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而代乌行远向少浪剑求情说:“算了,看在同门的份上,就饶了他这回吧,谅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少浪剑不忍让她为难,便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乌行远可以走了。
乌行远向林中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抬头挺胸,双目瞪着少浪剑,森然道:“姓少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潇洒地一个转身,却“咣”地一声和两个同伴撞在了一起。
三人果然心意相通,都往一处想了,同时向一个方向去转身,难免头碰头。
哎哟哟……
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三个人同时搓着脑袋跳了起来。
林中月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一向以清冷面孔示人,极少见到她笑。
少浪剑的心悸动了一下,没想到她笑的这么美。
“少浪剑,你狠,你横,我服了。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横到几时,你一个寒门庶族子弟指望靠出卖色相谋取富贵,你要不要脸?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拿,靠女人上位,你羞也不羞,换做我,我,我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哈哈,乌少,豆腐也能撞死人?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呐。”
“撞不死也得羞死,哪像某人脸皮厚似城墙。”
“就是,就是,换作我,我也找块豆腐撞去。”
三个人嘴上占了便宜,心情大好,说说笑笑着走了。林中月见少浪剑脸色不大好看,便道:“海州乌家财力雄厚,人脉宽广,他的父亲乌重胤倚仗军功发迹,昔日蛮族寇边,乌重胤率部驰援,一杆寒铁枪挑杀蛮族十大金甲将军,功勋彪炳,不比你现在差。”
少浪剑道:“我的这点功绩岂可与乌都督相提并论。”
“所以,陛下还是信任乌家的,这次铸成大错,换做旁人,早难免身死族灭,可他呢却是毫发无损。只是逼他把侵吞的齐州、洪州吐了出来而已。”
少浪剑明白林中月说这番话的用意:一方面是在为她方才的行为的作注解,乌家实力雄厚,连皇帝也奈何不得,这样的大家族正是林家在朝中的潜在盟友,她之所以能容忍乌行远的放肆,其实是站在两大家族的长远利益来考虑的,这是顾全大局,既非对他有意也非惧怕他。她的第二个用意是提醒少浪剑,处理与乌行远的关系时要适可而止,乌家不是好惹的。
少浪剑只是淡淡一笑,这种云淡风轻,倒让林中月心里没底了,她有些拿不准少浪剑是否真的理解了她的意思。稍顿,便又是微微一笑,挺起了胸脯,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你得罪了这样一个豪门,怕不怕?”
林中月身材修长,体格健美,更兼五官精致,端庄秀美,只是为人太过冷清,整天一幅冰冷面孔,目光又犀利的吓人,让人望之生畏,不敢与她亲近,似今日这般明眸善睐,微笑着跟人说话,实在是极其少见。
少浪剑道:“得罪豪门当然是件麻烦的事,不过若事情做的值也就没什么。”
林中月哼了一声,淡淡地说:“你的靠山来了。”
来者是骑团的一个辅兵,骑团骑士皆是军官且绝大多数都是亲贵子弟,这些人都配有辅兵若干,用于处理庶务。这些辅兵日常屯驻在皇城内的小兵营,宫内有何旨意,都是先知会他们知道。
少浪剑的这个辅兵名叫阿萨,矮小精悍,阿萨奉上一道令牌:“明日清晨,营中点将,请骑士不要延误。”
少浪剑说声知道了,挥手正要打发阿萨走,林中月却把人唤了回来,赏了他一个银饼,辅兵道谢而去。
见少浪剑不解,林中月解释道:“他们的粮饷很低,全靠打赏过活。”
少浪剑道:“这个我真不懂,谢谢你。”
“不用谢,你帮了我一回,我也帮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林中月顽皮地说。
……
当晚,少浪剑正与司空湖在双清书院门口的小酒馆里喝酒,宫中忽有人来给少浪剑送上一套锦袍,要他明日入宫时穿着,又要教导他面圣时的礼仪。司空湖道:“又非第一次面圣,教什么礼仪,去吧。”打赏了来人车马费,让他走了。
却又问少浪剑:“这次你立下大功,陛下会怎么赏赐你呢。”
少浪剑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司空湖道:“若是方便,请与陛下说,我司空湖也想去骑团为他老人家效力,嘿嘿。”
少浪剑道:“你就舍得双清的花花草草?”
司空湖道:“舍得,舍得,不舍哪来的得。”
稍晚时候,骑团有人来到双清书院,请少浪剑回九重宫兵营安顿,说二日清早,朝廷举行大典,需要骑团充当依仗。
二日,皇帝在九重宫四方城城头大会诸侯、百官,宣达诏书立誉王
为皇太子,册封平叛有功将士,少浪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封忠勇男,授太子亲勋左卫将军。天子有九军,太子有六军,这六军都是仪仗,由京中亲贵官员子弟充当,每月训练一次,逢盛大庆典需要仪仗时集合,平素可以自由活动。
少浪剑的这个将军虽然无法与禁军的将军相提并论,却也是地地道道的从五品官,按照真龙朝的官制已经进入了高官的行列,骑团的人向来晋升的快,这一点,在少浪剑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少浪剑这些天读了不少书,对真龙朝庞大的官僚体系已有所了解,太子的亲勋卫队虽然士卒无须时时供奉,但将领们却需要按时到少阳院点卯,想到这心里揪然不乐。他无意于仕途进步,更不想仰人鼻息,听人差遣。在骑团混在人群里随大流,还可以忍受,眼下却要他时时面对皇太子,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想到了辞官,离开中京城,男爵可以拥有一小块封地,他希望这块封地在江南的某个地方,他在自己的封地上建一座别墅,晴耕雨修,逍遥快活。
司空湖为此大为紧张,他在双清书院的教师生涯已接近尾声,有关他那话儿不行的传闻正甚嚣尘上,这让崇拜他的花花草草们失望透顶,司空湖感觉自己没办法再混下去,他需要转型,在中京城或洛城的某个清闲衙门混个差事,少浪剑现在就是他的指靠,他怎么能走呢。司空湖舔舔舌头劝道:“你果然觉得混着不开心可以混一段时间后再辞职,但眼下最好按兵不动,朝中大清洗刚刚开始,到处闹的鸡飞狗跳,你此刻走让人怎么想。陛下不能容人,卸磨杀那个什么,连平叛的功勋都不能容忍。”
少浪剑无奈地喷了口闷气,眼下帝党正残酷清洗后党,天下侧目,这个时候自己辞官,很容易闹成误会,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少浪剑听从了司空湖的意见,暂时没有辞官,这日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太子亲勋左卫报道,主将待其十分客气,约在自己的值房里单独谈话,此刻外面有人进来,大将立即起身,本来要送少浪剑去觐见太子,却不想太子本人已经到了门外,慌的他连忙跪接。
少浪剑只是鞠躬行礼,甲胄在身,无须跪拜,这是真龙朝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只不过这规矩现在已经废弛,军中大将身披甲胄跪拜贵人的现象已经十分普遍。
“少将军无须多礼。”皇太子柏韧抢前一步搀扶少浪剑,对跪在地上的主将视而不见。
少浪剑望了皇太子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太子对少浪剑十分宠信,这一点少阳院内外都能看得出。少浪剑曾与太子并肩作战,救护至尊平息叛乱,享此殊荣理所应当,而且人们很快发现,少浪剑并无意于仕途进步,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混日子,等到这场风波过去,就辞官回乡,逍遥快活去。既然不会妨碍到谁,因此少浪剑虽然得宠,却并不遭人嫉恨。
时光如水,转眼又是一个春秋,少浪剑在双清书院的研修生活到了最后时刻,这一年时间他几乎读尽了双清书院的藏书,尝试了所有的剑法招数,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尝试的也都尝试了,现在这里已经无甚可留恋处,他决定离开。
“我就要走了。”
“恭喜你。”
“是吗。”
“太子仁厚,会是一位好太子。”
“我知道,我走了,保重。”
“保重。”
少浪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专程来向林中月道别,她算是自己的朋友吗,算不上,是自己的同志吗,也不是,那她是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熟人而已。
司空湖已经彻底厌倦了双清书院的生活,这里的小妞很容易上手,但他尚未进化完全的身体却是泡妞的终极障碍,久而久之,有关司空老师身体不行,肾虚的传闻如洪水猛兽般泛滥成灾,让司空湖颜面尽失,因此一听说少浪剑准备离开,他就向校方递交了辞呈。
他想请少浪剑引荐他去少阳院混混,少浪剑道:“引荐当然没问题,不过九重宫的门可不大好进,神将门在此布设的像阵足以让任何试图侵犯的灵族灰飞烟灭,至于兽族嘛,或者你可以去试试。”司空湖果然去试了,离着应天门还有一百丈的时候就被一股炙热的气焰炙烤的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神将门在应天门布设的像阵太过凶险,根本不是他这样修为的小兽能冲撞的。
进宫之路不通,得另外想辙,这里有个前提必须得阻止少浪剑离开中京城,离开容易想再回来就难了。
“我去吏部找过人了,现在想弄块封地真的很难!建国三百年了,所有像样点的地块都被占光了。不过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天启侯谋反牵连,朝廷一口气削了三百多个爵位,这些人的封地正被陆续收回。不过这得有个过程,至少得到明年夏秋之交才能把地腾出来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急着辞官走,先在京城住下来,人走茶凉,你前脚一走,后面那些人就不认你了,好歹把地弄到手再走,你说呢。”
“那就在京中再住一年,你去找房子。”少浪剑也不想就这么走了,若是能弄块封地,他就能把司空湖一块带走,省得留下他一个在中京城里惹是生非,到头来还要他回来给他擦屁股。
“好咧,包在我身上啦。”
少浪剑现在是将军了,有资格佩戴金章,也有资格在中京城拥有自己的府邸,按照现下流行的做法,他应该拥有一名忠心耿耿的总管,替他打理府中庶务,和处理一些私人事情,司空湖声称他早已不再纠结他和少浪剑之间的“师徒名分”,自告奋勇来给少浪剑当总管。这倒遂了少浪剑的意,正好就近看着司空湖,免得他四处招惹是非。
司空湖在中京城里转悠了十来天,终于相中了第七区的一套房子,业主原来是工部的一个郎中,假借职务之便大捞特捞,眼看要东窗事发,花钱买通关系外放做了太守,虽然跳出了是非圈,却也断了重回京城之路,念及年纪已大,想着在太守任上再狠捞他一笔,就告老还乡,这才变卖京城的产业,可巧就让司空湖赶上了。
“要价二十三块金饼,不贵,真不贵!民谚都说‘京城房价永远涨’,‘城’是指洛城,‘京’就是中京城,这不是胡说八道,中京城是什么地方,帝都,跟皇帝做邻居,多么尊贵的事,花点小钱算什么。再说了中京城的房价一直在涨,咱们现在入手,住个一年,明年出手还能小赚一笔呢。这比投资什么生意都划算。哈哈,你就从了我吧。”
“房子怎么样。”
“三进三出带两个花园,外观低调,内有乾坤,绝对适合你这种闷骚型人物,地段也好,身处闹市区,又能闹中取静,最关键的是它在第七区!”
司空湖在最后三个字下加了着重号,以示强调。
中京城由内到外分成九个区,第九区是宫苑,皇族的居所。第八区是皇亲国戚、世家大宗的居住区,寒门出身的官员即便是贵为宰相也未必能在此立足。第七区虽然稍次一等,但也绝非寻常人能涉足,区区一个郎中能在第七区拥有房产已是大有福缘,这样的房子的确是可遇不可求。
此外,二十三块金饼的价格虽然是贵了点,但也不算离谱,周围都是这个地价,再说了只有地价高才能过滤低层次的人,从而凸显出居住者非同一般的逼格。
少浪剑倾其所有,还差五块金饼,正欲向京城高利贷者借贷,麦家兄弟却主动找上门来,送了三块金饼,理由是道贺乔迁新居。
少浪剑道:“房子还没入手呢。”
麦扬笑道:“抛砖引玉,明日必有好消息。”
第二天上午,少阳院也封了三块金饼过来,理由也是道贺乔迁新居,此后林家、骑团也陆续送来贺仪,不仅解了少浪剑的燃眉之急,连装修改造的钱都齐了。
新宅入手,到底还是让少浪剑高兴了一阵子,漂泊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块立足之地,在这个方寸之地,自己就是天,可以随意怎么折腾。
此后的生活平淡如水,除了隔三差五的去少阳院点卯,其余时间少浪剑就呆在家里专心修炼,同僚间的迎来送往统统推给司空湖去应付,司空湖这个总管是有官职的,跟少浪剑的关系相对平等,出去走动也有面子。
他乐在其中,只有一件事让他感到不快——他距离一个真正的人始终还差一步。
“我的体毛都褪的差不多了,其他地方也跟人没甚区别,唯独那个地方还是毛茸茸的,看着就糟心啊。”
“你可以试着把毛剃掉。”
“试了,剃不干净。”
“考虑过用火燎吗?”
“你还不如说直接用开水烫呢。试过了,更惨,形状不一样,更容易吓着她们。”
“这个,还须继续修炼。要有耐心。”
司空湖叹了一口气,看来少浪剑也不是故意为难他,他的确没有更好的主意。缺了这个关键器械,他的泡妞事业终究要大打折扣,眼下为了解决生理问题只能去妓院了,那里只要有钱,你就是长根树枝她们也不会介意。
日子平淡无奇,少浪剑的修炼进展顺利,易骨、洗髓渐次完成,修筋方面也开了一个很好的头,只是被隐没的内丹依旧渺无踪迹,这让少浪剑略感挫折。
这一日,洛城太守寿辰,司空湖代少浪剑前往贺寿。少浪剑在后花园密室里完成修筋阶段一个周天的修炼,衣衫汗透,他定了定神,唤入侍女雪荷。
雪荷是司空湖从人贩子手里买的侍女,朝中大变,后党惨遭清洗,高官显贵破家者数以百计,这些人家的男丁女眷因此被罚没为奴,这些奴婢一半在公府服役,其余的或被赏赐功勋贵族,或被变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