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水生之刘县尉问案

河南县衙,现如今清静得厉害,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现任县令和主薄,常驻通济渠,主导疏浚工程做最后的攻坚战。

上一任县尉,虽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摆弄出好大一番场面,但是随着他本人调任御史台,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

戴捕头这样的常驻捕快,正在全力探查西市半掩门命案,一个个在洛阳城里面跑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自然没有滞留县衙的道理。

也幸亏是谢直在任的时候,下大力气把河南县的治安整治了一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街面上连个小偷小摸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河南县衙告状、公干,这才让处于半空置状态下的河南县衙维持这表面上的运转。

为什么是表面上的运转?

因为能管事的都不在,只有一位姓刘的县尉坐镇县衙无所事事。

说起这位刘县尉,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这位刘县尉就是洛阳本地人,姓刘,名普会,祖上乃是洛阳城外豪商,他家几代经商下来家产颇丰,就动了心思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用心钻营之下,也不知道他们家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还是怎么的,据和皇宫里面的武惠妃搭上了关系,也不知道多少金银器物砸下去,竟然说通了武惠妃,亲自开口在李老三面前求了个恩典,给了刘普会一个挽郎的出身。

挽郎这名头吧,一般情况还真不容易见到,但是这个出身也挺有意思的,什么意识呢?就是皇家有什么大型祭奠活动,比如祭天啊太上皇、皇太妃出殡之类的,需要大量的童男童女帮忙,或者帮着摆放祭品,或者帮着拖动棺椁,摆放祭品的,就叫斋郎,拖动棺椁的,就叫挽郎。

无论是斋郎还是挽郎,只要你帮着把这件事情干了,就是有功,老百姓家办个红白喜事,对前来帮忙的父老乡亲还得抓把糖块呢,何况是你给你堂堂皇家帮忙,皇家自然也不能小气,而且让人无语的是,皇家的“糖块”还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赐出身。

为啥梦寐以求?

有了出身,你就可以做官!

当然,无论是选官的年限啊,初始的职务啊,都有相应的限制。

但是,就算再限制,那也是“官员的预备役”啊!

人家考科举的,费劲吧啦地考试,县试、府试、省试,三回之后才能有个出身。

你呢?帮着皇家红白喜事帮了忙,你就也有出身了,跟进士、明经享受相同级别的政治待遇,你这还有啥不乐意的!

事实上,在大唐朝,一般官员,只要是有办法,都会尽量让自家子侄去当一任挽郎或者斋郎,别的不说,孩子长大以后,就算读书不成、习武不行,考不中进士也不愿意去军中打拼,起码也有了一个出仕为官的身份了不是。

刘普会,就正是基于此原因,通过武惠妃拿到了一个挽郎的身份。

有了出身,就是选官了,刚才说了,刘家巨富,选官这种事,拿钱砸就行,再说了,不是还有武惠妃这张大虎皮可以借用一下嘛。

就这样,刘普会在家族的支撑下,几经迁转,生生用钱砸下来一个河南县县尉来。

河南县尉,这可是美职,别说是一个挽郎出身的“二代”了,就是谢直这种正规途径出身的,当初选官也是费尽了力气才拿到。

刘普会可能也明白什么叫树大招风,砸下来河南县尉之后,立马偃旗息鼓,跟其他不是正途的县尉一样,躲了,你说我是河南县尉吧,我肯定是,但是,事情,我一概不管,有啥福利、权力,我都没想法,我就挂个名,明年考核,你就给我一个中等就行……

反正人家这河南县尉当得相当得佛系,不过呢,佛陀也有动凡心的时候啊……

这不,谢直调任御史台,罗县令忙乎在通济渠,河南县衙实在是没人管了,罗县令就通知了一下这帮“佛系”的河南县尉,你们谁动了凡心了?上班来!时间也不用长,最多一个月,通济渠那边一完事,我一回来,你们就可以继续回去吃香火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继续闭目参禅……把罗县令给晾那了……

幸亏谢直走的时候给罗县令出过主意,罗县令一见这情况,再次派人传话,都别犯傻啊,现在叫你们回来坐镇一个月的时间,全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想想,现在河南县是什么景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都是人家汜水谢三郎治理的好,等到今年年底考核,人家最少是个“上中”,但是呢,你们无论是谁,过来待一个月,也算是把眼前的这个局面维持下去了,“上中”虽然难点,“上下”还是没问题的,最起码,也是一个“中上”吧?这不比你们生生等一个“中平”要好?为官一任,谁还不想弄个好一点的评价啊?

一句话,刺激到了刘普会。

其他的那几位县尉,有可能是跟脚强硬,根本看不上这好上一级、两级的评价,但是刘普会不行啊,前面说了,他当官、选官,全是靠砸钱,一个好一点的评价,说不定就能给他剩下不少钱财……出身商贾世家的刘普会,难道连这个帐都算不明白吗?

我来!

罗县令无所谓啊,他招呼这帮子“佛系”县尉,纯属就是为了坐镇县衙,省得朝廷有什么公事到了河南县,连个能出面接待的人都没有,这种活儿,张三也行,李四也行……说句不好听的,给条狗拴俩馒头都办了……不要你的能力,就要你一个身份!

你来?

行,就你了!

罗县令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转身就奔了通济渠。

就这样,挽郎出身、砸钱当官的刘普会,竟然成了河南县衙之中的坐镇堂官。

说实话,迁转三任,当官十年,这还是刘普会第一次自己说了算!

到了这个时候,当他第一次坐在二堂之上,竟然有些飘飘然,朝堂争锋、千秋评说、功成名就……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休……

轰!

一声巨响,仿佛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野望!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然后……就尴尬了……

河南县的治安太好了,根本没有让他这个县尉大显身手的地方……

其他衙门的人,也知道现在河南县衙就是个空架子,罗县令带着河南县一干精干人员正在通济渠攻坚呢,无论有什么事情,要是不急,就等等,真着急的话,去通济渠都比去河南县衙管用……

至于县衙内部的吏员、衙役,都忙着破案呢,谁又心思去伺候那位县衙二堂的“菩萨”?

可怜刘普会,在家参禅修佛好好的,被罗县令给拎过来坐镇河南县衙,刚刚升起一股“宏图霸业尽在手”的豪情……然后,硬生生地给挂那了——没有施展的机会啊!

你说闹心不闹心吧?快别提刘普会如何难受了……

结果,今天,机会来了!

有人上告!

哎呀,这可是太好了!

刘普会一个头磕在地上,谢过了弥勒佛爷的保佑,兴冲冲地升堂,要亲自问案。

原告,陈九。

被告,曹水生。

证人,嗯,也不算是证人,戴捕头,正一脸铁青的站在二堂之上。

戴捕头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废话,能好的了吗!?

他本想打个马虎眼,稍微糊弄一下,放水生离开,然后把陈九往医馆一扔,三瓜俩枣的就把事情翻篇儿了,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当总捕头以来,最熟悉的和稀泥方式,以前用这个办法处理街面上的混混,简直无往而不利。

也就是谢直上任河南县尉之后,他才有所收敛。

却没有想到,仅仅两个月时间,再用出来,竟然没有成功!

戴捕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难道是手艺生疏了……?不能吧,这才多长时间没用啊……

结果,他就在前来河南县衙的这个路上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不是手艺生疏了,而是坏人学精了!

陈九是谁?

就是洛阳城街面上一个混子,说好听点,以前漕帮、现在脚帮一个帮众,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闲汉!大能耐没有,小机灵不少,人不笨,可是就不把聪明劲往正地方使,这样的货色,正经人家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生怕脏了眼。

这要是搁以前,都不用戴捕头说话,只要随便一个河南县的衙役出面,就往陈九面前一站,他还不得转身就跑?敢多说一个字都是他胆大!

现在呢?

个狗-日的竟然还敢告官了!

戴捕头越想越是恼怒,我堂堂河南县总捕头亲自出面,还镇不住你一个混子了是吗!?

嘿!

事情就是这么无奈,戴捕头扯着陈九的伤处用力的时候,陈九即便疼得哇哇大叫,戴捕头也丝毫不为所动,但是,当他喊出来“我要告官”四个字的时候,戴捕头竟然不敢再动陈九一手指头了。

为啥?

因为谢直亲口跟他说过,“要以法治河南县”,无论是谁,只要有意识地运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的时候,戴捕头作为“司法从业人员”,“有资格、有义务”,“保障该人行使自己的权力”,要不然的话,就是“妨碍司法”!

戴捕头越想越生气,却也慢慢回忆起当初谢直跟他说完这些话之后的解释,他还记得,当时还追问了谢三爷一句,难道三爷就不怕坏人也学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

当时谢直哈哈大笑,坏人都学会用法律去保护自己了,好人为什么不学?不学,你就在法律面前吃亏,吃了亏还不去学吗?如果还不学,那就不是好人了,那就是傻子了!这个世界上,傻子多吗?不多吧?当好人也学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的时候,那才是律法二字真正深入人心的时候!

另外,坏人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哪有怕什么,法律禁止的事情,他们都不做,他们还算是坏人吗?就算他们还是坏人,坏的程度也有限了吧?

谢直如此一说,弄得戴捕头无言以对。

当时谢直说完,也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却又对戴捕头多说了一句。

日后,好人也好,坏人也好,都学会了用法律保护自己了,你们这些“司法人员”就更应该去学习法律,因为,以前的坏人,是穷凶极恶之徒,而以后的坏人,将是学会钻法律空子的坏人了……

戴捕头当时还不明白,结果,今天,结合陈九身上发生的一切,他终于有了明悟——谢三爷果然料事如神,相对而言,仅以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学习速度,坏人比好人学得更快!

无奈!

刘普会刘县尉却不管戴捕头无奈不无奈的,他正在享受自己难得的荣光时刻。

“下站何人?所告何事?可有人证?”

好吧,审案三连问,刘普会不知道私下里练过多少次,但是哪一次都不可能有今天这般字正腔圆。

陈九跪下,把事情一说。

“他打我!”

刘普会转脸问水生。

“曹水生,陈九状告你殴打他,你可有异议?”

水生大脑袋一卜楞。

“没有。”

两个字说完。

戴捕头气得直翻白眼,这孩子,这脑子,唉……

不仅仅是他,刘普会都有点不乐意了,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来了一个案子,结果你认罪这么快,这……这多没劲啊,我这还没过瘾呢……

想到这里,刘普会不由得眼珠一转。

“你为什么打他啊?”

水生人家多实诚了,县尉问,咱就说,当当当这么一说……

刘普会顿时勃然大怒,手指陈九,一声怒喝。

“漕帮的?打了活该!”

戴捕头:“……”

水生:“……”

陈九:“……”

陈九都快哭了,还他么有这么审案的呢?不是说“律法治河南”吗,结果知道我是漕帮的就“打了活该”?这是什么,这是“唯出身论……?就算是这样,水生也是漕帮的啊,为啥他就没事?

要说陈九也是机灵,很明显看出刘普会不喜欢漕帮了,赶紧说道:

“少府容禀,小人曾经是漕帮中人,那也是以前年轻不懂事,如今依然弃暗投明,加入了脚帮……”

刘普会一愣。

“脚帮?你加入脚帮了?”

陈九点头。

刘普会点了点头,转向了水生。

“你为什么打他,不知道他是脚帮中人吗?找死!?”

戴捕头:“……”

水生:“……”

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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