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个京城,少浪剑也没几个真正的朋友,想来想去,还是去了林中行的府邸。林中行是林中月的哥哥,林锦客的长子,却因非嫡出,而自幼就没有资格继承林家家业,不过此人精明能干,素来被林锦客看重,年纪轻轻就做了林州大都督府驻中京城奏事使,官虽不大,地位却很特殊,有权代表林家与朝中权贵周旋。
他的府邸,昔日宫变时,少浪剑曾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刀光剑影,彼此又是敌对状态,十分的不和谐,这一次,林中行却很客气,亲自迎出府门,亲自作陪,直到林中月从外面回来他才识趣地离开。
林中月做男子装束,细腰长腿,英气逼人,京中贵族女子多做男装出行,其实为的就是图一个方便。
道明来意后,少浪剑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在京城里也没几个朋友,所以冒昧的很。”
林中月道:“忙我可以帮。我只是奇怪,此事你其实大可直接进宫禀明陛下,以你现在的身份,陛下一定不会拒绝。”
少浪剑道:“你这是在考验我吗,陛下因衣学士之事跟太上皇有了隔阂,此刻谁还敢公然提及此事,至少我这样的身份行不通。”
林中月笑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惊讶,看起来你并非只是一只闲云野鹤,而是一头狡猾的小狐狸。你担心陛下身边有太上皇的耳目,你不必装无辜,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也罢,既然你开口了,这个忙我肯定得帮,静候消息吧。”
因见少浪剑没有走的意思,便问道:“天启侯还有其他什么事要我效劳吗?”
少浪剑忽然变得局促起来,支吾了半天方道:“我的朋友司空湖不知道被什么人迷惑,留恋花场夜不归宿,你在京城人头广,可否代为敲打一下。”
林中月针扎一般跳起来,叫道:“少浪剑,你把我当什么啦,这种小事也来烦我!我林中月在你眼中竟沦落到为人处理家长里短的地步了吗?”
少浪剑连忙解释道:“绝无此意,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林中月却冷着脸,硬着心肠喝道:“不要说了,送客。”
被人灰溜溜地赶出来的滋味自然不大好受,不过少浪剑也不怨她。本来这样求人就有些过分,被人赶出来实属正常,他只是奇怪,这样的事自己为何要来求她。
这种事说出来很难为情对吧,那为何要去当面求她呢。
奇怪吧,还真是奇怪。
怏怏而归,雪荷竟然不在,府中没有一个佣人,少浪剑只好自己动手泡茶,歇了一会儿,便关了门户,睡觉。
这几日天天熬夜看书,精神有些疲乏。
闭目休息了一刻钟,他睁开眼,红日当空,院子里洒满阳光,看样子已是午后。四周依然很静,雪荷仍然没有回来。
这让少浪剑感到奇怪,雪荷这个小女子还是很本分顾家的,怎么会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了呢?她又去了哪?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随便找了件衣袍披上,正要出去寻找。雪荷却一路疾跑回
来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跑的小脸通红。少浪剑赶忙接了她的菜篮子,倒了一碗凉茶送过去,雪荷狼吞虎咽,几乎喝呛了水。
然后把嘴巴一抹,说道:“出事了,咳咳,司空,司空让人抓了。”
少浪剑眉头一皱,对她说:“不着急,慢慢说,被什么人抓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司空湖在御汤苑跟一个官宦人家子弟因口角起了冲突,结果让京兆逻卒给逮了起来,如今正关在京兆府大牢里。
少浪剑微微一笑:“那是他活该,夜不归宿倒也罢了,还撒酒疯打架,真是长能耐了。”
雪荷一怔:“你不管他?”
少浪剑道:“先让他吃吃苦头再说。”
说罢催促雪荷做饭,自家到书房看书去了。
雪荷怔了一会儿,料想少浪剑另有主张,便也不再催促他。
午后,京兆府来了一个干练的老捕头,因少浪剑烦厌见这些人,就由雪荷接见了。雪荷回头告诉少浪剑来人是循例来通报案情的,又向她担保说司空湖在牢里会有很好的照顾,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
雪荷最后说:“我自作主张,打赏了他们四块银饼,你不会怪我吧。”
少浪剑笑道:“这是你懂事能干,我怎么会怪你,你去吧,到明日我再设法救他出来。这次权当是个教训。”
雪荷很高兴,笑道:“这样最好,就让他吃点苦头,看他以后还敢欺负我。”
黄昏前后,少浪剑正在书房调理内息,冷不丁雪荷来报有位林公子求见。少浪剑见她抿嘴偷笑,便在她眉心点了一指,喝道:“说林中月来了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雪荷笑道:“来的真是林公子,英姿飒爽,看的奴家小心肝直打颤。”
少浪剑骂了句没出息,整衣冠来客厅见林中月。
林中月冲少浪剑撇撇嘴,道:“我是来跟你请罪的,事情办砸了。”
少浪剑眉头一拧:“不着急,你慢慢说。”
据林中月说,少浪剑找过她后,她就安排了人去御汤苑准备择机敲打一下司空湖。她是辣椒嘴豆腐心,嘴上把少浪剑臭了一顿,心里却很愿意帮这个忙。
“我找了几个老成的人去做这件事,他们打听到了你朋友就在御汤苑,所以就赶了过去,却没想到正见到他跟人殴斗。所以他们想浑水摸鱼,乘势把你交代的事给办了。这里面就有一个意外,你的那位朋友斗殴时误伤了一个看热闹的人,而那个人偏巧又是方熔炼从冥州带来的家臣。方熔炼你总该认识吧,你们过去是不是有仇?”
林中月语含调侃,显然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少浪剑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怎么惹到了他?
他跟方熔炼不熟,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因为白小竹的缘故,他现在实在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一点都不想有。
“往日无仇,但难保今日无怨。”少浪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说是要杀人偿命。”
“那个人死了?”
“据说当时只是轻伤,但不知为何午后突然就死了。”
少浪剑沉默了一会:“此事很棘手?”
林中月有些无奈:“方家正得宠嘛。”
少浪剑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林中月也不废话,起身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见少浪剑眉头不展,送走林中月后,雪荷鼓起勇气进言道:“那个什么方熔炼现在骄横的很,皇帝封了他个安乐侯,又授三山郡太守,他根本不去上任,赖在京城里胡作非为,如今这城里一般的亲贵都奈何不得他。连公野家的三公子骑马在路上遇见他都主动让道儿,一般人哪还敢惹他?上次他在街上鞭打工部郎中赵菓的小儿子,打的那孩子满地乱滚,却没人敢管,连京兆逻卒都躲的远远的。若非南离公主打那路过,不被他打死,也得打残。哼,这种恶人就得小妖精那样的大恶人才能治得住。”
少浪剑咳嗽一声:“‘小妖精’三个字,你以后休要再提,说多了对你没好处。”
雪荷“哦”了一声,不敢吭声了。
晚饭时分,雪荷报告少浪剑说京兆府又来人了,通报已将司空湖转移至天字一号监,与死囚们关在一起,隔日就要堂审,罪名正是斗殴杀人。
雪荷说完,抹着眼泪哀求少浪剑道:“您与京兆府的秦驸马有些交情,这个时候若是坐视不理,司空他就没命了,我知道这个人有诸般不好,但他到底是自己人呐。”
少浪剑笑道:“这傻丫头,我怎会坐视不理?我晚上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好好看家。”
晚饭之后,少浪剑果然出门去了,不过不是去东升公主府找秦东川,而是直接去了南离公主府。
第二天一早,司空湖便从京兆府大牢平安归来。
雪荷见他面颊红润,抹着眼泪笑出声来:“敢情京兆府的牢饭比我做的饭好吃,瞧你吃的红光满面的。”司空湖道:“狗屁的好吃,猪食都不如!以前老抱怨雪荷做菜不走心,如今这一比较,才知道咱们雪荷的饭菜简直是天下至美,神仙美食。废话不说了,服侍某去洗澡也,算了,你还是去做饭吧,回头好好陪我喝一杯。汪他三爷的,没想到老子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呐。”
吃饱喝足,雪荷去厨房收拾。
司空湖剔着牙问少浪剑:“这回能把我放出来,你是走了谁的门路?”
少浪剑道:“你是明知故问。”
司空湖吐出嘴中残渣,哈哈一笑道:“委屈你了,这份深情厚谊我会好好记在心里的。其实说句心里话,这小妞也还不赖,粉嫩嫩,面团似的,个子是小了点,却小的别有风味,该有的也都有,无非是比别人的尺码小了一号罢了,她娘是炎州熊氏,熊家人就是那样,娇小温婉,我看好的很,你要真是做了她的驸马……好好,我不说了,困了,睡去啦。回头替我跟雪荷说一声:我欠她一份情,日后定当以身相报。不劳远送,走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