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鸿门宴。

看到满桌子丰盛的菜肴, 叶露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词儿。

只是谁是刘邦?谁是项羽?谁是萧何?

昆哥,文质彬彬坐在地主席上,俨然一个极有风度和教养的绅士, 让人唏嘘恍惚, 仿佛南柯一梦。

在自己说完那番梦想与追求的话以后, 笑意就挂着昆哥的嘴角, 凝视了叶露很久, 然后邀请她和韩冷月吃饭。

这个决定带着随意性,所以当昆哥说出口的时候,连他的手下都露出惊诧之色, 愣愣地戳在哪儿,没有动弹。奇怪的是, 这次昆哥居然没有发火, 让杜飞出去准备宴席。

杜飞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出去的时候,依然满眼疑惑。

水晶灯光下, 大红丝绒的提花桌布,上边的金丝线流光溢彩。桌上放着水晶美人瓶,剔透晶莹,里边插着一束献花,清浅的幽香, 隐隐飘散。

不远处有吧台, 有舞池, 还有背投挂屏。

叶露只认得白色的是香水百合, 中间几支蓝色的花, 蓝得妖魅,越发衬出百合的凄幽胜雪。

杯盘碗盏, 精致考究;各例菜品,色香俱佳,不过满目琳琅,却一样也叫不出名字来。

周围除了昆哥的手下,还有年轻漂亮的女侍,穿着牡丹团花的旗袍,每个人的装饰头式,脸上的妆容,都是统一的模式,连脸上的微笑都相差无几。

叶小姐别客气,开动吧。

昆哥依旧在笑,可是他那双精光冷厉的眼神,不管怎么笑,都让人感觉到如坐针毡般不自在,更像是笑里藏刀。

叶露没有动,她既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捉摸不透这个昆哥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不会卑陋到在菜肴中下迷药吧?等迷晕自己以后,再拍裸照或者更可怕的东西来,然后要挟自己?

方才他不是说,如果自己不听劝告,就会变成裸照里边的下一个女主角……

想到这里,叶露更不敢妄动,昆哥这样的人,虽然不了解,可是看看他的手下杜飞,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们这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叶小姐怎么不动?是菜品不和胃口,还是吃不习惯?

斜睨的眼神,终于抑制不住从心底流露出来的轻蔑,昆哥看着叶露,微微提高了声音。

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眼神,高高在上地看过来,叶露心里有些愤愤。

其实中国的餐饮文化,源远流长,除了讲究色香味,还要有情境意。色香味好寻求,不过是山珍海味,煎炒烹炸,只是情境意难求。情要融融,如好友相聚,能斗酒十千;境要清雅,如山林溪畔,可曲水流觞;意要诚挚,如重逢喜乐,需达旦通宵,我们和夏先生不算熟稔,所以菜是佳肴,所对非人。

心里忿忿的时候,叶露就有不计后果的冲动,方才还左思右想,忧心忡忡,现在忽然就拽了起来,也不思忖,带着嘲讽的口吻,口若悬河。

她说着话,韩冷月在桌子下边用脚尖踢她,叶露只做是没有看见,自顾自地侃侃而谈。

昆哥的脸色,随着叶露的抑扬顿挫,不断地变换,气氛一下去又紧张起来。

嘿嘿。

终于冷笑了两声,眼光凌厉地看着叶露,叶露也看着他,昆哥又恢复了笑意,叶小姐谈吐不凡,见识独到,难怪晋寒冬把你看得和别人不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吧?叶小姐别笑我,夏昆是个粗人,不认识几个字,我听冬子说过,你们经常一起唱歌,怎么样,有没有耳福听听有叶小姐的歌喉?来,大家鼓励一下。

他说着,带头鼓掌,身后的手下,还有那些漂亮女侍们,都齐齐地跟着鼓掌。

所有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叶露身上。

因为知道自己唱歌跑调,叶露从来都不当着外人丢人,上次喝得高兴,在树葬公墓唱了一回,被晋寒冬笑了好久,还常常翻出来笑话叶露,跑调都跑出来了国际水平了,简直可以引领二十二世纪的非主流黑死唱腔了。

明明是不怀好意地挤兑自己,只是奇怪夏昆怎么知道自己唱歌跑调,是晋寒冬告诉他的嘛?

韩冷月在桌子下边一扣叶露的手,就要站起来解围,可是叶露笑着起身,夏先生所请,谁好推辞?您今天一定如愿,不但会一饱耳福,而且永生难忘。

她会起身,反而让夏昆有点以外,有女侍递过了话筒,微笑着问,夏小姐点什么歌?

青藏高原。

优雅地接过话筒,叶露心里冷笑,好,想听是吧?想挤兑我是吧?反正有你们的耳朵陪着我,你们受得了噪音,我还怕什么丢人?

从来都没有这样信心百倍过,以前在音乐班,滥竽充数的叶露最怕被老师拎到前边试唱,只要她一开口,满屋子的学生都会哄堂大笑。

其实叶露很聪明,在乐理知识和乐器练习上,都是班级里边的佼佼者,连音乐老师都常常可惜她没有一副好嗓子。

有次在网络上搜歌曲,听到过网友上传的恶搞乱吼版,现在给你们听听狼嚎鬼叫版的。

心里边动着这样的念头,叶露运足了气,张嘴开唱。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她第一个字气势磅礴地唱出来,就见夏昆还有其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那感觉好像听到钢针划着玻璃一样,尖锐刺耳,说不出的难受。

一直对自己的五音不全而深深为憾,今天头一次感觉到,果然还是马克思说得对,要辨证地看问题,凡是事情都有利弊,原来五音不全也有此等好处。

一般的歌,叶露都找不到音儿,而且听了她唱过后,很多人当时都找不到正确的调了,她的同学曾经说过,如果想试探一个人唱歌功力如何,直接找叶露就好了,让叶露陪着她唱歌,只要听了叶露唱还不会被拐得找不到调儿的,绝对有唱红全球的实力。

这话虽然夸张揶揄,不过也是事实。

叶露越唱越心顺,连淤积在心里的闷气,都随着后边的呀啦索一起嚎了出来。

到了最后一个三度的高音,从叶露喉咙里边出来的,已然绝对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了,韩冷月情不自禁地捂着耳朵,看着她发呆。

掌声鼓励下?这是开嗓嘛,嗓子紧了点,下边……

叶露没有动地方,拿着话筒,笑得非常坦然。

咳了两声,夏昆连忙站起来,他道不怕这个黄毛丫头,只是他的耳朵实在忍受不了如此的噪音,叶小姐,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太紧了,一会儿还要见一个客户,是事先预约好的一个,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儿,请坐。

抓住这个空当,叶露也没有坐回去,既然夏先生无暇,我们也不打扰了,夏先生的盛情,我们心领,有事儿请直说吧,夏先生的时间宝贵,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叶露的话,又直接又冷硬。

夏昆并没有动气,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叶小姐,恕我直言,你,或者你的这位朋友,都不适合冬子,大家都是年轻人,高兴了,玩一玩也无所谓,可是其他的方面,嘿嘿,人嘛,都要有自知之明,这样对谁都有好处,对不对?叶小姐是聪明人,想来也不会我把话说得太露骨了,一句话,离晋寒冬远点儿,大家都平安无事。不然啊,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现在社会治安不稳定,什么样的事儿都有,尤其是单身女子,被伤害的机会更多。

他的话里,充满了威胁。

叶露此时,反而不怕了,也保持着笑容,毫无惧意,其实也不尽然,现在的社会治安虽然不稳定,不过比起古代来还是好很多。杜导在一部片子前边说过很经典的一句话,现在的黑社会,八百年前,人们叫他们做义士。好像水泊梁山上那些所谓的好汉,烧杀抢掠,什么都在,却逃得开王法律条,还被人们称为义士。现在就不一样,杀人的负刑事责任,欠债的负民事责任,不怕蹲苦窑,就只管去犯奸作科瞎折腾去。

眼光一寒,转瞬又平复了,夏昆皮笑肉不笑地,嘿嘿,叶小姐不做老师可惜了,真的能说会道儿,嗨,世间的路,长着呢,慢慢走就知道了。

他没有阻拦,看着叶露和韩冷月拉着手走出去,直到看不见她们的影子,一张脸才阴沉下来,罩着寒霜。

杜飞凑过来,躬身低头,昆哥,那个娘们儿太拽了,和您都敢梆梆的,直接做了不就结了?

废话。

夏昆瞪了杜飞一样,你tmd有时间也看看书,直接做了,你去挨枪子儿去?你还真当我们是黑社会?我告诉你,给我消停点儿,别有事儿没有事儿地给我惹麻烦,哎,你,过来。

杜飞不敢回声,又伏低了身子,夏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杜飞的脸色,变得极其诡异,最后瞠目结舌,嘴里都能塞下个鸭蛋。

听到了嘛?

夏昆看杜飞的表情,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里边就有气。

听,听到了,可是,可是昆哥,这个根本不行,我,我做不了,我不是不做,要我做这事儿,还不如让我去杀人呢,就她?我……

去去去!

夏昆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行也得试试,tmd我的话你也敢不听?

我我,昆哥,我……

杜飞支吾了两句,万分为难。

得了,哪次也指不上你,白长了一副人样子,我给老周打个电话,双管齐下,还怕收拾不了她?以前多少个娘们儿,谁最后不都是栽到我夏昆的手里?

慢慢走到落地窗前,夏昆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笑得更加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