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子睿从长平王府出来之后,一路坐着马车,直奔皇宫。
这一路上,他却是思绪纷飞。
穆流年不愧是将门英才,不仅仅是个人的武功了得,更是对于大局,有着一种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防范措施。
一想到了刚刚在长平王府,穆流年的那种冷静、睿智、沉稳,这些都是自己所不具备的。
确切地说,以前自己以为,自己的本事、大小处事能力,已然是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可是今日与穆流年一叙,却是让自己成功地看到了,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
他甚至是以为,浅夏能嫁给穆流年这样的男子为妻,是她一生之幸。
比起嫁给自己,或许,穆流年才是最好的选择。
脑子里不停地盘旋着,刚刚在长平王府中,他与自己的那番对话,想想他的神态、气势、语气等等,让他这个曾经为王的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而肖云放,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了。
难道,那颗帝王星,会是指穆流年?
可是今日与他一番对话,他清楚地感受到,穆流年没有撒谎,他的眼中虽然有凌厉、有霸气,也有偶尔的那种不屑,可是,却独独没有那种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对于皇位、对于权势的占有欲。
眼神,是最不能欺骗人的。
所以,桑丘子睿相信,穆流年完全没有必要骗他。至少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而浅夏,那就是想法更为简单纯粹的一个人了。
只要是他们一家人都安安稳稳的,那么,她就是别无所求的那种了。
所以说,穆流年没有那种登基为帝的*,也没有那种理由,毕竟,穆家传承了上百年的忠诚之名,长平王那样固执的一个人,是不可能会允许从他或者是穆流年的手中葬送掉的。
桑丘子睿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边境之事,他必须要对肖云放提一提,哪怕是他不在意,不当回事儿,可是身为臣子,身为桑丘家的人,他有这个义务来提醒一下。
当然,他不会去学着那些文臣去弄什么死谏,只有那些蠢才,才会为了这个去送命。
再想想扶阳之事,造船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再加上了选将、练兵,真以为扶阳的那些将士们都是瞎子?
扶阳之危,必然是要再想其它的法子来解除了。
当然,他相信,肖云放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如今又是帝王了,定然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更不会再下旨将林少康召回了。
说的难听些,就算是他下了旨,现在能不能找到林少康这个人,还是个问题呢。
就算是找到了,还不知道那会儿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林少康是否愿意再为紫夜效力,也是个未知数呢。
桑丘子睿只要是一想到了当初自己一力扶持了肖云放,如今自己又是静国公府的世子,不可能完全地与肖云放脱离利益关系,所以,他明知道肖云放没有大才,不是一位好的君主,也必须要全力扶持他了。
当然,若是将来的局势,再发生变化,那么,桑丘子睿考虑的,还是要保全桑丘家族,而非肖云放这个人!更不可能会是他的皇位了!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桑丘子睿的心里轻松了许多,有些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是你想明白了,那么,这一切,自然也就不成为困扰一个人的问题了。
人呀,活在这世上,一定要想明白了,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权势?江山?爱人?财富?
再想想穆流年的这些做法,看似是违背了身为臣子应有的规矩和道德。
可是实际上,对于紫夜来说,对于紫夜的上百万的百姓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爱,真正的无私!
为了能使这么多的百姓免于战火困扰,免于家破人亡,免于巅沛流离,穆流年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更不在意肖云放会如何看他。
反正已然如此了,肖云放就算是对他有更多的看法和不满,还能如何?
反正先帝对长平王府做的一切,已经是够多了,穆流年甚至是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还有什么,是比之前他所经历的这些,更惨的?
想明白了穆流年大概是一个什么样儿的心态,不由自主地,桑丘子睿,竟然是战到了他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这样微妙的变化,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
而关于扶阳之战,桑丘子睿将自己从穆流年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地,对着肖云放说了。
肖云放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有些震惊、呆滞,原以为,有了银子,有了大船,那么,扶阳城破,指日可待,可是实际上,他却从未考虑过这些具体的问题。
他甚至都不曾想到过,他派过去的这些将领,到底是有没有人熟悉水战的!
他甚至都不曾想起来,这水战,与陆战,有何不同?
而这个时候,桑丘子睿想的,则是比肖云放更多,亦更为长远。
朝堂之上,那么多的文臣武将,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么?
是因为皇上在朝堂上表现得太过武断,还是说,他们这些人,其实是隔岸观火?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肖家的兄弟俩在争夺皇位,其实,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这江山,不还都是肖家的么?
他们身为臣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去为了所谓的劝谏,再得罪了新皇,更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寻求后路。
他们现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至少,将来无论是何人称帝,对他们而言,无功,却也无过,至少,还能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等臣子的心态,若是不能快速地扳正过来,只怕,肖云放的狂妄自大,只会越来越严重,而朝堂上,敢于说真话的臣子,也会越来越少。
这于紫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桑丘子睿这样想着,心里头却是更明白了,其实,许多的事情,都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成的。毕竟,此事的根源在肖云放的身上。
而他是紫夜的帝王,这个时候,他能意识到自己的短处么?
就算是意识到了,他能容许别人当着他的面儿指出来么?就算是被人死谏,他又能愿意改么?
而有些毛病,又岂是仅凭着他愿意改,就一定能改得过来的?
所以说,这人心实在是太难把握了。
桑丘子睿自己想了一会儿之后,便抬头仔细地观察着肖云放的表情变化。
他其实是真心地希望,这个被他一手扶上了皇位的帝王,能尽快地成熟起来。至少,在穆流年和长平王府,没有起了反叛之心以前,将这一切,都能尽快地捋顺了。
只是,他自己却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期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可能会体会到百姓的不易,甚至是还下令去诛杀自己的子民?
一个心里头没有装着百姓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的君主?
肖云放此时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来一切并非是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
就算是有了银子,可以造船了,可是他派去的那二十万大军根本就是不精于水战的,一旦在水上开仗,那么,输的,十之*,会是他们自己。
肖云放的脸色渐渐地严肃了起来,立马就下旨将一干重臣召进宫来,则时,还特意强调了,一定要将兵部尚书,叫进宫来。
桑丘子睿在这一点上,帮不上忙。
首先,他自己并不会打仗,他或许工于心计,可是于战事上,他却是有明显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如果今日没有得到了穆流年的提醒,只怕,很快,桑丘烈和何少白二人,就会大败。
桑丘子睿出宫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何这样严肃的问题,远在扶阳的两位将军,也不曾提及呢?
难道他们对此有十足的信心?并不将这些当回事儿?
可是何少白和桑丘烈二人,都不曾参与过水战,何来的信心?
突然,桑丘子睿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只怕,扶阳那里,即将有变。
桑丘子睿火速地回到了静国公府,再连忙手书一封密函,着人即刻快马加鞭送往扶阳,亲手交到了桑丘烈的手上。
怕只怕,他们之中,也有些不安分的原因在。
桑丘子睿这里的所有动作,穆流年都看在眼中。
他明白,桑丘子睿不精于战,不过,现在,大概也猜到了桑丘烈的身边,极有可能有内奸。
这样的大事,两位主将却是一直不动,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们现在都对这些根本就是不以为意。说明,有人给他们吃了定心丸,本就不懂水战的二人,只怕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们给骗了过去。
至于何少白?
穆流年微挑了一下眉,反正,一时半会儿他是回不了辽城了,这倒是他的一个大好的机会。
“浅浅,现在长平王府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我带你离开这里。”
浅夏十分平静地看着他,“那这里要怎么办?就这样不管不顾了?若是到时候肖云放一时怒起,你就不怕,他会将这里给你夷为平地?”
“他不会!”
看着穆流年十分有信心的样子,浅夏微微皱眉。
“浅浅,他还要用我,他没有那么蠢。这个时候,一旦将我惹毛了,对他没有半分的好处。别的不说,就单单是那五十万大军,哦,在他看来,应该是三十万大军,就冲着这个,他也不会对王府如何。”
“你在赌桑丘子睿会站在我们这边?”浅夏有些不太赞同道。
“不是在赌,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若是太平盛世,我不一定能斗得过桑丘子睿,可问题是,现在已经是起了战火。而桑丘子睿的手中并没有一兵一卒,他手中的那些暗卫,在这样大规模的战争中,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的。”
浅夏沉默了,对于桑丘子睿,她自认是十分了解的,他会站在穆流年这边么?怎么就觉得有那么几分的不靠谱呢?再想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桑丘子睿,似乎是并没有做出什么于长平王府有害之事。想来,他也是对长平王,有些忌讳的。
“好吧,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是,元初,一切小心行事。事实证明,肖云放或许不懂打仗,又骄傲自满,可是同样的,他也不是傻子。我们不能让他拿到了我们的短处,从而,在声势上,先让我们处于了弱势。”
穆流年点点头,“我明白。放心就是。我们要走,自然也是要走的光明正大。如今到了淮安,假的长平王妃,已经对外称病,在许家休养身体了。浅浅,在走之前,我们还是要将这里里外外的一切,都做个万全的准备的。”
浅夏闻言,看了一下四周,穆流年是担心长平王府被毁么?
“那这里就不需要留人了么?”
“当然得留。府上一些老人儿都不愿意离开。现在,我们也只能允了他们,让他们留下。放心,他们留下来,也只是看个门户,若是肖云放果真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我也会想法子先护住人的。”
“能带走的东西不多,毕竟,偌大的一个长平王府,就仅仅是我们倚心园,就得多少东西呢?”
穆流年嘿嘿一笑,“事实上,我们也就只需要带走我们这里的一些名贵东西就是了。母妃的东西,上次离京的时候,就带走了一批,这一次,父王又将剩下的带去了淮安。而其它各院子的东西,这一回,直接就当嫁妆给带到了阳州了。”
浅夏这才想到,当时穆大小姐出嫁,那些丰厚的嫁妆,不免失笑道,“你还真是狡猾,这样的法子竟然也能想得出来。”
“没办法,不这样儿,我们就一点儿东西也带不走了。再怎么说,她也是穆家的人,给她弄个丰厚的嫁妆,也没有什么坏处,反倒是还可以帮我们拉拢到了宋家父子,何乐而不为?”
浅夏看他如此说,心里头却是明白,他定然是没有将所有的东西都当成嫁妆给了穆焕巧,如果不多留一手,他就不穆流年了。
“我们是去辽城去哥哥会合,还是去凤凰山?”
“去凤凰山,辽城虽然是无碍,可是我仍然不放心你去。还是凤凰山吧,我比较放心。”
浅夏犹豫了一下,轻咬了咬嘴唇,再抬头看他时,便小声道,“这样,若是有可能,我们就先去一趟辽城吧。”
“对了,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何千洛现在也在辽城。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也不能总是让他闲着。对于人材,你要是不让他做些什么,那才是真正的糟蹋了人家。”
自从上次从允州回来之后,他们就自觉地将梅千洛这个人,改成了何千洛,免得桑丘家的人,再真的找上门去。
听着他将自己利用起人来毫不手软的恶习,竟然是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实在是脸皮太厚了。
“你这人也是,何千洛怕是不愿意再搅进来的,你又何必?”
“他不愿意搅进来,就可以不搅进来么?想的美!凭什么这累死累活的事儿都让我干?他们这些有本事的却不思为了百姓们多做一些?我可没有那么蠢!”
听着穆流年的话,再看着他说得一脸嫉妒的模样,她是真的不明白,穆流年到底是看人家何千洛太顺眼了,还是看着人家太闲,从而心里头不舒服了。
“你想好了我们要找一个什么样儿的理由离开?”
穆流年的脸色略有些阴沉,“之前想了一个法子,不过怕是不成。这会儿我正在琢磨着另一个法子。不过,我担心肖云松不会答应,还得让桑丘子睿来帮一把。”
穆流年的法子很简单,辽城如今守卫薄弱,而辽城离抚阳并不算太远,至少比离梁城要近,若是扶阳的四皇子派人偷袭辽城,那么,只怕这个时候,辽城不保。
辽城与阳州紧挨着,阳州虽然是有驻军,可是既然是偷袭,只怕是不待阳州做出反应,辽城就已经失守了。
浅夏跟桑丘子睿一样,也不怎么懂战事,“若是肖云放下旨,将这路兵马一分为二呢?”
穆流年摇摇头,“不可能!阳州的兵马本来也算不得多。再者,当初那里之所以会驻守了这么多的兵马,也是在防范你们云家的。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将这些人分成两路。而且,一旦分成了两路,战斗力大幅下降,只怕,到时候两座城池都守不住。”
“呃?”浅夏没听明白。
穆流年解释道,“我是站在了桑丘子睿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你放心,此事,我会再找方家和赵子奇分别商量,一定要促成此事。只要是肖云放有意往辽城派人驻守,那么,就只能是我穆流年。”
浅夏这回听明白了,这就是他一直在强调的,光明正大地离开梁城。
“元初,你要明白一点,你可是从未打过仗的。肖云放会同意派你前往么?”
穆流年坏坏一笑,“就是因为我从来不曾打过仗,所以,他一定会派我去。”
次日早朝上,便有人提出了关于辽城目前驻军空虚的问题。
显然,这个时候,若是将何少白调回来,自然是不成的。可是万一四皇子派人突袭辽城,又当如何?
方乔生站出来道,“皇上,依臣之见,当再派人手前往守城。只是如今我紫夜的兵部,实在是无可调用之猛将了。边关驻守的几位将军,自然是不能动的,现在在扶阳,这大大小小的将军,又被牵制了数人。依微臣之见,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穆家。”
方乔生的话一说完,刘相便有些不淡定了,“方大人,我紫夜泱泱大国,岂会连个守城的将军也派不出来?为何就一定要想着穆家人?”
反正此时长平王也不在朝上,大家说话,也就都没了顾忌。
方乔生一脸忧虑道,“刘相,下官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您想,如今京中的左、右卫大营的人手,自然是不能更换的,这等时机,边关将领更是不得轻易裁撤。刘相若是不希望皇上用穆家人,要不,您举荐一位?”
这话,倒是将刘相给问住了。
而龙椅上的肖云放自然也是不愿意重用穆家人的,听完了方乔生的话,还真就是十分严肃地看向了刘相,真指望着他能想出一两个合适的人选了。
可是刘相不过一介文臣,于武将的举荐上,能想出谁来?
要是此刻林少康还在朝中,他定然是会毫不犹豫地就推荐了林少康。可问题是,现在人都被皇上给贬到不知道哪儿的地方了,还怎么重用?
更何况,皇上这等有些高傲的性子,就算是他举荐了林少康,皇上也不会用的。弄不好,自己还得挨上一顿训了。
此时,倒是有人站出来,举荐赵家现任的家主,赵子奇。
赵子奇此时也在朝堂之上,看了看那位举荐他的大臣,也只是不屑地轻笑了笑,那是他的那位好伯母的娘家兄长呢。还真是不惜利用一切有可能将自己给打杀了的机会呢。
想将自己给打发出京,然后好有机会重新夺回赵家的大权?
至于自己出京之后,是生是死,那可就难说了。
赵子奇不着急,站在了队伍里,没出声儿。
倒是一旁的静国公看了,摇摇头,“胡闹!赵大人乃是一介文臣,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是将赵大人一介文人给派去驻守城池?我们要派过去的是将军,不是刺史!”
那位官员被训得面皮通红,立马归于原位,不敢再出声儿了。
同殿内的那些文人武将们,看他的眼神,自然也是有些不善了,谁不知道赵家的那点儿事?赵老太爷亲自指定的继承人,他的妹妹这是不乐意了。
肖云放看着低下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这个时候,将他们派出去,只怕是会有伤他为帝者的威严了,当然,若是被四皇子的人知道了,只怕会以为他们这边儿,已是无将可用了。
那可就不妙了。
打仗就算是输了,可是这气势上也不能输!
肖云放眼神微暗,看着底下的这些臣子们,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穆家是什么人,他自然是清楚的,到底要不要重用长平王呢?
此时静国公出列,“启禀皇上,微臣也同意方大人的说法,只是,长平王如今远在淮安,而且听闻王妃重病,时间上,怕是会来不及。若是皇上心中有疑,可以将长平王世子穆流年派去。虽说他不曾有过战绩,可至少也是武将世家出身。”
静国公的话一出来,原本是持反对意见的刘相,倒是也同意了。
为什么呢?
刚刚静国公的话,可以听出两个意思来。
一,若是皇上不信任长平王府的人,可以只派穆流年过去,穆流年不曾亲身奔赴过战场,所以,他去守城,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最着急的那个人,应该是长平王。
二,长平王现在远在淮安,那里可是许氏的地盘儿。纵然现在许氏没有了兵权,可是许家人在当地的声望,可是远非其它人能及的。
这个时候,若是将穆流年派出去,再有个风吹草动的,只有这么一个嫡子的长平王,怎么可能会不去急着救儿子?
只要是长平王不在淮安了,那么,淮安自然就还是太平的。
如此一来,淮安那里,皇上也就不需要担心了,而辽城,有长平王父子坐镇,也就不会有事了。
肖云放仔细地琢磨了一番,这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若是长平王去辽城助穆流年一臂之力,长平王妃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去的。
如此一来,他们不是向来伉俪情深吗?这倒是等于将长平王的一个短处,揪到了自己的手里。
肖云放想想,此计可行。
肖云放即将命人去长平王府宣旨,着世子穆流年进宫见驾。
穆流年一听到了这道旨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不过,他自然也不可能就会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由肖云放捏着鼻子来利用的。
静国公退朝回到了静国公府,径自去了桑丘子睿的院子。
“父亲回来了?今日的早朝,散的倒是不晚。”
“你说的这一切可都是真的?果真要让穆流年去镇守辽城,这一切才稳妥?为何为父心中,总有些忐忑呢?”
桑丘子睿看了一眼不安的父亲,笑道,“父亲不必担忧,一切都在儿子的意料之中。穆流年这样的人,再留在梁城,只怕也只会给我们惹来无尽的麻烦,既然如此,倒不如将他给放出去。至少,他现在并无反叛之心,一心还是为了紫夜的百姓着想的。”
“但愿吧。长平王府,十几年不曾受到朝廷的重用了。这一次,也不知我们的决定,是对是错?”
桑丘子睿闲闲道,“长平王府之所以一直不曾受到重用,那是因为紫夜一直处于安宁之中,不曾有动乱。所以,先皇也就想不起穆家人的好了,一心只想着除之而后快。却忘了,当初紫夜的江山是怎么来的?后来的动乱之中,紫夜又是如何保留下来的?”
“子睿,不可胡言!”
静国公微微蹙眉,刚刚儿子这番话,可是明显有着鄙视肖家人的意思了。
“父亲,儿子说的都是实话。若不是现在登上皇位的是肖云放,您以为,儿子会留在这里?儿子能为桑丘家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后头桑丘家的走向如何,儿子也无能为力了。”
静国公顿时怔住,儿子这么大了,他何曾见过他也露出这种无奈的表情?
难道说,这一次,那个四皇子还真能成了事儿?
“父亲,这一年来您一直上朝,肖云放为帝者如何,您会看不出来么?论气度之狭小,论眼界之短浅,比起先皇来,他还真是犹过之,而无不及呀!”
静国公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子睿,他是皇上。”
“那又如何?若是他果真有本事,又岂会让扶阳到了现在都不曾得到解决?若是他一开始,就重用长平王,你以为,现在扶阳的四皇子,还能安然地在那儿蹦跶?”
静国公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桑丘子睿的说法,的确是有着其道理的。
长平王是什么人?一生戎马,可是到头来,却是儿子被人算计,就连他自己想娶谁,不想娶谁,都做不了主。这样的一个王爷,他当的是有多么的憋屈?
“算了,反正你之前跟我说的,我也都按你的意思办成了。这会儿,估计穆流年,已经是在御书房了。”
桑丘子睿没有再出声。
他很清楚,穆流年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手上也有那么多的兵马,也处在了他的那种处境之中,他的选择,只怕是会比穆流年狠上数倍。
甚至,他有可能直接就举旗反了紫夜了。
现在,穆流年的眼中看到的,还是紫夜的边防,紫夜的百姓,这样的一个男子,这等的气度,这等的胸怀,自己与之相比,简直就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论计谋,自己相信不会输于穆流年,可论大气,他怕是比不上穆流年的。
但愿,他们此番能顺利离京,至少,他们走了,紫夜才能真正的有精兵强将,来抵御外敌。虽然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会先从何处下手,不过,那日穆流年,倒是提醒了他一句。
所谓的和亲,定然就会有些猫腻的。
不由得,他想起了远在苍冥的皇甫定涛。
但愿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愿,就算是苍冥对紫夜动兵,他们师兄弟二人,不会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对于那份师兄弟间的情谊,他还是很在乎的。
皇宫,御书房内。
“辽城如今兵力太弱,朕命你带五万兵马,镇守辽城,可有问题?”肖云放也不客气,一见了穆流年,直接就把话给说开了。
穆流年一挑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肖云放,“皇上的意思是,要派给臣五万兵马?”
肖云放的脸色一窘,他哪里有什么兵马派给他?他自己手上不是有兵马吗?怎么还敢这么问?
“怎么?你们穆家军,现在已经没人了?”
穆流年这才恍然道,“哦,对对,请恕臣一时大意了。不知,皇上以为,臣何时出京为宜?”
“守城之任务艰巨,自然是越快越好。”
“是,那微臣回府即刻准备,明日一早就与内子一起启程前往辽城。”
“什么?云浅夏也去?”
这问题问的!穆流年是真的想上前去抽他一巴掌了。
他现在是一年轻大小伙子,你让我去守城,不给我一兵一卒也就罢了,怎么着?我连自己老婆也不能带了?
你这是派我去守城吗?倒不如说是想着故意拿着浅夏来威胁我的!
“皇上,臣去辽城,自然是要带家眷同往了。要不,您给个期限也成,只要是不超过一个月,那臣也就不带她去了。”
肖云放的脸色顿时变青,他一直就知道这个穆流年是个不好说话的,可是今日这么一聊,他觉得,这个穆流年简直就是个混蛋!
哪有臣子这么跟帝王说话的?没有规矩!
“罢了。你若是执意带去,那便带着吧。”这个时候,肖云放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又使得辽城成了一座无人可守的城池吧?
“皇上,五万兵马,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这装备和给养?”
“朕已下旨着户部和工部准备了。你们明日离京前,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多谢皇上。若是皇上再没有了旁的吩咐,那微臣告退。”
肖云放也懒得再看他,似乎是多看他一眼,这晚上就吃不下饭了似的,冲他摆摆手,脸还微微转了,那表情,当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穆流年自然也看出来了,心里头却是不屑道,你不愿意看见我,我还不愿意看见你呢。你真以为你是什么美男子,我乐意瞅见你吗?
穆流年兴冲冲地回了府,直接就吩咐人马上准备,这下子,可就是直接将长平王府给搬空了。除了一些桌椅床榻搬不走之外,几乎是倚心园里能搬的一切东西,都搬走了。
浅夏看着不停忙碌的人们,心里头,竟然是微微有些感慨了。
她今日,要再次离开梁城了。这一次离开,也不知道这一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来这里。
梁城,这个地方在她的记忆里,除了有一个穆流年外,当真是没有什么太过美好的回忆了。
当天晚上,长平王府,再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桑丘子睿。
穆流年一听说他来了的时候,一拍脑门儿,十分懊恼道,“我也是太大意了,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忘了?早知道,我们今天晚上就该去别院住的。”
浅夏轻笑,就算是去别院,桑丘子睿就找不到他们了?
“行了,既然是客人,总要请人进来坐坐的。再说,这一次的事情,若是无他一力促成,怕也是有些难办的。”
穆流年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十分戒备地提醒了一句,“一会儿,你没事儿可别冲着他笑。万一他再色心大起,不肯让你走了呢?”
浅夏直接就伸手拧了他一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穆流年正呲着牙呢,桑丘子睿进来了。
一如往昔,白衣银发。
“坐吧。”浅夏表情沉静地看了他一眼,客气道。
三七很快将茶水备好,各自下去了。
“一转眼,你们就要离开梁城了。穆流年,我助你达成了心愿,你就没有什么表示么?”
穆流年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来索求回报的?看来,我果然是不应该高估你的气度。还以为你是一个很大方的人呢。”
桑丘子睿轻笑,眸光温柔中透着一丝眷恋地看向了浅夏,“明日我有事,就不送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浅夏,你抚琴一曲与我听,可好?”
浅夏看着桑丘子睿一脸期待的模样,这个时候,还真是狠不下心来说不成了。
没有说话,浅夏起身到隔间儿取了琴出来,不多时,只见她的玉手拨弄,妙曲华音,自她的指尖,顷泄而出。
桑丘子睿不是第一次见她抚曲,可是却绝对头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她抚琴。
穆流年也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屋子里除了琴声,再不闻其它。
一曲毕,桑丘子睿微微一笑,冲她点点头,“浅夏的琴艺,怕是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个来。你这一走,以后我再想听这样的妙曲,怕是就难了。”
说着,话锋一转,“也不知将来穆世子,是否欢迎我去辽城坐坐?”
穆流年眼皮轻抬,“自然是欢迎的。名满天下的桑丘公子,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闻言,桑丘子睿放声大笑,“哈哈哈!穆流年,对旁人,这求之不得四个字,我倒是还能信上七分,可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我怎么就听着那么别扭呢?”
穆流年的脸色有些尴尬,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客气话,他怎么可能会欢迎他去找他们?他恨不能这一辈子都不要与他再见了。
浅夏看到穆流年难得的吃瘪模样,也跟着偷笑了两声。
穆流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就是写着,让你笑,你再笑?看我今晚上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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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遵守承诺,二更送上。今天,先更一万。我缓缓。当然,如果今天大家的情绪依然高涨的话,那么,我可以考虑明天再更一万五。怎么样?飞雪威武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