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闻言愣了一下,堆上了一个明白的笑容:“大奶真是细心的人,知道体谅郡主的面子,怕出了什么事的败坏了郡主的名声,您放心,人我接了去,亲自给送到东方家的别院内,一定给细细的说清楚。”
他所来就是为了搜这个金蝉的,只是东方老爷来强调的是担心人已死,使得他不能不接了这个案子,如今白大奶奶说了人是活着的,那他也就可以把人送回去的撤了案,他自是明了该怎么处理。
苏悦儿笑嘻嘻的福身道谢,叫着人引了几个衙役去不说,还一副关心备至的样子喊了两个老妈子并一个丫头陪着,彰显了她的关怀,而一转身,她还是恭敬的请董大人带的衙役们进去搜查。
董大人心里是哭笑不得,脸上也陪着做戏,装模作样的喊了几个进去走过场,苏悦儿瞧了眼吴管家,吴管家便知趣的带着早上见过的那位引了进去,在几个衙役装样子在园子里摸墙瞧花的时侯,将一袋子碎银塞进了那衙役舟手里后,又将两个大小不同的金锭直接塞进了那衙役的袖袋里。
“这……”衙役是懂情的,只是这次的给法太不一样了,便要问个丁卯,吴管家轻言道:“这是我们当家奶奶的意思,一切您做主。”说着便扫了扫园子里的几个,又撞了下那衙役的胳膊,衙役立刻笑了,轻声的说着:“那可多谢白大奶奶的好意,你吴管家的关照了。”
吴管家笑了笑,装样子的继续引路,可那衙役也懒的继续转下去,毕竟都在府院内了,当下把几个进园的招呼来,一扬手里的钱袋便说道:“哥几个有的赚,多分你们点,剩下的出去给大家再分一圈,个个嘴巴严实点!这可是白大奶奶的好意,吴管家的关照,懂不?”
有钱进袋谁不懂?这四五个凑过来,一人先得了十两碎银入兜,而后那衙差才拎着钱袋寨进袖袋带人出去了,临走冲着吴管家一笑说了声谢了。
吴管家客气的还了礼数,心道大奶奶的心眼够多的,便赶紧的回到再门前。
他跟了老太太,就做了白家的管家,一辈子围着人圈里的事转悠也算是猴精了,可这才他也算开了眼。
自古送礼讲究的是重礼,是把一把手哄个妥当,他跟着老太太起,也是塞过钱走过门路的,哪次不是大锭的银子送上?可今个白大奶奶却是专门叫他把一百两的两锭银子给敲碎了,整成碎银装袋不说,还另外叫他拿了两锭金锭,却是五十两解和一百两制的各一,并嘱咐他交给领头的,一切让人家看着办。
如今衙差那特意的一声谢,让他体会了不同,再一寻思,才明白这大奶奶的心思够细是心眼够多。毕竟以前大把的寨钱,都是给的官,没有这些杂役小兵,就算给,也不过是一吊钱的事,可白大奶奶把给董大人的钱分了两份,一份还给董大人,一份却拿出来交给了这衙役来分,而且还有心的弄成碎银,分的是方便彻底瞧不出,如此一来,整个衙门是人人得了好处,谁还能不关照白家?从来都是装钱不出声的衙役竟然都说了谢,这还真是头一遭了。
到了府门前,他瞧着还在推让的董大人与苏悦儿,便是与之飞了个眼神,苏悦儿心领神会的一笑便不在与之推让,只故作一脸失望的说到:“哎,董大人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我请您吃顿饭都要推辞个半天,想贤者奔忙时,三过家门而不入,董大人怕也是如此高品之人,实在是平城百姓的福气啊!”
董大人被抬的脸红红的都不知道如何接话,身边的衙差,一扯他袖子便是把那百两的金锭直接转移了过去,苏悦儿明眼瞧见,却故作扶额的晃了晃,于是董大人忙是言道:“白大奶奶要注意身子可别太辛苦,我衙门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您放心,事情我都给你处理好,绝不为难您,您也早歇着吧!”
苏悦儿忙是叹气:“哎,大人真是体贴人,可是我哪里闲的了,如今还要来个什么任公子,我又没听说过这人,却又不能不接待,歇不得哦!”
董大人两次听到苏悦儿提了这任公子,便知她是有意的,赶紧问到:“白大奶奶说的这任公子,不知是个什么人?”
“哎呀,真是说来让人笑话,我才掌家如何知道那是哪路的贵人?还想说或许大人您知道呢!”苏悦儿说着故作抱歉之色,那董大人立刻是心领神会道:“大奶奶别愁,您且陪着招呼两句就是了,这任公子本官一定帮您留神瞧瞧。”
“董大人您真是个为民服务的好官,我呀才掌家,不知底细的哪敢招呼,您也知道老太太才去,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们白家,想欺负这一家老小呢,我不仰仗您可不成!您啊,多关照了!”
董大人自是点头:“好说好说,我一定帮您查!”说完转头问了吴管家是个什么名字,何处落脚,吴管家说了是叫做任安,没留落脚处,他们白家查不得,那董大人便爽快舟包揽了后,告辞了去了。
看着一帮子衙差随着官轿去了,苏悦儿笑着转身,差人关了偏门,留了独扇的角门,这便往内里去。
“奶奶,那任公子等下要来,只留个角门,不大合适吧?”吴管家有点迷糊。
“一个只有姓名的来客,我接待他就是给他面子,能让他走角门就不错了。这人啊,什么身份什么规矩,他要是想龙游人间,先要藏的住角,要想我开偏门也起码有走那扇门的资格!”苏悦儿说着冲吴管家一笑:“您都是人虫了,何必逗我呢!”
吴管家脸上一红,对着苏悦儿低身道:“奶奶快别羞我了,我要真是人虫,也不会都快入土的人了,才明白要大小兼顾的道理。”
苏悦儿呵呵一笑:“这不怪你的,毕竟白家也好,红门也好,总是威风八面的,谁能不买个面子,而是抓住说话管用的那个,便可一劳永逸永不落空,只是……现在老太太不在,我当家,又是这乱轰轰的时候,我不得不防,毕竟小鬼难缠,我只有把大家都拉下水,方能同甘共苦啊!”
苏悦儿说这话是有道理的,当初著名的雷洛探长打造出来的腐败帝国,就是从大到小一个整贪,官职低的小贪,官职大的大贪,于是都是下水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反而齐心协力了。她苏悦儿这会可明白自己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所以绝对不能让小鬼坏了她的计划,全收的大手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自是如此的打算。
饭菜差不多上席,下人刚来知会苏悦儿要不要进餐,吴管家来报,说任公子来了。
来者是客,苏悦儿再不爽这个任安,也要面子上是足够的第一次见的陌生与客气,于是扬手让吴管家引人进来,自己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笑言:“还真是蹭饭的,卡着时间。”
在旁的三爷听了便是浅浅而笑:“大嫂似是不喜此人,要知道是吴管家安置的这个时候,说是请他晚上一起用餐的嘛!”
“都是商家的,有什么办法!”苏悦儿丢过去一个就你话多的白眼,悻悻的坐到上手位等着了。
片刻,吴管家引了任安来,苏悦儿抬眼瞧看,便见他不再一身玄色矜持着他的倨傲,而是穿了件墨绿的袍子外罩了一件奶白色的轻纱坎肩长衣,配着他一脸舟浅笑,倒是个亲和的商人样,还透着点君子风。
“在下任安给白家大奶奶问好!”双手抱拳客气的作揖,这任安完全是个伏低姿态的来客,只不过苏悦儿知道所来非好事,便是笑着抬了手:“任公子客气了,坐吧!”
苏悦儿话语还是客气的,人却没起身,宛如老太太那般的坐在那里,似自己是个长辈一般,但毕竟她的年岁未满二十,是一个年轻轻的少妇罢了,如何瞧着都有些轻视怠慢的意思,一时下多少叫人有些尴尬,不过那任安却没什么反应,只挂着笑的拣了下首坐了。
苏悦儿扫了白三爷一眼,三爷只好赶紧寒暄两句:“任公子恕罪,我们白家家业虽大,南来北往的也不少朋友同行,我却第一次听到公子的名讳,不知公子是哪路的业者,所来何事?”
任安呵呵一笑答到:“你们不知我自是应该,我是从北境来的一个小商户,这些年在钺国五境内作些倒卖的生意,得两小钱过日子罢了。本来呢,我这等小人物也不足以敢前来拜会白家大奶奶的,只是不久前我听闻个消息说白家老太太,那位赫赫有名的红门当家竟已离世,便觉得可叹,恰因我当时所在处离平城并不远,就想来遥遥的送一程,可谁知我来的途中,得到家父的一封信,要我到平城来讨一份债,一份上了年头的债。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到此更是人生地不熟,如何要的债归?日前听闻白大奶奶继了白家家主又当的红门当家,想必和老太太一样乃是巾帼奇人,便前来求个不情之请,想请白家人关照一二给帮忙调合一下,催讨了这个债。”
苏悦儿听的心里冷笑拿眼扫了白三爷,此时白三爷眨眨眼脸上略有些冷的说到:“任公子难道是要我白家帮你讨债?”
任安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弄错了?”白三爷的脸上明显的不快:“催讨债务你大可去衙门啊,怎么寻到我白家来了?我白家虽是世家,可也不过是做的米粮生意罢了,又不是此间商会的会长,岂有帮忙催讨的说法?您这未免是说笑吧!”
任安一脸的正色:“我可没说笑的意思,只是家父的书信里有嘱托,说昔日与白家有些亲近,这事我若办不成大可寻到白家来求告,所以我才来了。”
三爷一愣:“昔日?不知令尊名讳为何,又是怎么称呼?”他是这么问的,心里却有些狐疑:白家有和一个姓任的亲近过吗?
苏悦儿一言不发的瞧看着任安,想听听他如何说,可那任安倒没直接答话,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书信递交给了三爷却又不松手的说到:“这是家父的信,写的清楚明白,只不过三爷您怕是瞧看不得,因为此信上有我家债务所及,更有家父的嘱托,所以……只能白家的家主可以过目。”
白三爷盯了任安大约两秒便笑了:“看来您家父的来头不小。”说着一把抽了信封到手,却还真不敢打开瞧看,怕万一真是个来头大的有失礼之嫌,便拿着信封到了苏悦儿的面前,恭敬的说到:“大嫂,要不您瞧瞧?”
苏悦儿瞧看着那空白无字的信封,慢慢的拿到手里,手指的触觉告诉她里面的书笺最多不过三张纸,可是她没由来的心头一颤,并不想拆开。
于是她拿在手里转了转,冲着任安说到:“不知道任公子要讨的是个什么债?”
任安浅笑:“大奶奶,家父的信中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您看了不就知道了?”
苏悦儿笑了笑,把信封直接放到了一边,而后起身走向桌前道:“我饿了,任公子不嫌弃,就一并用餐吧!”说完便自己先坐了主位。
这任安早上遣人投了拜帖,吴管家便做了安排,本是向请他下午来的,可是那小厮说主家晚上才到平城,吴管家便是请示了苏悦儿,于是大奶奶丢了一句,那就赏他顿晚饭,吴管家才给安排了晚饭时候相见,所以说起来,这顿饭本就是白家约了人家来要管的。如今苏悦儿这般言语一副一时兴起的样,叫人有些尴尬,那白三爷瞧了眼被放在一边未拆开的信封,便也察觉弁情况不大对,立刻收了那有些不悦的脸,请了任安入座。
任安很客气的道了谢入座,这便捧了碗筷和苏悦儿与白三爷一起进食。
任安当初与苏悦儿相处的时候,便是把倨傲之色表现的淋漓尽致,可今日里这般压的住沉的住,倒叫苏悦儿心中不住的翻腾。
慢条斯理的吃菜下饭,她极尽可能的优雅,吃的是细嚼慢咽不失主母礼数,但其实她有些担忧,她怕那封信一拆,内里的东西会是把自己架到一个举步艰难的高度,因为她清楚一点,任安所来不但不会是好事,更是有所图谋的。
如何是好呢?不拆就把人撵出去?只怕任安有后招;拆了再说?可万一是个烫手山芋,我又如何推掉呢?
苏悦儿的心里正嘀咕着要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吴管家屁颠颠的跑来了:“大奶奶,周公子来了,说有好东西要送给您!”
苏悦儿瞧着吴管家脸上少有的喜色,心里便是嘀咕:这是哪出?人却自然而然的顺着点头:“我知道了,你去请了他到事厅先候着,告诉他我正在用餐,顺带招呼一位姓任的公子,稍后就来,请他等等。”
吴管家立刻点头的转身而去,苏悦儿继续的慢条斯理的吃,心里则急速的盘转:周和安该是知道任安到我这里的,他这会来是做什么?难道要和任安来个狭路相逢不成?不对,不对,他说过,不能和皇室为难啊,怎么会来和他照面?而且退一步说,自己现在是红门的当家,那会不会自己也不能和皇室的人对着干?哎呀,这个事我怎么没问清楚呢?真是大意了啊!
苏悦儿心里怪自己当日里没问清这个,便寻思着这会怕只能和任安先来个和平共处才行,结果她才做吃饱喝足状的擦嘴漱口准备起身,倒意外的瞧见两个丫头捧着一碟瓜果进来,一个原是老太太跟前的捶腿丫头,不上台面,只瞧着眼熟叫不上名,一个却是她认识的,养着那一院子毒物的燕子。
苏悦儿瞧着意外却不出声,淡然的坐在那里再端了杯中水漱口,偷眼瞧两个丫头,结果就瞧见燕子是直接端了一盘子切开的水果走到桌边,挨着任安把那些放到了饭桌上,而老太太跟前的那个丫头却是捧着一盘子洗净未切的水果走到了主桌的桌几前,瞧见其上有信顺手的拿起把果盘一放,继而便把信放在了果盘的边上,转身往外出,一切都自然合理没什么异样,而此时燕子也已经放好了果盘往外退,却是身子微微一晃,似没站稳,但摇晃了一下站好后,却对着任安就是一脸的惶恐之色噗通跪地:“大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苏悦儿微愣,任安则看着燕子笑到:“何必这般惊恐,不过是踩到我而已,快起身吧。”
燕子眼扫向苏悦儿似是不敢起身,苏悦儿则迅速的垂了眼皮,用帕子遮挡口鼻吐了口中水,又擦了两遍后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说到:“任公子客气不予追责,我呢也不好罚你,免得是不给任公子面子,不过你毛手毛脚的如何在我府里做事?滚出去领了月钱滚蛋吧!”
“啊!奶奶不要,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燕子立刻磕头求饶,三爷也大为惊奇苏悦儿怎么对一个丫头如此,忙是说了两句劝解的话:“大嫂别生气,燕子应是不小心的,任公子不也没计较嘛!”
苏悦儿不出声,任安只得起身言道:“白大奶奶饶了她吧,其实不怪她,是我不小心挡了她的退路。”
“任公子您太客气了,常言道好狗不挡道,您怎么能为一个丫头自拦黑锅呢?您快坐着吧!”说完苏悦儿冲着那个站在一边木然之色的丫头说到:“杵在这里做什么?扯了她下去,少在这里聒噪!”
那丫头应着立刻上前去扯了燕子,于是燕子在哭哭啼啼里被扯了下去,三爷拉着个脸坐回了席位上,弄得任安手在背后握成拳脸上还要赔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餐饭都用完了,坐在饭桌前也不是个事,于是苏悦儿回了桌几前叫下人撤了席,心里却想着这两丫头跑这来搅和一头子是个什么意思。
心里嘀咕着眼扫到那信封,她头疼的拿起,想着要不赌一把,见招拆招,可是信一到手里,苏悦儿便恍然大悟了,这信样子什么的没啥变化,可拿在手里却陡然重了许多,于是她略是回味了下刚才那丫头的举动,伸手拆了信封。
很快五六张信纸被抽了出来打开,与此同时任安那淡定的脸上便有
了惊色,苏悦儿扫了眼信纸上的东西,心里念叨着真够狠的,便唰唰的翻了几页后,一把将这些信纸拍在了桌几上,冷着脸道:“任公子,您把白家当什么地方?”
苏悦儿的翻脸在三爷看来是摸不着头脑的,可任安已经明白出了自己掌控的范围,当下便抱拳说到:“白大奶奶勿恼,家父的信内里只有两页书笺,可您先前却拿出了五六页来,可能,是我拿错了,您看能不能……”
苏悦儿冷笑了一声便手一蹭把那五六张信笺一扫,扫去了地上,于是五六张信笺或反或正的飘躺在了地上,任安迅速去捡,白三爷忙伸头去瞧,结果还真瞧到了几张,于是当下他的眼一瞪,在任安匆匆拾起这五六张信笺,脸色已经变难看的时候,他更是一把上前提了任安的衣领:“小子,看着你人模狗样的当你是个君子,想不到你竟是做这下三滥的营生!还说什么昔日亲近,我白家怎能和你这种人讶子亲近?还什么来帮忙讨债,我呸!白家的丫头就是再不济的轰出门去也轮不到你拿去换钱!”
三爷说着便是胳膊一甩,那任安就被撩了个趔趄撞在了门扉上,当下他脸上就显出了痛楚,而苏悦儿则立刻说到:“三爷,别和这种人废话,打他都是脏了你的手!来人啊,送客!”苏悦儿说着便是侧身端茶,在家丁听了招呼奔来的时候吴管家也自是闻声而来,于是苏悦儿更是大声的说到:“吴管家你把这人瞧仔细了,以后不管他顶着什么名头来,都给我关在外面!”
吴管家才应了是,那任安便是大声的说道:“白大奶奶这是个误会!这定是有人换了我的信!”
苏悦儿眼一抬:“那敢问你的信被谁换了再哪儿被换了?”
任安扫了一眼屋里人,眼里闪过一丝怒却立刻低头说到:“这个怕是一时说不清,您看可方便我回去找找……”
“找?怎么着,你还非要在我白府做生意不成?”苏悦儿说着一把将茶杯摔在了地上,指着任安道:“你给我听着,白家可是世家,就是再有犯贱讨打的姑娘,我就是打断她们的腿也不会卖到你手里去做娼妓,你赶紧给我滚蛋!吴管家,叫家丁们的招子都放亮点,要是再让这腌臜的东西进了白府,我拿你们是问!”
家丁们听了苏悦儿的话,算是知道这任安是个专做娼妓买卖生意的人牙子,那个脸色一个个都是瞬间变脸,不但不是先前那种围着相请的架势,全然就是动手的推搡,就差上脚踹了。
任安的脸色和颜料铺差不多,他欲要张口说话可苏悦儿却又高声喝到:“吴管家,你们给我记着,以后这腌臢货要是再敢来咱们白家,你们就见一次打一次,让他知道我白家可不是那些个土包子的糟践人!”
任安在苏悦儿的喝骂里被家丁哄撵了出去,他的身影被推搡着消失在夜幕中后,苏悦儿才呼出一口气坐回了椅子里心道:我的个乖乖!
三爷回身瞧见这架势还以为苏悦儿是还在气恼便口里说着:“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就是专做奴仆的人牙子都不敢带人到正门,他竟敢堂而皇之的说什么讨债,拿几张文书价凭的装生意人,哼,全是那些青寮勾栏的,真是个下三滥的家伙!这般糟践人的东西,要不是这是在白府,我早一拳揍到他脸上去!”
苏悦儿抬眼看着三爷那愤慨样子,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便不顾形象的哈哈的大笑起来,直到笑的眼泪都在眼角了,才用袖子遮着脸强收。
三爷被笑的莫名其妙,几次低头看自己找着出了什么洋相,可也没寻到,而苏悦儿又笑的如此开心,毫无遮挡的姿态,将一张春容笑的宛若花开,便使他有些怔的立在那里,好不容易见苏悦儿收了笑了,这才轻问道:“你,你笑什么?”
苏悦儿伸手抚着胸口顺了气这才说到:“我笑我们理直气壮的骂他在糟践人,其实是我们在糟践他,只可惜,他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场面要是周和安瞧到一定觉得过瘾大叫太欢乐了!”
“是啊,真是太欢乐了呢!”苏悦儿的话音才落,那门外便有了周和安的声音,继而他人拎着一个提盒进来,冲着苏悦儿一笑:“多谢你帮我出气!”
苏悦儿的眼一抬:“谁帮你出气了,我只是不想被他捏着罢了,不过,你怎么来了?而且,好像还在哪蹲着偷窥?”
周和安无奈般的笑着摇头,放了手里的提盒到桌上后才说到:“我就是怕你被他逼住特意送上门来解围,结果你还要我等着,我巴巴的跑来,才发现他已经成了一个腌臢货,大奶奶你好手段!”
苏悦儿摆手:“不管我的事,你信不信?”
周和安只笑不答,三爷忍不住的插言到:“你们能说点我听的懂的不?”
苏悦儿摊手:“其实有些地方我也不大懂的,大概需要别人给我们答案。”苏悦儿说着高声喊到:“燕子和刚才那个丫头呢?去给我叫来!”
门外的丫头应着声去了,苏悦儿看着周和安放在桌上的食盒问到:“这是什么?”
周和安伸手打开了盒子,取了内里的压板,装在漆盒内的汤盅便显了出来:“黑婆婆熬的,还温热着呢!”
苏悦儿一愣:“她还给我熬?”
周和安点点头:“是啊,她说人老了,没事可做,好不容易找了个事做,却又不让她做了,她这日子里闲的慌,只能熬好了叫我看着办,我替你喝了一回,可我这身子虚不受补消受不起啊,得,我给你拿来,你还是继续喝见,免得浪费了可惜!”
苏悦儿听的心里酸酸的,人瞧着那汤盅不置可否,而三爷则扫了一眼这咋看都似有奸情般的两人,上前一步伸手掀开了那汤盅,立刻一股子汤的香气扑面而来,而三爷看了看汤色又看了看周和安,将盖子盖了回去说到:“真,真是好汤,好汤。”
苏悦儿瞧见三爷这般样子便想开口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觉得没解释的必要,干脆的伸手去抓了汤盅,掀开盖子的时候问了句:“我不懂她为什么还肯给我熬?难道你没说清楚?”
周和安正经的说到:“不敢不说清楚,只是她听了也没说什么,大约是……习惯了吧?”
苏悦儿觉得习惯两字十分的突兀,不过面对着香啧啧的汤,她能体会到一个老人那种关怀的心态,忽然的就想到老太太对自己笑的样子,便抱着汤盅就要喝,而此时周和安却忽然说道:“慢,你就不担心什么吗?”
苏悦儿没回答,抱着汤盅就开始咕咚咚的喝,连瓢羹都不用,等到一盅汤下肚了,才放下汤盅说到:“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熬我就喝呗,不过,明天的请早,别跟今个一样,都吃饱了再喝,倒把我撑到了。”
周和安笑着点头,收了汤盅口里轻言:“黑婆婆一定很开心。”
苏悦儿淡淡的笑着接口:“是啊,你喝才是糟蹋了人家的心血。”说着感激的看了周和安一眼:她是知道周和安养了小鬼蛊的,更知道他是手脚冰凉阴气颇重的人,这孕妇喝的可都是补汤,大多是热牲温性的,他一个阴气重的男子喝这个,纯粹就是自己找罪受,那黑婆婆瞧了不更难受才怪!至于毒,她才不担心,黑婆婆若做手脚,周和安自是瞧看的出来,要是下毒,那更是由周和安去承受了,而她觉得黑婆婆就是爱黑脸罢了,人却是个好人。
“黑婆婆是谁?”三爷忍不住的出声询问,周和安便笑着说到:
“是我家中的一位长者。”
三爷还要问,此时下人在外面传话说是燕子和红妆来了。
“叫她们进来吧!”苏悦儿说着坐回了主位上,伸手示意周和安和三爷坐,待两个丫头进了厅内,她瞧着那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丫头问道:“你是叫红妆?”
那丫头立刻低头答话:“回奶奶话,奴婢是叫红妆,原是老太太跟前的粗使丫头。”
苏悦儿打量了她一番觉得给个粗使丫头起名叫红妆这么精致的名字,倒觉得有点意思,再转头瞧着那看似低头却使劲抬眼瞧自己的燕子,她眨眨眼说到:“什么时候这养宠物的丫头跑灶房去了?这会可是夏天啊,又不是冬天大多都钻地睡觉的,你闲的慌。”
燕子吐了下舌头:“奶奶,奴婢就是去帮帮红妆姐端东西的而已……”
“是吗?”苏悦儿故意的一瞪眼:“我不是叫你滚蛋的嘛,你这么还在府里啊?”
“奶奶,奴婢若是滚蛋了,大爷的那些虫啊蛇的,谁养啊?”燕子调皮的堵着嘴嘀咕着,还故意的眨巴着眼睛,完全把一个十三四岁女孩的那种狡猾与可爱揉和在一起,咋看都叫你忍不住想掐她一把。
“得,这么说为了大爷的那些宠物我还动不了你了?”苏悦儿说着伸了手:“东西呢?拿来!”
燕子眨巴眼睛:“奶奶要什么东西?”
苏悦儿含着笑的看了看一边完全跟个木头人似的红妆:“你呢?也要装糊涂?”
红妆抿了抿唇,从袖里摸出了信来,燕子在旁便是出言责怪:“你不是说有外人在的话,就不拿出来嘛!”
这话说得苏悦儿心里一抖看向了周和安,白三爷也面露尴尬的瞧望了过去,结果就看到周和安一脸呆相似的盯着燕子,似是入了定一般。
被指外人的周和安如此全神贯注的发呆,白三爷倒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瞧苏悦儿,却见苏悦儿眼扫了周和安那神态后,已经转头去招手要了信到手里,便也干脆的不发一言,他是看的出来,在他大嫂的眼里,周和安并不是外人。
接了信,一拈确是那两三张的感觉,她便看着红妆说到:“你是怎么换的那信封?是放信的时候还是燕子闹出动静的时候。”
红妆抬眼看了眼苏悦儿,便轻声的说道:“放信的时候。”说着她倒挺自觉的上前,再拿了那果盘,不过这次倒不是背对着大家而是面冲着大家,于是三人看的清清楚楚,红妆那凭空的手做拿信起的一瞬高抬亮给众人,却有两根手指夹住了一封信从袖袋里出来,而另一手把果盘放好,她放下信封的一瞬,则是把从袖子里抽的信封放到了桌上,翻手做了个塞的姿势,显然是把换出来的信就势的顺进了端果盘的那手的袖中。
苏悦儿瞧着便乐了,这显然是魔术师那快手的技巧,只不过她一想红门玩的就是幻术,便觉得红门怕是有不少技巧和魔术差不多。当下也不新奇,只笑着往燕子跟前扫:“既然已经换了,干嘛她还要多此一举的踩人生事挪开大家的视线?”
这次红妆没答话倒是燕子开了口:“奶奶,奴婢才不是故意的呢,是他伸了脚来绊我,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就故意踩他脚上了呗!”
“啊?”苏悦儿很意外,她看着燕子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恼:“你说他绊你?他绊你做什么啊?”
“奶奶我说的是真的!”燕子一激动奴婢两字也不自称了:“真的是他绊我,至于他绊我要做什么,我哪里知道!”
此时周和安却开了口:“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绊你!”
苏悦儿闻言看向周和安,燕子也是立刻转头盯向周和安,不过她的神情好像有点古怪,似是兴奋又似是害怕,但是她却还是开了口:“你知道?那他干嘛绊我啊?”
周和史看了燕子两眼转头冲苏悦儿说到:“白大奶奶,请允许我和这位燕子姑娘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苏悦儿点点头:“好。”
当下周和安便直接动手拉了燕子姑娘的手就走,燕子当即就要甩手,口里还喊着:“哎,干什么……你……”最后的你字没了气势,只有惊喜,继而别说挣扎了,完全就是快步的跟了出去。
这番变化把三爷瞧的诧异不已,人都跟着走了两步到了门前,瞧着那两人就在院落的角落里站着说话便转过来冲着苏悦儿问到:“他这是……”
“我不知道。”苏悦儿答的十分迅速和坦然,当下眼神又落回了红妆那里充着她一笑折开了信。
信里一共就三页纸,第一页上是简短的几句话,可苏悦儿一看这抬头与落款就已经神色凝重,再扫了内容后,便是皱眉,然后她看了第二页,眼神微眯,再看了第三页后,她合上了这三页信笺伸手揉了下额头,此时早已转身注意苏悦儿神情的三爷瞧看的出来这神情里的凝重便关心的问道:“怎么?难道他还真和咱们祖上亲近了不成?”
苏悦儿瞟了一眼三爷点头:“很不幸,真的,亲近过,而且,算是很亲近!”
三爷的脸刷的就变了:“啊?那,那难道咱们还真要帮他去讨债啊,诿,对了,讨的什么债?”
苏悦儿看了红妆一眼说到:“你回去收拾下东西,搬到我院落里去,打现在起你就是我院里里丫头,跟着伺候我吧!”
红妆出声应了是,人就退了下去,三爷瞧着越发觉得事情重要便凑到了跟前:“大嫂,到底这人是什么来路,又讨的什么债?”
苏悦儿看着三爷,嘴巴左右的撇了撇似有着犹豫,不过最后她还是坐正了身子说到:“现在咱们是一心为了白家的,所以,这事也没必要瞒着你,以为这个任安将是咱们白家最大的敌人!”
“敌人?”三爷不解,苏悦儿则把手里的信笺打开,一边翻看一边说到:“他是来讨债的,而且还要咱们来帮他讨债,你能猜到为什么吗?”
三爷眼珠子一转:“难道我们是保人?”
苏悦儿一笑伸手把其中一页信笺给了三爷看:“你看看吧!”
三爷拿在手里,一看之下便是手都抖了,当他迅速的看完那几句话后,便是瞧着苏悦儿似是有些僵化的反应不过来:“他,他竟是……可就算是这样,那,那关我们……”
“欠他家债的人不少,我们便是其中之一,他光明正大的来讨债不是因为我们是欠债的,而是我们的身份很特殊啊!”苏悦儿说着又把第二张信笺递给了三爷,于是三爷这才看后,倒退了一步晃了晃才说到:“天啊,老祖竟然偷天换日!”
苏悦儿耸肩:“老祖也是没办法啊,顺着天道只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她逆天而为,也不过是一番好意……只是谁会想到,这宁王竟还留了一手!哼,真是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老皇帝的儿子没一个不会算计的!”
“那,那咱们怎么办才好?红门可是神门啊,难道我们白家要去和他一起谋……”
“和他一起?他也配?”苏悦儿冷笑着摇摇头:“三爷,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什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苏悦儿说着起了身:“当年的事里谁是赢家?这江山天下又在谁的手里走过了这些年?是谁,是当今的皇上,是当年的太子!”
“是这样没错,可是他是篡夺……”
“怎么?你鄙视篡夺?你瞧不起篡夺?”苏悦儿说着歪着脑袋:
“那你之前对白家的家主位,就没篡夺吗?”
三爷立时闭嘴面有愧色。
苏悦儿却抬手拍在了三爷的肩膀上:“羞愧什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若大爷真是个傻子,若二爷真是个扶不起的家伙,你争家主当之无愧,所以我从未在这一点上瞧不起你半分!”
三爷惊异的抬头看着苏悦儿,似是不相信她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当日我对你不满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为了竞争已经不惜牺牲家族利益,自相残杀不说还不分时机,而另一个,就是你为了狭私报复竟出损招险些害一人丧命,所以被我不齿!但你本心不坏,所以我才敢把云儿嫁给你!只是大爷并未痴傻,他又是我的夫君,我维护他自是应该的,所以站在你的对立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三爷盯着苏悦儿说到:“你真的不觉得我有违长幼之序?”
“长幼之序未必就是对的,尤其是什么人做什么事,这个可不是长幼之序就能定的。宁王和太子,谁更适合皇位呢?我们回不到当初,无法知道,但就这些年的政事治理,国家发展,百姓的安居乐业,他适合与否,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再退一步说,管他适合不适合,这个世界的竞争法则不就是强者天下吗?有本事的当老大,没本事的当孙子,只想凭着什么血统就想得到天下,那简直就是愚蠢之极!”苏悦儿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这就和我掌家是一个道理,我管你什么来路,我管你什么后台,在这里,就和我比比,看看谁的拳头硬,看看谁才是强者!”说着她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的道理只有一个,强者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