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身在大沙漠,否则寻找水源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而植物代用水亦遍地皆是,只要你对植物有深切认识,敏锐辨别与观察,都是唾手可得,可惜我们周围连植物都很少。陈仓不是沙漠,不是戈壁,如今搞成这个样子,不是天灾而是人为。”马上的女子一身英姿,不断的给身边的男人述说着。
“你慢点,这马性子烈得很。”箫如然看着蹩脚的骑在马上的宓可。
“看见没有,这里,那里,到那边的山脉,一棵树都没有?为什么?大量的砍伐,让这里严重的水土流失,山里没有了树木,下雨会引发泥石流和塌方,会淤塞原本的山野河道,于是城里也没有了水,没有了树木的保护,土壤中的水分蒸发极快,于是田野也跟着荒芜。”宓可并不搭理他,扬着手里的马鞭大声的说着。
“我们那玩极限的人在上山之前都要培训极地生存,这是必修课!一些常用口诀,比如‘两山夹一嘴,地下必有水’,‘碎石带下水汪汪,红石头下干梆梆’,‘湾对湾,嘴(指山嘴)对嘴,长流水’等都是帮助寻找水源的。歌诀里的意思就是指要找水一定要去岭状中丘坡脚、丘陵谷地、洼地或风化裂隙发育及风化裂隙与构指的要把钻孔布置在岭状中丘坡脚、丘陵谷地、洼地或风化裂隙发育及风化的裂隙。”女子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大堆话出来,听得箫如然如腾云驾雾,完全无法理解。
“既然老天不下雨,也没有明显的河道,那我们只能找地下水。地下水的来源是雨水落到地面后,一部分渗入地下积蓄在土层和岩石的裂隙中形成的。地下水量的大小与岩性构造、地形地貌条件和补给来源有关。因此,按照干旱的地区的农民找水源打水井的经验,根据地形特点‘撮箕地,找水最有利’。三面环山的撮箕地,地下水集中流向撮箕口,所以在撮箕口附近打井,出水量较多。那里!快看”只见她纤指一扬,指向一个山凹。
“马上派人来挖,带上打井的工具,人越多越好,人多力量大。”女子惊喜的在马上狂呼,搞得箫如然是晕头转向。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亥时的时候有侍卫来报,第一个挖掘地点已经发现了一股清澈的地下山泉。其他相隔不远的地方也陆续挖出了水源,虽然不够灌溉农田,但城里人的饮水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
“你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箫如然欣赏的看着她,从未如此仔细。
女子的神情是恍惚的、眸中的色彩是如琥珀一般的咖啡色、墨色长发随意的斜梳了一条马尾辫搭在胸前,上面胡乱的绑了几根杂色的布带、却章显出无可代替的瑰丽气质,就算再闪耀的装饰都不如此时她那神采奕奕的绝世芳华。
“水找到了,现在我可不可以去给那些被杀掉的难民立块碑?”她小声的询问,从来在他面前她都是没有章法的,还好他清楚她的品性。她似乎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一个皇帝来对待,而且总是按着自己的意愿办事,根本不会征求他的意见,今儿还出奇的乖巧了起来。
“不可以。”
“……要不要这么快就拒绝?你考虑下啊,那么多人,生前都够可怜了,死了还要做孤魂野鬼?”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是想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暴君么?说了是瘟疫就是瘟疫,谁也不会又兴趣去把瘟疫病死的人挖出来看。”丝毫没有商量,箫如然一口就回绝了她。
“你怎么这样?好歹我也算帮了你,就算是瘟疫死的人那又如何?连拥有一块墓碑的权利都没有?”女子脑袋转得飞快,虽然还是一脸的悲伤,却也缓和了很多。
“凡事要学会适可而止,你可别太贪心。别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别再泛滥你的同情心!”
“我……”女子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看得出来内心相当的忐忑。
“明日就随我去看地形,河运司的人都提前赶到几天了,现在全部在军中等你,快点把码头和运河的位置规划标记出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回东岳去。”
“这么赶?”
“南朝那边有大量兵马调动到了边关,这里本来就是边境,万一有个突发状况,我可救不了你。”他故意恐吓她。
“救我?我需要你救吗?我对南朝来说丝毫就不重要!连我是谁人家都不知道。反而是你,又没有大军随行,就这样呆在这边陲小城的,怎么?怕被人偷袭?”宓可丝毫不给他面子,又开始恢复了调侃的本性。
“偷袭?我东岳地大无博,兵强马壮?谁敢偷袭我?难道你不想快点回去见你的诸葛世乐?还是你压根心里就没有想过他?该不会在含漳呆了几天就另有新欢了吧?”他锋芒一转。
“荒唐,身为一国之主,想不到说话也是这般的不严谨!”一想到诸葛世乐,宓可就偷偷的笑了起来,脸上还泛起一阵好看的红晕。虽然她们的相识不算美好,但既来之则安之,怎么都希望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严谨?呵,我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我严谨什么?你一个小女子,我和你还摆架子不成?怎么?不好意思?你也会不好意思?小嘴不是一直都刁钻了得的嘛?难道?你爱上我了?”箫如然突然试探性的问。
“你没病吧?我爱上你?对不起,本小姐坚决贯彻一夫一妻制,绝不和她人共侍一夫。你老婆那么凶,我才不想招惹她。”宓可差点没有喷饭,一想到洛琉月那眼神,她就打心眼里觉得恶心,官二代、富二代还真是在哪里都一样,自命不凡不说,心眼还都不算好。
“一夫一妻制?老婆?”箫如然玩味的问。
“不知道吧,那是当然,只有在文明的国家才会有,像你们这种落后的国家,把女人当牲口一样?男人想娶几个就几个?自然无法理解。你们如今的境况就和封建社会一样!追求的是男尊女卑。”
“……。”箫如然很是无语,她居然说他们国家落后,要知道当今天下四国,他东岳各方面的经济技术水平可都算是数一数二的。
“或许你们不懂,但在我家乡,女人就该是被人好好疼爱的。也就是说如果你爱我,我也爱你,那么你就只能和我在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是你一个人的,不能有二心,如果有了二心,那还叫什么夫妻?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这不是对牛弹琴么?和一个皇上说什么一心一意?”她不屑的丢了这句话,也没有注意箫如然的表情,自己就唠叨着走了出去。
“皇上,喝点水吧,为了宓姑娘,这几天你喝那么少,还把自己的水让给她煎药。老奴看她一点也不领情。还好她将功补错找到了新的水源,但皇上可不能太护着她,恃宠而骄可是这宫中的大忌。”喜公公一边递上茶盏,一边不满的抱怨。
“她不是恃宠而骄,只是她的心思,我们搞不明白。你听她说的,仿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仔细想过以后,你会发现很有道理。”箫如然想着刚才女人的话,很是迷惑。
“皇上不用明白,她一个小女子,哪里需要皇上去操心她的想法?皇上是天上的太阳,宓姑娘如果有慧根,一定会感觉到皇上对她的好的。”喜公公慌忙说。
“那如果她一直都没有慧根?”
“……”喜公公还真是哑口无言。
“那怎么可能,连老奴这么迂腐的人都能感觉到皇上对宓姑娘的关心,我就不相信宓姑娘这么笨?如果此女子真的这么笨,那也不值得皇上为她费心了。”
“她不是笨,她只是心思从来就没有在我身上放过。”箫如然突然有点落寞的感觉。
夜里的时候,宓可还是悄悄的起了身来,中午叫丫鬟在街上买了一大包的香蜡纸烛藏着,就是打算夜里去祭奠那些亡魂。
常年的干旱让整个陈仓城一半都成了死城,虽然到处都是难民,物资贫乏,但这卖香蜡纸烛的生意到是奇好,也难怪,生前享用不到的,生后就多烧一点吧。
宓可悄悄的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背着一口袋的香蜡纸烛冥币便向城外而去。她不怕死人,也不相信有鬼,只是第一次经历了如此血腥的屠杀还真是让她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毕竟她是来自文明社会,崇尚的是众身平等。
箫如然没有阻止她,只是派人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他知道就算他强行阻止她还是会去。
深夜的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粗布,星星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光的碎金。月光如水照耀着荒凉干枯的大地。因为是新手,女子并不灵光,甚至还有些手忙脚乱的伏在马背上,任凭马儿在荒原上飞驰。
“啊”一声惨叫,仿佛是有什么人被马惊到。
宓可慌忙喝住马儿,翻身下来。
干燥的路基因为裂开了太多的口子一有震动就会不断向路两边的田野跨下去,宓可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坐在田坎边不停的搓揉着什么。从来只听说过开车撞人的,还真是没有体会过骑马撞人,她吓坏了,慌忙上前询问。
“你是谁?”她谨慎的问,一只手开始摸身上的刀。
“我是谁,你爷爷我好好的走自己的路,你干吗骑那么快?快也就算了,你也该看下路啊,我这么大个人你就看不到么?”地上的人开始埋怨起来,声音却无比熟悉。
“小狗子?”宓可惊奇的发现,他居然是她在含漳城亲自招聘近来的大堂经理小狗子。
“宓经理?”小狗子一听声音,越来越熟,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生龙活虎的,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模样?他一瞧见宓可,犹如在黑夜里看见了太阳一般的激动。
“宓经理,我总算找到你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到女子身边,还没等女子反映就一下跪在她的面前,双手抱着宓可的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宓可看他一身落魄,衣衫凌乱,想必也是流浪了很久。
“你不知道啊,你走了没多久,有一天夜里来了一大群人,就把洗脚城给烧了。”
“……”宓可突然心中一阵寒意升腾,全身都泛起丝阴冷的恐惧。
“好多人都被烧死了,翡翠姑娘被打成了重伤,血吐了一地,后来被那些人带走了。”
“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她啊,她真的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她,多少姑娘不知道流落街头呢。”小狗子继续说着。
“翡翠被人抓了?你说清楚!还有,什么人抓的她?”宓可有点震惊,虽然她不知道冷翡翠功夫好不好,但就凭她的气度和为人,一般也是不会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狗子听她对大家还有关切之心顿时来了精神。
“那些人用的刀上都刻有一把小弯刀的摸样。”
他此话一出,宓可的内心都捏紧了,她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块玉,那是她从南都破庙开始就一路带在身上的,上面有诸葛令箭四个字,同时在背面有一把小弯刀,诸葛世乐曾经无比慎重的告诉过她如果有危险,看见任何地方有这样的弯刀,都可以拿着他的玉去寻求帮助。
脑子“轰”的一声全乱了。
“不可能,你真的没有记错?”宓可实在不想去继续假设。
“宓经理,我小狗子可是记忆力超强的,想想以前在含漳,一晚上那么多客人来来往往,他们吃了什么点了什么我都不会记错,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记错。”
“可是这样的刀。”
她摊开手心,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心里扑咚扑咚地跳个不停。
月光出奇的亮,让小狗子看得出奇的清楚。
“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他惊奇的咋呼着。
“宓经理怎么也有这样东西?”
“我……”她很想告诉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眼前这个矮小的男人是那么的信任她,敬爱她,忠于她。
“在路上的时候拣到的。”她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一切的动力。
差佬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不是答应自己,放过她们么?为什么?为什么又会背着她痛下杀手?他不是哪样的人啊?一直以来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他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啊,为什么会是他?那平日的温和坦荡背后究竟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他这样瞒着自己骗着自己?
“宓经理?”小狗子看着她,还真是搞不明白了。
“那你为什么又到陈仓来了?”女子回过神来。
“那些人一路追杀我们,还好我机灵,别人都往繁华的城市跑,我就往偏僻的城市跑,谁也想不到我会跑到这死人堆里来吧,于是我就把他们都甩开了。”小狗子得意的炫耀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遭遇。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别叫我宓经理了,就叫我宓姑娘,回了城我再想个办法安顿你。平时小心说话,别人问什么都当没有听到,就说你耳朵在战乱中受过伤听不大清楚。”宓可心理盘算着,还在想怎么给箫如然说,殊不知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夜如同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三心二意的烧完了那些纸钱,她带着小狗子回了太守府,安排了他在下人房间休息,自己也摸索着爬上了床。
那些过往的记忆向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内心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到底想要明确些什么,却又一直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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