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理恍然大悟,立即把那押送八个强人回城主府的十个捕快喊来问话:“你们十个是押送八个劫匪回城主府牢狱的捕快,现在那些劫匪的口供高度一致,不用说,他们早已经串通好了。
他们被分别关在各自的牢房里,没有串供的机会,只有在押送城主府的路上才有这个机会。他们互相之间说了些什么,你们把听到的都说出来,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你们如果要帮着他们隐瞒,城主府为公差立下的规矩,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也不单个询问了,自己说吧。”
十个公差听了沙理的话,个个惊骇,没想到这个城主年纪,轻轻,心思如此慎密,以后当差,可得小心。
十个捕快料知瞒不过沙理,一个捕快站出来坦率地说:“当时他们八人确有议论,但声音很小,我们也往串供这方面去想,就没注意去听。”
其他九个也都是这样说。只有一个矮瘦的捕快说:“我听到一句话,但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沙理:“什么话?”
矮瘦捕快:“亏死不亏生。”
沙理把十个捕快打发下去之后,云彪笑道:“果然如我所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洪宪身上。这样他们就只有抢劫仙丹未遂一项罪名,其他事都与他们无关,连给奎记丹铺造成的损失都不用负责赔偿。坐个三五年牢房出来,就没事了。”
沙理:“那怎么办,严加刑讯?可是我刚上任,不想给人留下个酷吏的印象。”
阿曼达:“状告奎记丹铺的状子还在吧。先叫他们八个人自己写反省交代材料,看谁的笔迹与状纸上的笔迹相似,抓出这个人来审,就好顺藤摸瓜了。”
云彪一惊:“不好,沙理,快派捕头到每条街查找那些平时在街头摆摊,专门为别人写状纸、契约……等的文理先生。
把这些人都叫来认对笔迹。如果有哪个不见了,马上追查他的去向。查到了活人就暗中严加保护,没查到就说明被灭口了。”
沙理听明白了云彪的意思,阿曼达佩服地说:“还是老公想的周到。”
沙理立即把王捕头叫来,安排王捕头带着所有兄弟满大街找文理先生,找一个带走一个,全部带到了衙门。
沙理命这些文理先生说:“衙门需要一个精通文理的先生从事文案工作,你们各写一篇契约、状子之类的文书,留在这里存档,衙门将从中选出一个最好的充任文书。”
这些文理先生听说有这等好事,自然是激动振奋,都想争取到这个既实惠又很有面子的公职。
文房四宝是文理先生挣饭吃的工具,时刻随身带着。沙理讲了话之后,各个文理先生赶快抢到一个座位,从自己布袋掏出文房四宝,稍一构思,就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这些人平时就是靠做这些文书为生的,个个都是轻车熟路,写的文辞锦绣,字字珠玑。半个小时之后,十多个文理先生都已经写完,在文书上头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就递到沙理的案桌上。
沙理对文理先生说:“你们都已写好了,你们在自己文卷上都留有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如果选中了谁,我们会按住址姓名通知你。
从事文理先生这行工作的,在绥安城还有多少个,还有谁没有来?你们谁能告诉我。”
做文理先生的人很少,就那么十几个。这些文理先生对业内的人当然很清楚,平时他们因为争名气、抢生意免不了也有些摩擦,贬低他人、抬高自己常有发生,所谓“文人相轻”就是这个现象。
今天听到的文理先生中,确实缺了一个名气大的。文理先生们心中有数,论真才实学,那个没来的确实比他们要强上一分。
那个人要是来和他们竞争这个文书先生的职务,可能比他们胜算的把握更大些。所以这些人都巴不得那个人一直不来,不被官府知晓有这么一个人,他们的竞争希望就会大一点。
沙理这么一问,这些文理先生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沙理感到奇怪,就是没有了也说声“都到齐了”或者“没有了”,可这些人既不说到齐了,也不说没有了。
沙理见大家都不作声,就干脆点名,看到一个欲言又止的文理先生问:“还有谁没来,你说!”
这个文理先生姓肖,是这些人中水平最差的,明知自己无望,当然对说出还有一个人没来的事毫不顾忌。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说出了这个没来的文理先生,那几个水平较高的文理先生竞争力就大了很多,胜出的希望就很小,肯定都会恨上他。所以想说又不想说,现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沙理这一问,他就不得不说,也就不担心别人会责怪他了。这位文理先生回答沙理:“只有一个没来,其他人都来了。”
沙理问:“这个没来的文理先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这个肖先生说:“那个没来的先生叫黄儒民,在我们这行里面名气较大,平时在将军府那条街摆摊,有三天没来摆摊了,可能家中有什么紧要的事吧。”
沙理听肖先一说,就记起了在自己住的那条街摆摊卖文的中年秀才,这个人生意很好,常常忙的吃饭都没时间。
沙理:“算了,缺了一个没关系,就在你们这些人里面选了。你们回去吧,选中了就会通知你,十天内没得到通知,就是没有录取,不要盼望了。”
一众文理先生走去了城主府,沙理密令王捕头赶紧派人明察暗访追查黄儒民的下落。务必查到此人,立即带到衙门来。王捕头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云彪对沙理的表现很满意,暗赞孺子可教,不像乃父沙保,朽木不可雕也。
云彪要沙理把告奎记丹铺的状子拿出来,和这十多个文理先生留下的笔迹来作对比。不出意外,没有一个文理先生的笔迹是与状纸的笔记是一样的。
云彪又叫沙理把八个劫匪的自供反省材料拿来对笔迹。这八个人中有三个是不会识字的,识字的只有五个,很好对笔迹。沙理寄希望在这五个人的身上,结果一对比,也和状纸上的肯定不一样。
出现这种结果在意料之内,但必须这样去做,才能肯定意料中的事。
沙理问:“师祖太爷爷、太奶奶:我们唯一希望就是在这个黄儒民身上了?”
阿曼达:“三天没摆摊,只怕黄儒民已经不在人世了。”
沙理一急:“那怎么办?”
云彪:“吃饭吧,吃完饭我们三人一同到黄家看看,沙理记得带着状纸。”
三人吃过中饭,就直奔黄家。
黄家在一条小巷深处,倒是很清静,符合云彪想象。
到了黄家,黄家老小六口诚惶诚恐地看着三人。云彪,阿曼达他们不认识,但这位新城主沙理全绥安城没有几个人不认识。选举城主,把沙理选的人人知道,个个认识。
看到他们一家惊恐的样子,云彪安慰他们说:“你们不用怕,城主到你们家来,是关心你们家黄儒民的安危。有人要谋害黄儒民,官府有责任保护他。
但是,官府现在找不到黄儒民,没办法保护,如果你们知道黄儒民的消息,就告诉我们。千万不可不当一回事,要是不当一回事,就会害死黄儒民的。”
沙理补充说:“你们把黄儒民平时写的一些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黄儒民是个中年秀才,上有双亲,下有三个子女,加上自己和老婆,一家七口,全凭黄儒民一人卖文为生。黄儒民的文才的确很好,生意做不赢,远远强过同行业里的人。收入不菲,以一人之能养七口之家,还略有结余。
黄妻不知沙理要黄儒民平时写的文稿有何用,迟疑着不愿意拿出来。
沙理笑道:“我们城主府要选一位饱学之才充当文书先生,叫了十多个文理先生在城主府考试,有人说名气最大的黄儒民没来,如果他真的很有才,我不想错过一个才子。所在来看看他平日的文稿,实非是言过其实。”
黄妻听沙理这么一说,疑虑顿消,很快从房中拿出黄儒民平时的得意之作给沙理看。沙理粗通文墨,鉴定文稿优劣还是能行的。看了黄儒民的笔迹,确定就是写状子之人,其行文风格也与状子同出一辙。
沙理把黄儒民,阿曼达看,两人看了之后,会心一笑,把文稿退还给了黄妻。
沙理对黄儒民的父母妻子说:“黄儒民为别人写了一张状子,在前城主洪宪那里告状。现在查出来了,这张状子告的是假状。告假状的人见洪宪死了,就不认承自己告了假状。
告假状的人不承认,可状子是摆在那里拿不回去的。状子是黄儒民写的,不是告假状的人写的,官府要查也查不到他。
但问题是官府会按笔迹查到黄儒民的头上来,你们想一想,查出了黄儒民,黄儒民不就把告假状的人给供出来了?
官府担心告假状的人杀人灭口,把黄儒民给做了。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保护黄儒民的安全而来,你们要把与这些有关的事和黄儒民的去向告诉我,千万别心存侥幸,否则会害死黄儒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