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知道的,给我神令。”
“做梦!”
秦慕深吸口气,和阿康使个眼色。后者微微一笑,说,“小伙子们准备!”身后的弓箭手,齐齐摆好了架势,弯弓搭箭。
卓不魂凝聚气息,尽管他已是有心无力。就在秦慕秦泰准备动手之际。圈外忽然掠来一阵疾风,阿康眼疾手快,长矛一挺,立时从风中挑出一人。那人旋身飞落的同时单臂架开了长矛,阿康但觉矛杆有点晃荡,好像要断了似的。赶紧振臂一抖,稳住了架势。再瞧时,那人落在秦氏两兄弟之间,虎背熊腰,腰杆直挺,落地时眼神猛地迸出一道光,秦慕秦泰立即警惕的后撤了两三步。
“哼!”他看起来很恼火。卓不魂也退了两步,睁大眼睛呆住了。那人正背对自己与阿康对峙,只听他说:“兄弟,原来你没死!”
卓不魂又是一呆。这语气和腔调,他想。分明,分明——他瞥见了五指神环!
“你——”他说不出话了,有种情感正冲击着他。那人微微侧脸,他立时看清了他的侧轮廓,即使只是一个轮廓,他也立马认出了他是谁。那是一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眉毛粗而黑,脸庞结实,肤色黝黑,眼神坚定有力。
“老天爷,我不是做梦吧!”他鼻子有点酸,眼角有点湿润。一凡笑了笑,眼睛也红了。
“不是,你还活着,我还活着。只是我没想到,你竟这么快跑到了这里,真叫我吃惊!”一凡说。
卓不魂也笑了,浑身似乎又充满了力量。“好兄弟,要是孤鸿也还在该多好!”他说,已与一凡背靠背。
“他一直都在!”一凡说。卓不魂怔了怔,说,“不错,我们三兄弟何曾分开过!”
两人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好啊!”一凡开心极了,豪气横生,“今日兄弟团聚,真是大快人心!”他一边说,眼睛一边扫,估算着对手数目。
“是啊。可眼下还有点小麻烦,我笑得不能尽兴!”卓不魂望定了秦慕。
“他们三个,谁最难搞?”一凡问。
“使矛那家伙。”
“我来对付他,另外两个你行吗?”
“现在没问题。你小心点,他可是有两下子的。”
“知道了。我搞定他后再来帮你,打架这种事还得看我。嗯,安儿妹妹呢?”一凡又问,“网下面?”
“是。”
“那些红芒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我猜是某种魔法。”
“结实吗?”
“结实。我的刀给切崩了。”
“无妨,一会儿看我弄断它!”
卓不魂笑了:“好兄弟,这几年你不但身板大的惊人,连口气也大得可以!不过我喜欢!”
“这些算什么?再大的险我都冒过。”一凡眼神凝聚,真是虎目放光,“我有必胜的信念!”
两人一起动手。一凡迎向阿康。他走后,秦慕秦泰立即合拢对付卓不魂。阿康听他口气那么大,知他确有点本事,是以见他一跃来,就倏地出矛,瞅准了他肋部的空当。阿康对自己的矛向来很有信心,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得快、准、狠!
矛尖寒芒闪了闪,一凡肋下红了红。他果真得手了。然而一凡中了一矛后,竟面不改色,一手拨开矛尖,一手又扣住了矛杆。“如此更好!”阿康心道,当即振臂收手,要运矛带他过来。不料一凡臂力极大,阿康一收势就用上了七分力气,见长矛不动,他不禁一呆。就在他们以矛为介,牵拉斗劲的当儿,弓箭手突然放冷箭。一凡听见响弓,箭未到,他已感知到了空气的压迫。当即像对付水压一样对付气压,以无形之力迫箭矢慢了一点,然后展臂横扫,将十几支箭挟在腋下再反手掷出,但闻“噗噗噗”几声,中箭士兵纷纷跌倒,鲜血如柱似的喷出来。他马上聚指一凝。
“千重浪花凝!”所有血液倏地聚为一滴,凝在他指尖弹出。同时另一只手酸了酸。长矛被抽了回去。阿康抽回长矛,又倏地刺向那滴血。他的矛精准无比,血滴在矛尖化作点点星光。
然而他掌心却突然发麻,长矛险些撒手。那边弓箭手又朝卓不魂放冷箭。
阿康原地怔了怔,还没弄懂那滴血是怎么回事时。一凡已叫他带来的弓箭手,十之八九倒在了地上。
“这人手脚好干脆。”阿康想。一凡又飞了回来。“看矛!”他一矛刺出。一凡五指神环也蓄满了劲力,掰住矛尖,顺势一捏一抖。阿康又见识了厉害,不由踉跄。他猜不透他的出手路数,寥寥数招,似乎比他的还要简洁实用。
两人又拼了十来招。一凡愈战愈勇,阿康斗到后来也不禁心惊,见不是路,虚晃一枪后,掠至网上与秦氏兄弟一起对付卓不魂。卓不魂倚靠快身法,虽无法取胜,却也未露败象。阿康突然一矛刺来,他闪躲不及,左肩挂了小彩。这时,一凡也加进来了。他与卓不魂两人联袂,一个快一个勇,一个轻巧一个直接,配合得天衣无缝。饶他秦慕秦泰肉搏惯了,一时之间也难以应付。阿康矛术虽然厉害,但力气不敌一凡,担心长矛被他抓住,又要吃亏。有了忌惮,他的矛就威力大减了。最后卓不魂以身涉险,诱使他们一起出手,一凡用五指神环架住并借了他们的力道,忽的手掌一沉,抓住脚下绳便是一拉!这一下合四人之力,猝不及防。秦慕不知是计,暗呼糟糕。那边红芒亮了亮,一凡扯断了黑绳。绳子一断,网立即就散了,网上五人齐齐掉进了坑内。阿康的矛尖又不小心刺破了什么东西。坑下光线很暗,只听一声娇叱,有道金光闪耀开来。一扇两丈来长、燃着火焰的翅膀,扇中了秦慕秦泰,几粒火星一样的亮光点向阿康。阿康虽挥矛扫落,却也和秦氏兄弟一样,失足跌了一跤。
三道光芒,自坑内飞出,掠往丛林外的荒原。众目睽睽之下,掠进了孤堡。刚一落地,一个女子身影便立马转身,拉住卓不魂和一凡的手,开心得跳了起来。
“不魂哥哥!一凡哥哥!”她又蹦又跳。三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风叔桐和一众将士抢了出来。他们面容疲倦,斗志却还在,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受了点伤。这时见了三名来者,都不禁呆住了。“你们——”风叔桐讶道。
三人从欢聚中醒来。卓不魂拉着两位朋友的手,说明情况后,又给大家介绍了下一凡。
“风将军,”他最后说,“对方援军已到,我们是时候走啦。”孤安和一凡也一一道明来意。风叔桐听完后,沮丧了好一会儿。“罢了,”他终于说,“东卿来既已越过了河岸,我守这座堡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当即下令,命全员弃城后撤。此时堡内,连带伤员总共还有不到三百来人,且均已身疲神乏,要强突出去是不大可能了。
“将军,”卓不魂说,“为今之计,只能走一个算一个了。”大家听完,都现出了沮丧之情。
“这就是战争。”风叔桐说。随后半个时辰,他吩咐大家安置**,以炸堡为号,实施突围。
阿康和秦慕率领秦氏军团,风风火火从丛林赶出来时。只听一声巨响,高耸坚固的孤堡,在火光中倾颓倒塌了。下面营帐烧的烧,毁的毁,魔兵乱成了一团。
“想走!”阿康一马当先,飞入火光截人就杀。陇西陇东拎了把劲弓登上哨台,在乱军中瞅准一个,就射杀一个。卓不魂一凡孤安,三人护住风叔桐一路突杀撤退,其余将士均是风中砂砾,去留不由己,唯有一昧拼杀。到处都是魔兵,到处都是刀枪剑戟。
突围行动既迅速又惨烈。三百多名神灵,骤然死剩十几人。突到外围时,阿康和陇西陇东都捕捉到了卓不魂等人的身影,一人挺矛去刺,一人放箭去射。饶他四人身怀绝技,身手不凡,杀到后面时都已受了伤。最后还是藏在荒草丛中的老贾,拾了两支断箭,一支偷袭阿康得手,一支挡落陇西陇东的暗箭。与他们一起逃了出去。
一共有十一人突出重围,后来在魔兵的追击下,又有四人丧命,还有两人伤势过重,半路不治。风叔桐、老贾、卓不魂、孤安和一凡杀杀停停,最后一口气疾奔了五十公里,摆脱追兵活下来时,已是当天深夜了。五人在一处山涧停顿休息,找了水源清洗和包扎伤口,大家伤势都不太重,只是一天搏杀,实在疲乏极了。一凡老贾还有体力,给大家弄了点野果充饥,这才好受一点。五人都很少说话,休息了半夜,又开始摸黑赶路。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在两天后的中午时分回到了神一区。
然而此时城内情况却不太乐观。东卿来的两万援兵已到,城门被攻破了。魔军接近十万的大军已分成好几拨,杀了进去。护城军誓死抵抗,双方浴血奋战,伤亡都很惨重。五人由暗道进城时,城内已是一片惨象。
老贾立马带他们避开战场,从另一条路绕到城中心。天上飞的人像流星一样,倏来倏去,时而黯淡坠落,时而投下一两粒发光之物,落在魔军后方,燃起大火。许多人往前线赶。他们看到许多同胞在战火中倒下,看到许多伤员在血泊里爬,有的断了一只胳膊,有的断了一条腿,有的脑袋被箭矢射穿,有的烈火焚身,有的瞎了眼,四处摸索。卓不魂一凡和孤安,看见了许多小时候尊敬的前辈,还有他们相熟的朋友,他们看见了丛林五恶霸,看见了神二区镇守魔渊的守卫,这些同胞不一而同地赶往同一个方向,那片燃着火,乱箭纷飞的方向。
“这就是战争。”风叔桐将军又一次说。他们赶到后方,那座残破不堪的议事大楼时,重生和阿木郎两位守护正立在楼顶,神情十分凝重。天快黑了,对方鸣金收兵。
这一仗已打了三天。
见风叔桐等人平安归来,重生多少还有点欣慰。见到阿木郎,卓不魂更是惊喜交集,故人相见,那种欢喜就不用多说了。大家寒暄罢,重生便道:“都休息去吧。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各位均是我倚仗的将才。神界或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我们没有退路了,东卿来已结束了域外战场,届时他或还有十万的后援兵力。弟兄们,他要倾全国之力来毁灭我们!我纵然粉身碎骨,也决不能让他野心得逞,各位,拜托了。”
将军们默默听着,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和决心。
今晚月色很明,城中很静。伤员的痛吟声和弥漫的硝烟搅得大家都很不舒服。魔军那边却火光映天,一片喧闹之象。
将军们都和士兵们一起,靠着随处可见的墙壁就睡。大家实在累坏了,只要能有个地方躺下,他们立马就可睡着。卓不魂,一凡和孤安也找了处残败的屋檐,并排坐着,孤安已枕着卓不魂的肩膀睡着了。他和一凡眼睛却还睁得老大,他们怎么也睡不着。
安儿的呼吸很轻很柔和,有条不紊的呵在他脖颈上。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理了理几缕发丝。看着她酣睡的样子,他内心很平和,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一凡小声讲述着他的经历,他静静地听,听得很认真。他为他的一切感到自豪,为他拥有了一段美妙的爱情感到高兴。即使眼下战争残酷,前途渺茫,他仍是有高兴的理由。安儿在他肩上动了动,不知在做什么梦,时而露嘴微笑,时而眼角流出一滴泪光。
“真高兴她活得这么好。”一凡看着她,笑着说。
“是啊,”卓不魂说,“真不知这三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现在唯一希望,就是风灵也能平安回来。”
“不魂,”一凡忽然搭住他肩膀,十分错愕的看着他,“别这样,我也很难过。”
“难过?”卓不魂看着他,脸上一片茫然。一凡更难过了。他说:“兄弟,她死了,你亲手立的碑,不记得了么?”
卓不魂身子微微一颤:“她••••••她死了?”
“是。在彩虹大道,紫色道,陵墓。她没能和你一起出来。”一凡望着他。
“我——”卓不魂睁大了眼,“我没有闯彩虹大道。你在说些什么——”他喉咙有点哽塞了。
“你没有闯彩虹大道?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这时,阿木郎刚好走来,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一凡盯着他,神情很是疑惑。安儿也听见了几句对话,听见有个什么人死了,她睁开了眼。
卓不魂愣住了,心中同样疑惑。他把他如何抢夺神令,如何就回到了神界荒原说了出来。三人静静听,听完后谁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阿木郎呆了半晌,也把另一位闯彩虹大的“卓不魂”和风灵的一些事说出来。安儿凝神听着,当他说到风灵碑上写有“挚爱”两字时,她瞟了眼卓不魂,眉头皱了。
“我——”卓不魂呐呐道,“不,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才是真的。”他想起了风灵,心里十分难过,“阿木郎,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木郎也有些迷茫,“你是真的,他也不假。你和他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样的。真是奇怪,我未曾见过这种事。”
“他现在在哪儿?”卓不魂问。
“不知道。”阿木郎和一凡同时说。安儿望着他,他也望着她。“安儿,我是真的!”
“我知道。”她按按他手背,“我不是早认出你了吗?”
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远方升起一簇火花,照亮了夜空。
敌人发动了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