗着脖子立刻就要反驳。
也恰在此刻,容楚朝他看去,那冷漠的眼神立即让傅将军住了嘴。
眼看群臣都在议论纷纷,坐在轮椅上的太上皇此时也悠悠转醒。
他先是眯着眼睛扫视一圈,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父皇,您终于醒了!”老皇帝却是跪倒在地,眼中露出孺慕之情。
群臣陡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聚集到轮椅上坐着的人面上。
那轮椅上的人一看到老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竟是激动地想要从轮椅上起来。
“父皇,您当初中毒,将养多年,毒素都在双腿里,无法站立行走,儿臣这一年国事缠身,又被人鸠占鹊巢,所以未能像从前那般去照顾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老皇帝连忙握紧了太上皇枯瘦的手,眼中含泪说道。
而且他这番话说得极为高明,不但点出了太上皇这么多年没露面的原因,也将容楚指桑骂槐了一顿,指责容楚占了他的地方。
容楚闻言,依旧只是挑了挑剑眉,没有说话。
而太上皇在听到老皇帝那一番“肺腑之言”后,像是愣住了。
他浑浊的老眼在老皇帝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机械地转动起来,随即在看到容楚时,他突然全身一震。
这一霎,太上皇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浑浊双眼里陡然露出惊恐神色。
他伸出枯槁的手,指着容楚,张着嘴,“啊啊啊”的非常激动,似乎想说什么。
“父皇,您是认出那个狼子野心的野种了是不是?!”老皇帝也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