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嬷嬷见她哭得伤心,又念着先太太过世这些年来,这位太太也不曾为难作践她和大少爷,也算得是个xing子和善的主子,今天又这么推诚的同她讲些体己话,想是为了大少爷断腿的事颇为内疚,思忖片刻,动了动唇透露道:“听小六子说,他才出了门,一只脚还在门内呢,不过一回头,就看见大公子自己抡起椅子砸向自己的腿,就滚倒在地上了。”
叶嬷嬷声音颤巍巍的,似含了什么后怕。
卓夫人倒吸口凉气,惊得张了口愣了愣,旋即喃喃自语道:“果然有名堂,如此说,是大公子自己残了腿,不是侯爷动怒伤他的?”
“是,小六子是这么说的。”叶嬷嬷嘀咕着。
卓夫人猛然起身,欲行又止,忽然坐回了原地。
停了片刻,卓夫人问:“你是日日随在大公子身边的,听说近来他同一个什么姑娘叫楚楚的相交颇密呢。”
叶嬷嬷说:“是秦姑娘,是先驸马爷已故的状元公杜君玉大人的妹子,似是托孤给了咱们大公子,就一直在学士府住下。”
“嗯,孤男寡女的,日久生情也为未可知呢。”卓夫人悠悠道,叶嬷嬷眼神飘移,噗通一声跪地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都是奴婢无能,此事原是这般……”
卓夫人用衣袖掩口轻轻咳了几声,轻噫一声淡淡地说:“生米煮成熟饭,我就说这里有鬼的。那个楚楚姑娘我似远远的见过一眼,那狐媚子样果然同谭湘绮如一胞生的姐妹呢。妖孽,妖孽!”
猛然间,一个心思上来,刚欲开口,又咽了回去,摆摆手打发了叶嬷嬷下去。
少时,就见帘子一挑,田婆子应呼而来,慢慢地挪步过来,涎个脸赔笑着给卓夫人请安。
随意聊了几句,卓夫人问:“记得昔日四妹妹在世时,曾经提及过她家里一个亲戚亲眼目睹了昔日谭帅府抄家的惨景,说是那谭府除去了侯爷救来府里为官奴的谭湘绮大小姐,如今的怡妃娘娘,还有另外一位小姐,品貌天仙似的,神容同那谭湘绮有几分像,但又强胜谭湘绮十分,说那真是个娇柔如水
的人儿,倾国倾城的貌,可惜被卖入了勾栏了。”
田婆子一听,立时得瑟道:“是了是了,那是我家大舅爷的连襟儿兄弟在大理寺当差的,亲眼见了那位四小姐,似乎叫个,什么锦缎湘绸的,”田婆子摇着头思忖着,一时记不起名字来。田婆子是四夫人昔日的ru母,对四夫人娘家的事了如指掌的。
卓夫人打量了她试探问:“若是让那边的舅老爷家的这位亲眷出来辨认,可还能认出那位仙女儿一样的谭四小姐来?”
田婆子讨好的说:“这可说不准。不过那青楼的老鸨子事后为了感谢这些官差抄家那日分点官ji时对她们生意的照顾,还特地的请了舅老爷那位连襟兄弟去耍完,还让这位沦落风尘改名换姓后的谭四小姐伺候过一夜。那位爷回去后,逢人就说这段艳事……似乎是说,这位四小姐是个可人的尤物,体酥无骨,左ru下有颗红痣……是醉晚坊的红牌姑娘鸾娇……”那声音压低,故弄玄虚一般。
“哦?这话可是不能浑说的。”卓夫人沉下脸,似是不信。田婆子忙分辩道:“奶奶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呀。如今奶奶提起来,奴婢忽然记起另外一桩奇事呢。”
田婆子神秘兮兮的凑过到卓夫人耳边道:“那次我随雪儿表小姐去天齐庙进香。我那日肚子不舒服,就出去找茅厕,谁想到在大殿外撞见了鬼了,咱们那位谭家大小姐香花丫头,一身男装携了一位出落得天仙般的美人儿,还被魏府的魏太岁追着调戏,偏偏说那位美人儿是谭府的四小姐,是卖去青楼的红牌名ji鸾娇。那位小姐不肯认,魏太岁似认得她,说了好多龌龊的言语,一口咬定就是她,还纠缠不休的。后来还是定王千岁出现了,喝退了魏太岁解了围……此事可是奇了,还真真的吓人呢,也说不清到底是如何一桩子事?咱们家二公子当时也是在场,后来雪儿误认了那杜状元是谭府大小姐,二公子还生生的将雪儿小姐拉走了。”
卓夫人反是犯了嘀咕,心里犹豫不定,也拿不出准主意。渐渐的,她本不自在的心里忽然舒畅许多,问田婆子说:“如若你再见到那个青楼女子,
你可还认得出?”
“认得,自然是认得的。”田婆子满面堆笑应承道。
卓夫人面容上泛出一丝笑意,颇是得意,本来思量着自己胡乱猜疑是不是莽撞了些?忽然听见田婆子一番诡秘的话,心头忽然一亮,仿佛暗夜里看见了天光,光明就在眼前了。心里那阵子不自在也就散去,反是心里窃笑不止,憋得气胀的胸口也舒坦了许多。她告诫自己权且忍耐再做打算。于是一本正经的叮嘱了田婆子几句道:“你莫要捕风捉影,让侯爷怪罪了去。侯爷最是烦这些无事生非的,你听听就罢了,这些话原本也不足信的。”
说罢便懒懒地闭眼养神,有一搭无一搭的皱个眉叨念着:“我这里有些高丽参,是大好的补品。你明日给大公子送去,也替我当面嘱咐两句话。就说‘侯爷心里有数的,侯爷当家做主也是难的,这些日府里从老太太到老爷和我这做娘的,心里都记挂他呢。外面再好,也不及府里稳妥,还是搬回来养伤吧。”
她的话慢吞吞的,眼睛就溜溜的望着田婆子。田婆子微开个口,忽然间恍然大悟,频频点头道:“奴婢这就去,若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准儿的回来给太太禀告的。”
听起来貌似些无关紧要的话,但田婆子心知肚明,太太是让她去看个究竟,看看这位纠缠住大公子的狐狸精是不是那个名ji鸾娇。
打发走了田婆子,卓夫人静静靠在榻上出神儿。不多时,卓柯来请安,丫鬟打了帘子放他进来。
卓柯紧步上来请安,就凑坐在她身边问:“太太这几日气色可不好,是不是身子不适?”
卓夫人扫他一眼慢慢地开了口道:“人说女生外向,这自己生的儿子也是如此呢。”
卓柯听母亲话里有话,噗嗤一笑问:“娘,这是怎么了?反似老小孩儿了。”
“听说,皇上赐婚,让你大哥娶秦楚楚姑娘,你可知道?”
卓柯打量母亲道:“听说了。圣心难测,打一巴掌揉三揉,怕大哥心里未必领情的。”心下却有些忐忑,他知道云锦的底细,大哥却被蒙在鼓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