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七 梨子糖水汤

李林贵勾结东夷,私运茶叶,人赃并获,这案子虽大,审起来倒也不费事。再说因为前方战事吃紧,还没等大理寺审查,李林贵家的家产已经被抄没了。这些钱都给了朝廷,三司法连卷宗都不用看,直接定为有罪。

要是真审查出来人家是冤枉的,那朝廷花掉的李氏财产,谁负责退给别人?所以嘛,别说李林贵确实有罪,就算无罪,也不得不有罪了。但是三司法考虑到人家捐献了几百万家产,还得从轻发落。

大理寺的公文传到了浙江巡抚衙门,按理勾结敌国乃是诛灭九族之罪,不过大理寺最后的公文却是:李林贵及两个儿子斩立决,籍没家产,府中诸人,男的发配海南,女的卖为奴婢。

赵谦看罢公文,递到韩佐信手中,韩佐信看罢说道:“依大明律,李林贵一家的刑罚已经够轻了。”

“这就叫人把公文送到镍司衙门,照办吧。”赵谦说道,又想起那李林贵的两个女儿,一个叫李香君,与赵谦认识,还有一个叫李香兰,只看了背影。到现在这境况,恐怕那两个女儿得和陈圆圆一样的遭遇,赵谦想罢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郁闷。

他想起上次的事,安排到镍司衙门的眼线说衙役正要强奸被关押的李氏族人,赵谦便派人去将那不法衙役治了罪,现在全部人都沦为了奴婢,恐怕遭遇更加悲惨,赵谦忍不住说道:“咱们还是去镍司衙门看看,现在这世道,真是礼乐崩坏,那些衙役背地里都是胡作非为。”

韩佐信趁机提醒道:“大人欲在江南有一番作为,有些尸位素餐的人,还得趁早换下去。”

韩佐信的意思,赵谦明白,无非就是中国人玩了几千年那套把戏,要坐稳位置,就得在各处,特别是要害部门安插亲信。

赵谦想了想,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看温阁老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倒周,等他们的大后台下台了,咱们操作起来才方便一些。”

韩佐信道:“大人所言极是。”

赵谦韩佐信孟凡等人来到镍司衙门,正见着李貌在落实大理寺的公文,已经给囚犯宣读了定罪状,大牢中一遍哭声。

李貌见赵谦来了,忙躬身道:“下官拜见巡抚大人。”

赵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恭喜李大人了,听说李大人就快高升了。”

本来赵谦是一句反话,只想挖苦一下李貌,但是听到李貌耳朵里,却出了差错。李貌正想着和温体仁的那件交易,听罢赵谦的话大吃一惊,心道这个赵谦这么快就知道老子要去做福建巡抚了?

李貌又忧又喜,忧的是赵谦果然和温体仁关系非常。周延儒不倒台,就会让李貌做替罪羊,因为周延儒根本不信李貌,迟早要整他,要是周延儒倒台了,上位的肯定是温体仁,这赵谦和温体仁关系如此密切,他李貌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喜的是,既然赵谦都知道了这事,那八成是稳当的。

李貌心道这步棋实在是无奈之举,却未走错。到了福建,做了巡抚,那个地方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是见朝中情况不对,李貌打算先收刮一番,然后坐船逃到南洋去,大明朝实在混不下去了。

虽李貌觉得自己就要做巡抚了,但现在还是赵谦的属下,忙谦虚道:“借大人吉言,下官就算做了巡抚,也是不敢和大人平起平坐的。”

赵谦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暗自想:还有比李貌更不要脸的人么?还想和老子平起平坐。

一行人进了牢房,去看望那些罪犯,赵谦看到了李林贵,只见他蓬头垢面,手里没有了扇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儒雅之士了。

赵谦走了过去,说道:“你我初识时,本官敬佩李老板风雅才学,本来相谈甚欢,唉,你又不缺银子,何苦犯下如此不赦之罪?”

李林贵无言以对,只得说“草民惭愧”。

看在李林贵的巨额家产帮助赵谦度过难关的份上,赵谦叫孟凡去拿了些酒菜过来,要为李林贵送别。

李林贵身上“哗啦啦”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天窗上一缕阳关照射下来,让他的头发看起来也好似白了。

赵谦就在牢里陪李林贵饮酒,孟凡带侍卫守在外面,负责警戒。

赵谦举起杯子,说道:“李老板请,到了那边,不知道还有酒喝无。”

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林贵叹声道:“赵大人说得不错,我李林贵家财百万,何愁银子,何苦再去冒险呢?”

赵谦摇了摇头,商人看见利润,就会变成赌徒,事后方知,为时已晚。

李林贵突然又变得有些愤怒,“赵大人,草民走私茶叶,非我一人获利,涉足其中,想要抽身谈何容易?”

赵谦点点头,低头沉思。又听李林贵冷笑着说道:“赵大人这般杀鸡取卵的做法,有一天会知道杀了我李林贵,是你犯下的一个错误。”

“北边蛮夷与我大明为敌,你们却私运敌国紧缺物质资敌,本官上报皇恩,下为黎民,有何后悔之处?”

李林贵情绪有些失控,哈哈一笑:“江南富庶之地,恐怕赵大人有连基本课税定额都无法完成的一天,到那时,草民在九泉之下,等着赵大人再来饮酒。”

赵谦见状已无法再谈下去,便从牢里走了出来。李林贵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赵谦暗自猜测,富商大户连私兵都能养,恐怕在诸多行业有垄断经营,否则无法有此暴利。

浙江收到三司法对李林贵定罪公文的这一天,下午赵谦又接到朝中同僚的消息,说浙江镇守太监回到了京师,可惜在第二天疯了,看样子是真疯,吃屎喝尿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在巡抚衙门的院子里,那张刻着象棋棋盘的石桌旁边,赵谦问韩佐信:“佐信以为,卢九德是真疯还是假疯?”

韩佐信道:“真瘋假疯已不无关大局。卢九德一个人将罪过揽在头上了。”

赵谦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丫鬟上来添茶,赵谦无意间瞧见那丫鬟的模样,倒不是惊叹她的美貌,而是因为看起来很面生,赵谦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丫鬟先作了一个万福,不紧不慢地说道:“回东家的话,奴婢名叫饶心梅,刚刚进府,是王总管带奴婢进来的。”

这丫鬟口齿清楚,表情虽然给人冷冷的感觉,好似心思很深的样子,却表现得大方得体,绝非小户人家的丫头。最近朝廷内外风起云涌,赵谦不得不倍加小心,立刻唤来王福,问道:“那个叫饶心梅的奴婢,是你买进来的?”

“是,饶心梅本是李林贵府上的奴婢,李林贵获罪,府上的奴婢丫鬟依律转卖,以充国库,那饶心梅因通琴棋文墨,被教坊看上,却不愿意去教坊。正巧老奴打那经过,看见了她。老奴想东家最近心情欠佳,身边没个合意的奴婢侍候东家,就擅自做主将饶心梅买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以后府里添生人要查问清楚,免得有不相干的人混进府中。”

王福忙道:“老奴知错了,这就辇了她。”

赵谦想起饶心梅那模样,不由得心动。因为以前赵谦经济不是太宽裕,偌大一个府邸开销巨大,有姿色的丫鬟价格都比较高,所以买的都是便宜货,早就看腻了。

“李府现在人丁凋落,不足为患。既然都买下来了,辇了她,她也无处容身,就留着吧。”

就算是正人君子,也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养眼,何况赵谦并非正人君子。

王福拜道:“老奴替饶心莲多谢东家大恩大德。”

“好了,你下去吧。”赵谦说完,心里感叹,有权柄就是好啊,成王败寇,成功获胜才是王道。

赵谦和韩佐信交谈了一会,回到房中准备批复一下公务,进去便喊道:“来人,磨墨!”

在大明朝生活了几年,赵谦已经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习惯,在家从来不用做琐事,自有人侍候。

“东家,文房四宝已经为您准备妥当了。衙役送到行辕的公文,韩先生看了一些,挑了重要的,送到了东家的书房,奴婢听说东家习惯在房里办公,便已经搬过来了。”

赵谦转过头,看见是饶心梅,嘀咕道:“你挺懂规矩的啊,以前是侍候谁的?”

饶心梅道:“回东家的话,奴婢在李府只是下等丫鬟。”

“咦,李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呀。”赵谦有些怀疑道,“下等丫鬟也懂这些?”

饶心梅不慌不忙地说道:“奴婢籍贯是绍兴府,家父乃富商,被倭寇杀害,奴婢那天正去弘光寺,才躲过一劫,因无依无靠,只好在李府做了丫鬟。”

“哦。怪不得你气质不俗,还懂这么多规矩。”赵谦想了想,又问道,“你家就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虽在屋檐下,总比做丫鬟强些吧?”

“饶家人丁凋落,未有近亲。远亲路远,又未曾蒙面,亲戚不识得奴婢相貌,恐难相信。”

赵谦一边翻看着公文邸报,一边和饶心梅说话,听她这么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也就作罢,反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怎么地?赵谦这点胆识还是有的。

这杭州的天气忽冷忽热,赵谦染了一些风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一旁侍立的饶心梅忙说道:“东家注意身子,身体不适,让奴婢给您熬点汤药调理一下吧。”

赵谦头也不回地说道:“也好,你去叫人用梨子煮一锅糖水,化痰的。我不喜欢喝苦药。”

Wшw⊙ тt kan⊙ c○

饶心梅有些惊讶道:“东家喝这等东西?”

“怎么了?梨子糖水不好么?”赵谦也有些惊讶。

“不是,奴婢这就下去做。”饶心梅神情复杂道,“大人为高权重,却过得如此简朴,令人敬佩。”

赵谦摇摇头道:“你在富户呆长了,才会觉得希奇。我大明官员,很多都是过得这种日子。对了,你们杭州知府史可法,回到家里就立刻换补丁衣服,没有补丁的就只有官袍。”

饶心梅下去之后,赵谦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未和一个奴婢一天说这么多句话。

不到半个时辰,饶心梅就端着一碗糖水进屋来了,赵谦下意识接过碗,正欲喝一口,忽然意识到身边的奴婢已经换人了,手便停在半空。

饶心梅见罢,看着赵谦没有说话。赵谦看着饶心梅心道,她不会在汤里下毒吧?后来一想,府中人多,这种新人一定有人监视,便张口喝了下去。

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段四三 逝去的烟雨段九 轻身走薄冰段十五 痛也是享乐段六三 黄陵伏击战段十八 大战即将决段五九 围困的螺州段十四 此茶名艳茶段六六 如果不知道段七五 东阁大学士段十九 玉人在何处段二七 等的非寂寞段六九 相争盘中肉段三 灯火阑珊处段三 计划与变化段二三 投石欲问路段二一 断桥唱反诗段十 看瘦腰如舞段二七 欲来风满楼段四十 洞房花烛夜段二五 脑袋大就傻段四三 顷刻上天衢段四一 谁有回天力段二九 天道在何处段十三 此处是皇城段八 蚯蚓居暗处段十一 你骂我也骂段五 冰镇酸梅汤段十七 三寸不烂舌段四二 胜败瞬息间段四二 帅府议密计段五 漫漫冷长夜段八 曰中兴大明段七 夏日的冰块段一 北京城献孚段三五 问亿兆苍生段三一 国公与三公段二四 三个臭皮匠段一 萝卜的日子段九 轻身走薄冰段三五 问亿兆苍生段四三 逝去的烟雨段六 人质换土地段一 洪承畴休妻段三五 佳人送怀抱段十一 你骂我也骂段四 刀尖上行走段五十 牢房观酷刑段六六 如果不知道段十九 玉人在何处段十 天将降大任段八 曰中兴大明段二五 脑袋大就傻段二五 大约在冬季段六九 相争盘中肉段九 棉布裹筷子段十六 老高很愤怒段三一 法兰西香水段三三 八月河水凉段三十 安排的缘分段四三 顷刻上天衢段六二 螺州城大捷段六四 血雨征戈鸣段二四 三个臭皮匠段十九 米洛维纳斯段十五 巨舰千余料段十六 十丈为两桅段十一 悲苍生多艰段五九 围困的螺州段二四 冲上去平推段二五 壮哉西虎营段七 每一个细节段三一 盲人骑瞎马段五五 春来发几枝段二六 滚你妈的蛋段五五 各邦来朝贺段五一 男儿重危行段三 只能相信你段六三 黄陵伏击战段二三 投石欲问路段三四 以纱掩秀颜段十一 市舶提举司段三六 得吾之精髓段十 看瘦腰如舞段十九 米洛维纳斯段四 秋郊蛙声鸣段三十 权柄护身符段十九 玉人在何处段三三 外策配内策段十 受制于商贾段二 卧听风吹雨段二八 三月寒春兰段二 粮草换军马段二一 断桥唱反诗段五五 各邦来朝贺段五四 春暖用兵时段四 秋郊蛙声鸣段三四 那轻的忧伤段十五 它去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