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匆匆而过,裹着一身兽皮的一男一女,正快速在林间穿行,惊得林中鸟兽四散奔逃。
“等等,左前方有人,正朝咱们跑来,后边追着一头二阶熊妖,不赶快救他,他就死定了。”月娥有些兴奋,满含期待的看向黄三才。
“别管闲事,人家有本事深入蛮荒,自然有活命的手段。”黄三才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拉起她继续赶路。
“你放开,好不容易遇到人,再不救真要死了,你不去我去。”月娥奋力挣脱,向左前方急窜而出。
黄三才十分无奈,跟在她屁股后边追了上去,一直奔出十几里,才看到正主,是一个头发凌乱,衣衫破烂的糟老头子,此刻正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远处一头棕熊倒在地上,被月刃洞穿脑袋,身体仍在一抽一抽的,显然尚未死透。
“你没事吧,有受伤么?”月娥扶老头坐起,关切询问。
“没……没事,只是有些脱力,多谢姑娘援手,不然老朽定遭不测。”老头连声感谢,面上尽是劫后余生的惊悸神色。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黄三,拿瓶花蜜出来,给他回复法力。”月娥非常开心,在老头身上,她获得了被认同受仰视的心理需要,这种感觉令她极为满足。
黄三才忍不住皱了皱眉,只当没听到,对老头道:“老丈作为筑基修士,对付不了一头二阶熊妖么?”
“实不相瞒,老朽数番险死还生,法宝兵刃均已毁坏,先前又曾遭遇一条二阶树蟒,法力损耗甚大,撞上熊妖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当真到了穷途末路,若非两位相救,怕是无力逃脱兽口。”
“老丈年岁不小了,不在家中颐养天年,跑来这莽荒丛林作甚?”
“唉,老朽孙女修炼出了岔子,需六叶三花草方能治愈,老朽积蓄不足,只好深入蛮荒寻找。”
“找到了么?”月娥脱口发问,对此极为上心。
老头长叹一声,一脸落寞道:“天不遂人愿,至今一无所获,可怜我那孙女,只怕要永远瘫痪在床了。”
“要不我帮你找,你说这草长啥样,我神识很强的,肯定能找到。”月娥同情心爆发,自觉自愿承担责任。
“多谢姑娘好意,找了这许多年,老朽业已心灰意懒,只想尽早回去陪陪孙女,送她最后一程。”
月娥鼻头泛酸,被他说得差点掉下泪来,宽慰道:“我有很多花蜜,可以帮你换……”
黄三才鼻子都气歪了,急忙打断道:“咳咳,老丈离家多年,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你家孙女或有奇遇,康复如初也未可知。”
“花蜜呢,拿来。”月娥摊开手掌索要,一脸气恼的瞪着他。
“这么喝太浪费,不如给你烤熊掌,味道绝对……”
“拿来!”月娥直接一声大吼,根本不想听他废话,感觉他太不给面子了,弄得自己很是下不来台。
黄三才黑着脸取出一瓶给她,月娥却不满意,怒声道:“还有。”
这娘们失心疯了不成,为个外人还跟老子杠上了,费力压住翻腾的怒火,又掏出一瓶给她。
“不是这个。”月娥反推回去,对他小气巴拉的性子愈加不满。
黄三才心头一跳,这是摆明要肉球了,那玩意是她原身的某个器官,怎能拿出来见人,遇上识货之人,化形之秘很容易暴露。
不便用言语提醒,神识传讯道:“你疯了,肉球不能让人看到,明眼人逆推出你的原身,并不困难。”
月娥终于冷静下来,发觉自己确实有点冲动,却不愿输了气势,嘴硬道:“看到便看到,知晓了我的原身又如何?还能把我吃了?”
“你要搞清楚,你并非自然人,而是化形为人的,最好不要让人看出异常来,你别忘了,化形之身可以入药,要是被人抓去炼丹,我可没本事救你。”
“那你收好,别让他看到。”月娥总算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手中的瓶子也烫手起来,赶忙退还给他。
安抚好她,黄三才放下了心,开始分割熊尸,这头棕熊是二阶妖兽,血肉富含灵气,丢弃实在可惜,用来慰劳肠胃,才是正确处理方式。
以法力聚集水汽,清洗干净几块熊肉,用木棍插上,催发出一团火焰炙烤肉块,香气很快便飘散开来。
三人围坐在空地上,小口啃噬熊肉,虽然算不上美味,倒也不难下咽。
“在下黄三才,她叫月娥,均为仙隐门出身,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朽齐不休,隶属水云间,看两位装束,进入蛮荒应该时日不短了,是寻宝,还是历练?”
嗯?这是要探底了,这问题迟早也要面对,苦笑一声道:“不怕齐兄笑话,我二人皆是兽潮逞威之时逃散的,在途中相遇相爱,久而久之便结为了道侣。”
齐不休吃了一惊,问道:“兽潮结束都快三十年了,两位因何仍滞留蛮荒?”
“当初妖兽势大,倾巢出动向北攻略,我夫妻被困在南面,不敢贸然北返,略一合计,干脆趁妖兽老巢空虚,深入敌后搞破坏,也让妖兽尝尝家园尽毁的痛苦。”
齐不休肃然起敬,庄重道:“失敬失敬,不想两位如此深明大义,居然潜入敌巢行此壮举,不知成效如何?”
黄三才面露窘态,赧然道:“这个……妖兽在老巢布有伏兵,我们刚一靠近就落入陷阱,北面伏兵甚众,只好一路南遁,妖兽紧追不放,我两不敢停留,只能不断深入,兜兜转转就是几十年,不提也罢。”
“唉,两位受苦了。”
“呵呵,不怪妖兽太狡猾,只怪我两太无能,惭愧惭愧。”
月娥面色涨得通红,想笑又感觉不妥,直憋得肚子抽筋,黄三才鬼话连篇,齐老头默契配合,演得这般假,他两人还不自知。
齐不休心如明镜,真话假话一听便知,戳穿谎言只会令彼此尴尬,无形中多出一道隔阂,何苦来哉。
黄三才的心态就是无所谓,爱信就信,不信也不要紧,实话是不可能说的,不过这老头倒也识趣,没有挑刺的意思。
此时天色尚早,不愿平白耽搁,起身道:“走吧,抓紧赶路,齐兄,此地距人类地界有多远?”
齐不休想了想,有些游移道:“老朽也不清楚,想来需得走上几年吧。”
还要走几年,黄三才心中哀叹,前前后后虚耗二十多年,真特么霉字当头,留给自己结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由加快了几分步伐。
一直奔行至深夜,三人爬上一颗大树休息,月娥传来神识讯息,“我感觉有神识在暗中窥视,若有若无的很隐蔽,但我肯定是真有,不是错觉。”
黄三才心中咯噔一下,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吩咐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说话尽量不说,你身上的香味也是个破绽,别跟他挨得太近,先这样吧。”
以月娥的神识都无法看破伪装,齐老头的修为显然已超越化神期,是位于太昆界最顶层的存在。
他刻意接近自己两人,是单纯好奇,还是另有图谋,自己普普通通,并无出彩之处,那问题就出在月娥身上,天颜化形法末尾提过一句,“化形之身,逆转天命,不在算中,可入药。”
入什么药又不说,有啥功效提都不提,当真是莫名其妙,老子又不是神仙,如何猜得出来,说到底还是见识不足,深受知识匮乏的困扰。
齐老头是否为此而来,只能说有这种可能,迟迟不见他动手,说明这老家伙尚有底线,怕搞错了不好收场。
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齐老头瞧不出太多破绽,早一点滚蛋,绝对差距摆在眼前,真心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三人一路向北疾行,齐老头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态度一如既往的谦逊友善,这般始终如一的平等相待,黄三才都快被他感动了。
高阶修士哪一个不是自命不凡,拽得就差在脸上刻印高人二字,就像古老头面对自己,想训就训,想骂就骂,何曾在乎过自己的感受。
两个多月后,三人被一片大沼泽拦住去路,黄三才打算依照老办法,绕过去,齐不休却持反对意见。
“老朽走过这片沼泽,看似凶险,实则不然,入品阶的妖兽相当稀少,多为不入流的凡物,不足为惧。”
黄三才皱眉道:“沼泽中陷阱众多,行走艰难,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并非信不过齐兄,实在是我等实力低微,不得不慎之又慎。”
齐不休伸手在乱发中挠了几下,略有些不满道:“黄兄过虑了,老朽尚记得路线,五日之内就能穿过沼泽,绕行费时费力,我一把老骨头,不想再折腾。”
不发就此别过,差点脱口而出,猛咽下一口唾沫,才算吞回肚子,眼珠急转,看了眼旁边的月娥,快速传讯让她拒绝,假意征询道:“月娥,你看是进沼泽,还是绕路?”
“我不想进沼泽,里面全是烂泥,好脏啊,绕路吧。”月娥顺口编出一个理由,其实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齐不休再次抓了抓乱发,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对月娥憨然道:“玉简中记录的是踏浪行,持续消耗型法术,可以在水上自由来去,尚算实用,承蒙姑娘相救,便以此法略作酬谢。”
月娥喜兹兹的接过玉简,谢都不道一声,忙不迭的探入神识察看,只想早点学会可以在水上自由来去的法术。
黄三才看得暗暗摇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她对人情事故一窍不通,又缺乏防范之心,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任重道远啊。
月娥接了玉简,等于拿了人家的好处,对于人家的意见,就得给予足够的尊重,再拒绝进沼泽,那就当真太不知趣了。
“齐兄,今日天色已晚,夜间置身险地殊为不智,明日再动身如何?”此时将近酉时,说晚委实有点勉强。
齐不休笑呵呵道:“黄兄所言甚是,那便明日再走。”
见他爬上一颗大树打盹去了,黄三才招呼月娥也爬上一颗树,要来玉简察看。
这踏浪行看似并不复杂,但行经的副脉却相当之多,修习必然不会顺利,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测试调整。
看到后面的功用介绍,不由眼睛一亮,运行成功后,足底会生成一团气云,随足而动,受力面积大幅增加,并有较强弹性,在恶劣环境中极为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