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轩辕惜儿竟是越哭越伤心,段寂宸的心开始隐隐地痛了起来。到底,他以往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莫说是她,便是他自己,如今想起那冰冷的鸣镝,他都恨不得要往自己心口,再插上一刀!
“若然用一辈子都仍是不够,那么,便让我用十辈子来补偿你。生生世世为你做牛做马,可好?”段寂宸动情地说着,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位帝王,说出“做牛做马”这样的誓言,是多么的与身份不符。
轩辕惜儿带泪一笑,用手背将脸上泪水拭去,总算停止了无声哭泣。段寂宸低首望着她,宠溺般叹了一口气,道:“唉,瞧,都哭成个大花猫了!”
说着,他便用自己的便衣袖子,轻轻地将轩辕惜儿拭泪时沾在脸上的白色面粉,一一擦净。
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轩辕惜儿不觉尴尬一笑。猛然,她又想起自己的面尚未搓完呢,不觉急道:“差点儿便要误了正事,天色已不早,咱们的长寿面不可再耽误了!尘晞也在等着吃呢!”
“他也要吃么?”
“当然要吃!白日里,我便告诉他,晚上要和父皇一起吃长寿面,今日将会是一个快乐的日子!”
“可是,你弄了这样久,面还未搓好!”
“……我虽然动作慢些,可我做的面真的好吃!不是吗?”
“是,是,是!惜儿做的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段寂宸笑道。他突然觉得,他们就如同一对最为寻常的百姓夫妻般絮叨着,而这样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你动作实在有些慢,我们何时才能吃上长寿面?我帮你生火烧水吧!”段寂宸说着,便走向那炉灶。
“不!寂,你别忙,我让她们进来便是!”轩辕惜儿急急叫道,却见段寂宸已拿起一把大勺子,往大锅里舀满了水,然后便蹲下身子准备将火烧起来。轩辕惜儿震惊得差点儿停下了手中动作,“寂,你竟然会生火烧水?”
“呵呵!我小时候在月国,时常被月国皇后惩罚,到御膳房跟着下人们烧饭,去马厩跟着下人们喂马,有什么不会的?”段寂宸侧首看着炉灶,已轻松地将灶下的火生了起来。
轩辕惜儿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是我见过的,惟一一个会烧火的皇帝!”
在她印象中,她的皇兄轩辕恒可干不来这个,也从来不可能去干这个。
“哈哈!”段寂宸开心地笑着,重新走回轩辕惜儿跟前,催促道,“快些吧!黄花菜都要凉了。我便站在此处,等着我今晚的长寿面!”
此刻,他带着俊魅至极的笑站在她面前,再次恢复了尊贵傲然。轩辕惜儿心中一乐,连忙加快动作搓起面条来。
接下来的时光,是如此幸福和快乐!他们一起将面条做好,煮好后便让人端到怡心阁。落儿将小尘晞抱了出来,一家三口便团团围坐一桌,吃起了庆贺轩辕惜儿生辰的长寿面。
轩辕惜儿从来不知,面条也可以如此美味!望着段寂宸与小尘晞开心的笑脸,她心中暗暗祈求,但愿这样快乐的时光,可以过得慢一些,更慢一些。
吃过长寿面之后,落儿与倚竹便将小尘晞带回了房中。而段寂宸则轻轻牵着轩辕惜儿的一手,将她带到乾心殿后花园中赏月。
月色如洗,洒在美若仙境的后花园。段寂宸从身后轻拥着轩辕惜儿,轻吻着她的额角:“今日是十二,月儿一日比一日圆了。”
轩辕惜儿听着他轻柔的话语,望着美伦美焕的月色花园,觉得自己如同做梦一般。曾经,她也曾渴望与他一起月下相谈赏景,可他却每日皆是如此忙碌。今日,他为了她的生辰,应是特意腾出时间来陪伴她的吧?
今日,今夜,竟如此美好!
“惜儿,夜已深,我们回怡心阁去吧!我好想你……”段寂宸凑在她耳边低语。
闻言,轩辕惜儿脸上一热,便觉心中急跳起来。她缓缓回首,有意出言拒绝他:“不,你……”
然而,她突然便觉胸中一闷,眼前一黑,瞬间便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在记忆被切断之前,她只看见他忽变惊慌的眼眸,并听见他的一声急唤:“惜儿,你怎么了……”
当焕散的意识重又凝聚,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时,轩辕惜儿听到了房外段寂宸努力压抑却仍是愤怒不已的声音:“梁太医,朕记得那日你说惜贵妃身体并无大碍。今日,为何竟又诊出惜贵妃体内余毒发作?”
“回皇上!”梁太医的声音极为恭谨,却异常平静,“臣当日也觉娘娘体内有邪气侵袭,但并不敢确定到底是何邪气,更不知娘娘已中月国异毒。后来,微臣日夜冥思苦想,终有所悟,及至娘娘近日两度晕倒,臣才敢确定娘娘体内余毒潜藏已久,如今终是发作。”
“哼!”段寂宸似是怒极,然而,轩辕惜儿却听出了他掩藏在熊熊怒火之下的极端恐惧与紧张,“莫再诸多借口与狡辩,朕命你十日之内,便寻得解毒之法,将惜贵妃体内余毒除尽!”
“请皇上恕罪。微臣早已说过,娘娘体内之毒,如今世上已是无药可解。”梁太医仍是说得恭谨而镇定。
“既然如此,朕还留你何用?你口口声声此毒天下无法可解,莫非,你以为朕不会杀了你这庸医?”段寂宸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更有着无法尽掩的绝望与伤痛。
“臣罪该万死!臣无法为娘娘解毒,只能每日里熬些药汁,减轻娘娘中毒后期的痛楚,也尽臣所能,延长娘娘的性命!”
“滚!”段寂宸强行压低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怕吵醒了内间昏迷不醒的轩辕惜儿,“好好记住,惜贵妃若有任何不测,你便是第一个陪葬之人!”
待梁太医退下后,段寂宸才放轻脚步,悄悄步入了寑室。
轩辕惜儿早已睁开双眼,用一手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段寂宸连忙奔到床榻前,将她轻轻按回床上:“莫要起来,你昏睡了一夜,须再好好歇息一阵!”
说着,他握住她一只柔荑,单膝点地在床榻前蹲跪下来,一双凤眸充满了惊痛与伤感:“你余毒发作,为何竟又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