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去看吗?”御凰雪指了指黑洞洞的门里。
“无主子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若非卑职等刚刚得到命令,夫人方才就没命了。”
两个年轻人摇了摇头,转身钻进了小门,书架嘎吱嘎吱地复原,上面密密地钉着火焰针。
“好厉害。”御凰雪轻轻吸气,转头看藏心。
他的袍子撕烂了一半,中裤也烧了几个大窟窿,露出腿上大块大块的疤痕。这些疤,就是他们一起同生共死的记忆澉。
他崴到脚了,挪动一下,顿时痛得满头汗。
“你快坐下。”御凰雪赶紧扶住他,小声说道玛。
“我没事,活动一下就好。”藏心抹了把额上的热汗,弯下腰脱|鞋。
御凰雪盘腿坐下去,落落大方地扳起他的腿,把他黑色的布鞋脱下来,往旁边一丢,小声说:“不要了,咱买新的。”
藏心楞了一下,脸皮渐渐胀红,慌忙往回缩脚。
“行了,我还替你们穿过衣裳呢。”御凰雪抬眸瞟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我给你擦点药,上回在皇后宫里偷的,很好用。”
当时他们四个重伤,御凰雪根本不敢找外人来帮忙,于是亲自给几人擦身上药,喂水喂饭,只有生死依赖之情,哪有男女之别?
藏心憨憨地笑了,双手抓着椅子扶手,看着她给自己的脚踝处倒上药。感觉有点灼辣,很快就渗进了伤处。
“再轻轻拍拍。”御凰雪双手搓了搓,往他的脚踝上拍打,轻快地笑道:“你看,红了,更肿了。哈哈,藏心你这脚还真难看,脚趾甲应该剪了呢。”
藏心的脸更红了,又不好意思,但又喜欢看她这样的笑脸。忍不住就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你别笑话我了……”
御凰雪抬头看了看他,轻声说:“藏心,就把我当你妹子吧。”
“奴才不敢,小主子就是小主子。”藏心心中一痛,缩回了手,憨声说道。
“什么奴才啊,你再说奴才我就要生气了。”御凰雪在他的腿上掐了一把,娇嗔道:“你快叫声妹子给我听听。”
藏心惆怅地看着她。
他其实明白,穷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和面前这位小公主在一起。可能他修上几辈子,也修不来和她一天的夫妻缘份。
“不叫算了,反正你们四个都是我哥哥。无论如何,我们的感情胜过有血缘关系的人……藏心,你最近一直没笑过。”她垂着长睫,坐直身子,给他把裤脚放下来,轻轻地说道。
藏心鼻子发酸,扭开头,小声说:“小主子不必为我担心,我……”
他话没说完,门口已经多了几道高大的身影。
主子跪坐在地上,他坐在椅上,任谁看到都不会舒服的。尤其是帝炫天,对御凰雪他是捧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她居然跪坐在这里给藏心穿鞋,当时脸色就难看了。
“太子殿下。”藏心识趣,站起来抱拳行礼。
“过来。”帝炫天还算有风度,没有当场发作,手伸向御凰雪。
御凰雪拍拍裙子,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垂着眼帘看脚尖。
“不要乱闯。”他慢步过来,弯腰给她拍掉裙子上的灰尘,缓声说道。
御凰雪掀了掀长睫,小声嘲讽道:“你怎么不明年再回呢?那样你可以看到我的骨头挂在城门上。”
“这不是赶回来了吗?”帝炫天站直了,凝视着她的眼睛。
“反正我生气,你们帝家的人真是令人倒尽胃口。”御凰雪想到老皇帝那一群人,心里就冒火。狠狠剐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你如今也是帝家的人,你是我媳妇。”帝炫天跟在她身后,低低地说道。
“你可以做我御家上门女婿。”御凰雪头也不回,脆声说道:“以后儿子跟我姓,别姓你们那令人作噩梦的姓氏。”
帝炫天拧拧眉,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你的静好王妃是活不成了,向崔家报丧去吧,让他们再给你指个崔家的王妃,我好再练练手。”御凰雪冷冷地说道。
这是把气全撒他身上了。
谁让他姓帝呢?
申晋见主子被一个女人呛,心里头不痛快,于是瞪藏心。藏心见这些大汉一个个对御凰雪横眉冷对,心里也膈应,于是回瞪过去。
那对小夫妻在前面走,没几步就手拉着手,全没发现这后面火药味儿渐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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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
帝崇忱看着跪在眼前的皇后,已经气得快疯了。
“皇后已经亲口招认,凤宫里的人都听到了。万歌楼的伶人已经下狱,他们不知皇后身份,但供承,确实有一贵妇在那几日点了两名男子进府侍奉。那二人后来再没回去,想必已经被灭口了。现已经画出了那二人的画像,拿去给万歌楼伶人指认。”尚德捧着帝炫天呈上来的折子,声音微微发抖。
“太子呢?他怎么不亲自来”帝崇忱盯着跪大殿外的侍卫,咬牙切齿地问道。
“太子正在处置万歌楼的伶人,看是否与刺客有关。”侍卫赶紧说道。
“把那些人,统统杀了。”帝崇忱咆哮道。
舒芙苓站在一边,用帕子掩着唇,眉头紧蹙,小声劝道:“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糊涂!”帝崇忱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一身是伤,这样动只让自己全身痛得快散架了。他指着皇后,哆哆嗦嗦地吼道:“你去,给我掌她的嘴。”
“啊?”舒芙苓轻呼,小声问:“皇上是让臣妾去打皇后吗?”
“快去。”帝崇忱把舒芙苓往前一推,咆哮道:“给朕狠狠打!打落她的牙!”
“这……臣妾遵旨。”舒芙苓瑟缩了一下,转头看向皇后。
皇后已经面无血色,额头俯地,大声求饶,“皇上,臣妾冤枉……是太子冤枉臣妾,让太子拿出证据……”
“你还想要证据,你亲口招了,还要证据?”帝崇忱抄起了瓷枕,用力往皇后的身上丢。
瓷枕坚硬一角砸到了皇后的额上,她一声惨叫,血流如注。
“打她。”帝崇忱怒吼道:“再不动手,朕连你一起打。”
舒芙苓皱皱眉,挽起了袖子,看着皇后说:“姐姐,对不住了。”
话音落,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笑意,一巴掌又狠又重地打了下去。
“啊……”皇后又是一声尖叫,捂着脸倒在地上。
舒芙苓一巴掌得手,兴奋地弯下腰,对着她又是几巴掌,越打越舒心。一面打,一面说:“姐姐,你不应该背叛皇上啊,皇上尊你为皇后,你母仪天下,当作出典范,怎么能行此苟|且下|贱之事呢?姐姐,你赶紧向皇上认错,求……求皇上饶你……”
“贱|人……”皇后被扇得眼冒金星,挥舞双手反击,“一定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
“姐姐你怎么敢抗旨,是皇上命我打你的,来人,摁住她!”
舒芙苓双眼冒着光,索性骑到了她的腰上,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左右开弓。
耳光声,粗|喘声,大骂声,交缠在一起,让人听着就发抖。
“郝欣虞,你也有今天!”
舒芙苓打累了,抬起袖子抹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
皇后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眼珠子直直地瞪着舒芙苓。
“还敢看我,挖你了你的眼睛。这位置你坐得够久了,给我让出来!”
舒芙苓二指往她的眼睛前戳了戳,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一转身,面对帝崇忱就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皇上,姐姐晕过去了。”
“关进凤宫。”帝崇忱有气无力地挥手。
大和尚的话犹在耳中回响,皇后在,他的帝位在,他还不愿意废了皇后。
舒芙苓怔了一下,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探道:“皇上的意思是……还让皇后住在凤宫?”
“哼……”帝崇忱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眼珠子转向舒芙苓。
舒芙苓赶紧让宫婢把皇后抬出去,扭着软腰,坐在龙榻前的脚蹋上,给帝崇忱擦客上的汗,柔声说道:“皇上,让老九回来吧,还是只有老九最贴心啊。你看看太子,穷凶极恶,还没当上皇帝,就敢对你如此无礼。我看他……想谋|反……”
帝崇忱何尝不想快点把帝炫天赶走?
但归寒邪太可怕了,他更怕的事是帝炫天会坐视不理,任由归寒邪复完伊,他再出手,名正言顺地拿下皇位。
只要帝炫天是太子,他就不得不顾及天下人的看法,要以孝字为先,护着他的皇位。
见他沉默不语,舒芙苓偎过去,手在他的心口上轻轻抚动,小声说:“皇上,您忘了吗,您以前就说过,只有我们母子才是你最亲的人。事实上,皇上也看到了,只有我们母子真正关心皇上。”
“别说了。”帝崇忱生起一股躁意,把她的手掀开,不耐烦地说道:“你出去。”
舒芙苓怔了一下,帝崇忱最近喜怒无常,让她根本摸不清他的心思。她不敢多言,乖乖地起身行礼,慢步往大殿外退去。
帝崇忱扭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待大殿门关上,他立刻摇了摇床头的金铃。
“皇上。”尚德大步过来,小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去看薄慕倾在哪里,把他给朕找来,你亲自去。”帝崇忱抚了抚额,疲惫不堪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尚德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大殿里静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声,慢吞吞地说:“你们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又想做什么,朕再明白不过了!朕有自己定下的人,你们就争吧抢吧,哼……待朕百年之后,让你们统统给朕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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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苓走到了帝宫外,扭头看了一眼,见尚德正匆匆往紫薇宫跑,于是冷笑,不满地说道:“皇上这老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真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
“但是看皇上的意思,并没有要废了皇后的意思。娘娘此计,行不通啊。”跟在她身后的太监小声说道。
舒芙苓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轻声说:“没有不通的,只是还差点火侯。这次不废了皇后,以后更没机会了。帝炫天羽翼已成,皇上想用他对付归寒邪,本宫看皇上这步棋真是烂到了家。皇上现在老了,糊涂了,他根本控制不住帝炫天。我们若不抓紧,这帝位就是帝炫天的了。本宫可不想老九以后给帝炫天磕头行礼。”
“那……”太监往后张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舒芙苓拧了拧眉,小声说道:“你再催老九,让他快点回来。但是,先不要进城,去他表舅那里呆着。你现在请崔大人及夫人进宫来见本宫,若有人问及,你就说是为了静好之事。”
“是,奴才现在就去。”太监转身就跑。
舒芙苓目送他走远了,长长地吐了口气,快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