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草四郎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兰斯洛大人,请您小心了!」

「没有问题!对我有信心一点嘛!放马过来吧!」

一面赶路,兰斯洛也把握机会,与枫儿拆招。四十大盗横行多时,与真

正高手比试的机会却不多,和乱扔石头的妮儿比试毫无意义,源五郎又整天

神秘兮兮,现在终于有了好对手,自然要尽量利用。

枫儿的剑法很好,既狠且辣,尽得大雪山剑术的精华。那种快剑与花家

的不同,不是利用速度,变幻出朦胧剑影,让人迷乱;而是以最直接的动作

,一击便致敌死命,绝没有半丝多余动作。

除此之外,剑上的内力也不容小觑。当枫儿成功将山中老人所授绝学、

东方家六阳神功融合为一,她击出的火焰也由原本单纯赤红,转化为艳紫,

每次交击,兰斯洛都感到一股炽热火劲,要撕裂自己手臂攻上,令他穷于应

付,却也大呼过瘾。

世上武学千门万派,各有奥妙,能好好地感受其中之秘,实在是快事一

件!

「熊火显乾坤!」

枫儿剑上劲道忽敛,火焰急遽收束成一点,跟着就反爆碎开来,焦热火

轮伴着点点星焰,甫一发招,就把周遭数尺之地轰得体无完肤。

暹罗事件期间,兰斯洛对上六阳尊诀的次数着实不少,识得此招厉害,

未等焰火全然爆开,神兵一舞,左足踏出,连续几下移位,仗着神妙快步,

身形赫然化一为八,奔左窜右,看得人眼也花了,正是鸿翼刀的『江山如画

』,取其「一时多少豪杰」之意,千变万化,乱人耳目。

朦胧变幻,兰斯洛瞬间已闪过大小火网,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

枫儿身后,宝刀笔直劈下。

若是旁人,此招确有希望奏功,但传承大雪山武学一脉的枫儿,当有人

出现在背后,听觉与触觉已同时发出警告,攻出去的长剑近距离回身拖斩,

炎劲再变,烽火神剑直击而出。

「好厉害!」

兰斯洛惊呼一声,撤刀招架,鸿翼刀妙着再现,「多情应笑我」,不可

思议地将袭来火劲转向,全数反挫回击,攻她个措手不及。

劲道一爆,两人身体俱是一震,各自退开。交手多回,枫儿连变多套不

同武术,但兰斯洛凭着鸿翼刀,御简抗繁,始终固若磐石,让枫儿对这刀法

钦佩不已。

「谢谢妳了,枫儿,有妳的帮忙真好,能这样练习,武功一定进步得快

。」兰斯洛哈哈一笑,跟着就有些丧气地瞥向另一边,「相较之下,这边的

这家伙就实在很没贡献...」

躺平在一颗大石头上,流着口水,睡死到人事不知的,自然是那与米虫

无异的雪特人。最近走的路线是山区,有雪没机会发挥他的谋生伎俩,也不

可能帮助兰斯洛练功或是思考,除了赶路,就只好每天睡觉养肥肉。

枫儿的存在,真是给了许多帮助。接过枫儿递来沾过冰凉溪水的汗巾,

兰斯洛不由得这样想着,有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是

种压力,却也是种受宠若惊的温馨。

这几天,枫儿帮忙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凝视她那淡淡的微笑,

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刚刚承受丧妹之痛的人。不过,枫儿的笑脸并没有那么容

易看到,至少对雪特人来说是如此。就自己所见,枫儿与其他人应对时,总

是彻底贯彻冰山美人的一面。

有雪曾经向自己抗议过,但自己总觉得,如果冰冰冷冷是枫儿的性情,

保持这样,总好过让她装出在青楼工作时的职业笑容。

不过,人没有十全十美。冷艳美貌、武功高强,这是枫儿的优点,但三

人一同上路之后,仍是让他们发现了这冰山美人的弱处。

事情的发生,是启程后的第二天傍晚。荒郊野外,自然找不到什么餐馆

,预备啃干粮的兰斯洛,受到了雪特人的怂恿。

「呃!让枫儿做晚饭?这样好吗?虽然她是女的没错,可是...」

「老大,你担什么心呢?能让美女为你下厨,这是天下男人的梦想啊!

就算是妮儿小姐,也会做点烧烤什么的,何况是枫儿小姐这样完美的女性。

有一位特级厨师曾经说过,做饭就是火的魔术,枫儿小姐这样会用火,做点

小东西算不了什么啦!」

似是而非的言论,兰斯洛频频点头,毕竟比起吃干粮,有热腾腾的饭菜

还是比较好。但为求慎重,他仍是把枫儿找来。

「枫儿,如果可以,今天的晚餐就拜托妳了。妳觉得怎么样?」

「如果这是兰斯洛大人您的意思...」

枫儿在躬身一礼后,离开做准备。由于她答应得太快,使得兰斯洛没有

发现,对方的允诺,是基于对自己命令的绝对服从,于是,惨剧就必然地发

生了。

「嗯!厨艺果真是门奇妙的学问,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东西这么容

易就碳化了呢!」

当枫儿满怀愧疚地,将当天晚餐带到兰斯洛面前,她是这么说的。

兰斯洛与有雪满怀疑惑,瞪着面前这堆乌漆抹黑的东西。起初,他们以

为枫儿带来木炭,要现场生火做烧烤,直到反覆翻看之后,才确定这堆焦炭

就是今晚食物的原料。从那刻起,枫儿冰山美人的形象,便在雪特人心中留

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讲起来是满悲哀。但在枫儿的生命里,从来也没什么机会学习厨艺;在

用火的技术上,她所钻研的也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使目标焚尽灰化,无关

乎火候控制,骤然下厨,实在是不知所措。回忆起来,为了有效毒杀目标,

山中老人也曾考虑设立厨艺课程,但最后却遭全体教职员反对,『学习那种

娘娘腔的东西,严重打击身为杀手的士气』,因而作罢。

两天后,努力控制火候的枫儿,终于成功作出了烧鸡,看那油皮酥滑的

鲜美样,有雪食指大动,立刻就想饱餐一顿;兰斯洛也有同样冲动,只是向

来敏锐的直觉阻止了他,而且,虽说外表看起来很棒,但近距离之下,闻不

到半点烧鸡的香味,这实在是件诡异的事...

刀子切下,稍一施劲,才割破油皮,蕴含在其内的六阳紫焰立即爆发,

将整只烧鸡化成了一个熊熊大火球,要不是缩手得快,肯定连手臂都给焚烧

殆尽!

「老...老大!这只鸡好危险啊!我从来没看过会无故**的鸡啊!」

「.....有雪,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厨艺就是火的魔术,对不对?」

「是...是啊!又怎么样呢?」

「我想...魔术这种东西,果然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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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好了...来,吃苹果。」

「你这个人啊...喀滋喀滋...真是卑鄙无耻阴险到了极点,讲什么要

堂堂正正的一战,结果却用这么低的手段!」

「哦?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喀滋喀滋...你们这些所谓的高人,一个个都是心理变态,

每次出来不是用假名就是伪装,从没一个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你一开始就

表明身份,我们也会比较有防备,才不会这样被你突袭打败。」

「嗯!有道理。可是妳也替我想想,如果我一出来就直接对妳大声嚷嚷

,『我是天草四郎,现在要与妳一战』,妳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就算妳没有

反应好了,在妳之前我碰上了十七八个看起来有一点功夫的家伙,听了我的

话却全笑倒在地上了。」

逮到人后,天草四郎押着妮儿,去到附近的花家分舵,将她囚禁其内。

当天草四郎亮出形同花家家主亲至的令牌,妮儿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这人

与花家有关系。花家子弟并不晓得他的身份,只是听他说,「这是四十大盗

的余孽,要押解给家主,由家主发落」,跟着便依言为他打理一切。

「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你快动手吧!」

「别紧张,小丫头。杀男人我从不手软,但美女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

杀的,所以我不会杀妳,可是我又偏偏答应过朋友,要提妳人头去见他,所

以只好麻烦妳和我走一趟了。」

「什么意思?」

「我只答应要把人头提到他面前,至于人头下面有没有身体,这可不关

我的事。」

「你...你是武林前辈耶!堂堂天下三剑之一,怎么可以这样撒赖?」

「天下第几剑是别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己封的。我只作我自己喜欢作的

事,才不受任何人、任何东西去拘束,天下三剑还是天下三贱对我根本没意

义。」

把妮儿扔进大牢,隔着铁牢门,两人席地对谈。天草四郎更带来大批水

果,自削自食之余,也慷慨地与他的俘虏分享。牢房目前生意不旺,只此两

人,聊什么都不怕给人听见。

若不是见到这人之前展露的强绝武功,妮儿压根就不会相信他的身份。

三大神剑之名,是风之大陆习武者的最高神话,『剑圣』陆游、『剑帅』山

中老人、『剑爵』天草四郎,每一个都是盖世无敌的强者,能与他们并列的

武者,早在两千年前就死得干净,在天位力量重新给世人震撼的此刻,人们

毫不怀疑,这三名魔震之前就已睥睨天下的强者,任一人都有独立溃灭七大

宗门的能力。

就算是自己这样漫不经心,胆大包天的人,一听见天下三剑,也会心儿

一跳,想像到与他们对上时,掌心也不由得冒汗。哪想到今日实际遇上,会

是这么样的一个情形。

仍然是那一句,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臭家伙就

是威震大陆的天草四郎。而且,这个人绝对有双重人格,早先的那场战斗,

当场面见血之后,这人的杀气与狂态就千百倍地提升,从他的笑声里可以感

觉得出来,这个男子绝对地嗜杀,更百分百是在享受杀戮与战斗所带给他的

快感。

这样的人真是恐怖,那种战斗时昂扬到极点的疯狂,会让一个人的武功

杀伤力倍增,尚未动手便已尽摧敌人战意。但结束战斗,他现在看来又是一

副土兮兮的乡巴佬样子,买了大批水果,说是要弥补自己的胃,好好享用近

一千七百年未曾吃到的大陆口味,还毫无架子地端坐在地,用小刀削水果。

这人的风度似乎也还不坏,起码对女性是这样。被擒至今,自己一直对

他冷嘲热讽,他似乎全不当回事,只是偶尔合握起双掌,喃喃自语道:『主

啊!请你原谅这头尖酸刻薄、幼稚无知的羔羊吧!虽然您的确给了她一双性

感美腿...』,听到后来会让人疯掉,跟这种人斗嘴根本就是浪费口水。

总之,左看、右看,这人实在和「宗师」两字连不上关系...

「喂!我问你,我的同伴怎么了?」

「喔!那个使白鹿洞武功的小子吗?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死了,不

过...我没时间找尸体,要是他狗运好,说不定还活着呢!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吃香蕉吧!」

天草四郎的表情明显闪过一丝疑惑,妮儿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朗声道

:「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没有把握杀掉他。哼!什么天下三剑,连区区

一个白鹿洞弟子都杀不掉,难怪当年你会败在人家白鹿洞宗师手上...」

这句话明显引起了天草四郎的注意,他慢慢侧过头来,目中散发森冷的

寒意。本该极具压迫感的场面,却因为他嘴里兀自塞满了香蕉泥,而让妮儿

拼命忍住快要崩溃的笑意。

「妳说的那是什么鬼话?」

「哼!可别以为我不晓得,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当年你就是因为在剑圣

陆游手下一招惨败,羞愧得不敢见人,这才躲到海外,永远不踏上大陆一步

。」妮儿说得有点心虚,其实她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只是横竖是传闻,就

顺便加油添醋吧。

「我...我会败给陆老儿?!」

「抱歉啊!听说你和人家月贤者年纪相近,辈份相当;叫人家老儿,你

自己又年轻到哪里去?别以为撑着张娃娃脸,就可以到处招摇撞骗,现在的

女孩没那么容易上当。」

「混帐,真是混帐透顶,我...」天草四郎扔下怀中水果,站了起来,

像是要说什么,却盯着妮儿,没有说话。

妮儿心中惋惜,激将失败。要是自己有源五郎或雪特人那般口才,说不

定就可气得这家伙暴跳如雷,找到逃跑机会。哪知这念头才一起,对方的回

答却让她险些吓掉了下巴。

「多言无益,我说得再多,妳也不会相信。好,反正我本来也就有这目

的,我现在就杀上白鹿洞,找陆老儿一决胜负,看看究竟是谁高明一些。」

天啊!没想到会遇上个比自己更直线条的蠢蛋,难道就为了自己的一句

话,世上两名最顶尖的天位强者就要决一死战了吗?

「长腿帅妞,告诉我,白鹿洞在哪个方向?」

「西...西边!」

话声未了,天草四郎已经破屋而出。他身法好快,才一眨眼,妮儿已经

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只有一件事颇奇怪,白鹿洞在西方,他为什么朝着北方

飞驰去了?

真可惜,天下三剑之二的互斗,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一战,自己若能亲

眼目睹,肯定以后梦到都会笑。

先不管那个,少了这人的看守,自己没伤没病,这小小铁牢怎困得住自

己?

妮儿一运劲,撕裂铁门,正要逃脱,眼前人影一闪,天草四郎已经出现

,出手如风,点住她重要大穴。

「差点忘了,我一去,妳不就跑了吗?现在我把妳制住,明天一早花家

的人就会把妳运往基格鲁,我会在妳抵达之前回来的。」

话声一完,天草四郎身形晃动,再次破屋而出,这次竟是施展魔导师的

高速移动咒文。奇怪的是,这次是一道光影横掠过东边夜空,眨眼就消失不

见,连想叫他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个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东边西边搞不清楚,这些武林高人

一个个脑子都有问题吗?)

满心不解,妮儿放任自己身体慢慢坐倒,不久后,她稍微有点担心,自

己现在重要穴道被封,动弹不得,要是突然来了什么人,对己意图侵害,结

果岂不是大大糟糕!

都是那可恶的源五郎不好...呃!其实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人一生

气,就很自然地怪到他身上,大概是这一阵子没事就把他叫过来踹,当出气

包当惯了,忽然少了他,还真有点怪。

这死人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真是笨蛋,以他那时候的身体,还想要阻住天草四郎,根本就是自杀行

为嘛!现在弄到个生死未卜,天草虽然说找不到尸体,有生存希望,但照两

人激战的程度来看,源五郎不死也重伤,绝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天位高手的肉体异于常人,一旦进入天位,肉体的新陈代谢速度比常人

略快,伤势回复也会稍快,但回复咒文却几乎不能产生作用,特别是在天位

对战的情形下。源五郎若受重伤,现在肯定是好危险的。

当他以为自己已遇害,瞬间把什么理智冷静全抛掉,变得暴躁与狂怒,

疾冲上前的时候,将那一切全听在耳里的自己,心里忽然跳得好快。

有些着急,有些担心,好像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这种心情是怎么一回

事呢?

想着想着,一种担忧与失落,袭上了妮儿心头。自从四十大盗溃灭,她

一直与源五郎为伴,此刻连他也不在了,自己变得孑然一身,久违的惶恐感

,再次令她感到徬徨与不安。

可恶!死人妖,你究竟死到哪里去了?要是你没有死的话,那就赶快出

来啊...

一阵嘈杂脚步声打乱少女的思绪,像是有什么人靠近了。这也难怪,天

草他说走就走,还轰穿牢房这样惊天动地,花家分舵里的人起码也会过来看

看吧!

真糟糕,自己好歹也算是美女级的人物,偏生现在动弹不得,花家子弟

多是男性,要是趁机对自己不轨,这该如何是好?

想起一些发生在监牢里的污秽传闻,妮儿皱起了眉头,而仿似与她的想

法相呼应,一阵古怪异声响起,有某个人来到了身前。

一伸手便拉弯了铁门,来人蹲低在少女身旁,浓厚的男子气息,立刻告

诉妮儿来人的性别。戴着黑面罩、黑头套,一身夜行衣,完全遮掩了本来面

目,只露出一双不怀好意的邪笑眼眸。冷笑两声,而他更伸手往少女粉颈摸

去。

「你...你不要乱来!要是你真敢动手,我就咬你,还...还要吐口水

、流鼻涕在你身上,让你做不下去!」

「嘿!有精神说这些,那妳大概没问题了...」声音模糊,听不清本来

身份,看得出这人极力想隐藏身份。

两指点在肩头,内力到处,被封闭的穴道自动解开。为了怕损及妮儿身

体,天草四郎下指不敢太重,但没有天位修为亦是解不开,换言之,这人也

是天位高手?

穴道一解,妮儿立刻坐起身,却看到那人已站在北边墙壁的破口,招手

示意她快些离开。

「喂!你是谁?」

匆匆赶到那人身边,妮儿想要先弄清楚这人身份。神秘兮兮的,说不定

是不怀好意的可疑人物呢!

拗不过少女的坚持,这神秘人不愿再开口,仅是用脚尖在地上轻轻写了

两个字。

『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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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龙腾山脉纵走,兰斯洛一行人亦在赶赴基格鲁,这天傍晚,三人巧

遇一支商队,在这罕见人迹的山路上,遇着旅伴,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两

边一阵寒暄,恰巧时候也晚了,便决定就地扎营。

枫儿希望与陌生人保持距离,但已对地狱伙食感到胃部痉挛的兰斯洛、

有雪,则竭力找理由留下,横竖对方没认出自己是通缉犯,付几枚银币,搭

伙吃上一顿,岂不妙哉?

夜里独自练刀,行功完毕,最理想的便是进冰水潭泡澡,而仰望天上星

辰,兰斯洛有着一种特别的感受。

星空真是一片奇妙的东西,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同样的星星,纵然

人与人相隔万里,却仍可以透过这片辽阔星海,有着某种程度的相连。此刻

,是不是也有人和自己抱着同样心思,在仰望这片美丽夜空呢?

「兰斯洛大人,夜已经深了,潭水很冰,请保重身体。」

枫儿像平常一样作着叮嘱,将这当作是自己的职责。这名从不扭捏作态

的女子,纵使瞧着面前男子的裸体,表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这是兰斯洛最

庆幸的地方,因为这样的相处模式,可以让他少花很多无谓心思。

「嘿!枫儿,口风不要那么紧嘛!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下,妳们家小姐到

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去基格鲁又是为了什么呢?」

「口风紧,是我的职业需要,兰斯洛大人。」枫儿道:「第一个问题,

我很难回答;但小姐之所以在基格鲁,是因为雷因斯女王到基格鲁赈灾,小

姐与女王陛下形影不离,也因此就待在该处了。」

「哦?这么说,小草不仅是贵族千金,自己也还在雷因斯任职,是宫廷

里的女官啰!」

「嗯...是的。」就某方面来讲,完全符合事实,没有否认的必要。

「那小草的父亲呢?也是雷因斯的大人物吗?」

「嗯...曾经是。小姐的父亲,以前曾在雷因斯拥有很高的地位,是任

何人都要敬之三分的大人物。」虽未任官,但前任白家家主,在雷因斯应该

是仅次于女王的重要角**!

「曾经?那现在呢?是退休了?还是死掉了?」

不清楚这问题的正确答案,枫儿只能歉然微笑,摇头不语。

「是吗?连妳也不知道啊...小草他们家在雷因斯,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

几分揣揣不安,兰斯洛低声自语着。自暹罗归来后,和小草的感情日益

稳固,除了小草的付出,自己与四十大盗逐渐闯出名堂,声威日振,亦是主

因。因为感觉到身份地位提升,有自信配得上人家,这也才比较敢对她放下

● тt kan● CO

感情。

不过,听到枫儿所说,小草一家在雷因斯可是大到不得了的大贵族,本

身还在宫廷内任职,深获女王信任,兰斯洛心中又开始不安。而且,说到底

,她是一个出身尊贵的千金小姐,自己却是一个混身草莽的强盗头,纵使混

得再显赫,那也只是更拉开彼此间的差距。

她的父母看见自己,会有什么想法?知道女儿和这样的人来往,正常人

都不会赞成吧!虽然小草是个有主见、思想独特的慧黠女子,但两人身处的

大环境实在...

还有,当初是与小草约在基格鲁见面,但是现在非但送不出礼物,还搞

到四十大盗全军覆没,以生平从所未有的衰样去见她。小草应该是不会嫌自

己的,但是这么丢脸的样子,怎么能...

唉!是不是应该放弃,别去基格鲁好了...

兰斯洛不是善于隐藏心意的那种人,心里想着,自然也就形于颜色,令

一旁的枫儿,全然了解他的想法。

「兰斯洛大人,在您这么认为之前,我希望您能想一想,小姐此刻是用

什么样的心情,在基格鲁等待您的到来!」

不欲对事情多所干涉,但到最后,枫儿仍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虽然

这并不符合她的个性,也不合莉雅一直以来的心意,一种不愿意给丈夫心理

压力的心意...

「现在的兰斯洛大人,是艾尔铁诺必诛之而后快的对象。您是四十大盗

之首,与石家、花家都有深仇,又痛殴了艾尔铁诺皇帝,只要您一现身,艾

尔铁诺必定要您的性命。更有甚者,您的武功一日千里,为了不重蹈当初剑

仙李煜的覆辙,艾尔铁诺必然将您当作大敌,要在您羽翼未成之前铲除,换

言之,收容您的地方,定会成为艾尔铁诺的攻击目标。」

枫儿淡淡道:「这些事情,小姐都是知道的,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只是衷心期待您的到来,与您分担这一切。这样子的心情,并不要求您的回

报,不过如果您还对她有所怀疑,那小姐不是很可怜吗?」

听了枫儿的话,兰斯洛也只能沈默不语了。诚然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也

不喜欢让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糗样,可是,眼下自己举目无亲、无处可去,

这是事实,那黑袍魔女华扁鹊也说,除非是雷因斯,不然找不到配解药的药

草,自己与雷因斯毫无瓜葛,又是臭名在外的强盗,他们凭什么肯给自己药

草,还不是只有靠在雷因斯宫廷任重职的小草,纵然不愿意,这人情却是欠

定了。

枫儿讲得很对,现在不是执着自尊与面子的时候,要是真的不愿意欠人

什么,那就好好记下这笔人情,早日偿还吧!此时此刻,别再因为自己的无

谓心结,给其他人带来负担...

「谢谢妳啊!枫儿,我现在觉得,比较清楚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我会

尽量努力,不给小草与妳多添麻烦的。」

对于兰斯洛的表白,枫儿欠身一礼,做出符合她风格的回应。

「您客气了。不管怎样,请您相信,小姐和我总是会站在您这边的。」

自牢狱逃脱,妮儿心有不甘,顺道放了把火,烧得花家分舵人仰马翻,

这才心满意足地开溜。开玩笑,让自己蹲苦窑的烂地方,不留下点东西做纪

念,岂不是太不合自己作风了?

前头那黑衣蒙面人,似乎不赞同这样招摇的行为,但为求尽速脱离此地

,也就不做阻止,让少女出气之后赶快上路。

跟在这神秘人身后,妮儿满心怀疑。起初,她以为这男子是源五郎改扮

而来,但看清楚之后,这人的身形、动作,肯定不是源五郎,但又有几分熟

悉,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过。

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署名『莫问』的男人,对身份的绝对保密,而且看

得出来,他好像极力想与自己撇清,摆明了只等救自己脱险,就马上分道扬

镳的架势。妮儿不禁有几分生气,自己难道是洪水猛兽吗?为何这男人一副

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就某方面而言,这评价其实没有错,至少,在当日参与枯耳山之役的飞

龙骑士眼中,这个一边咆哮、一边抬起大石往空中乱砸的怪力少女,几乎是

和暴龙同等级的危险生物...

「好了,花家的人不会追来,妳趁早逃跑吧,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黑衣人一副紧张模样,如果不是比手语浪费时间,说不定连话都不肯讲。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走。」

「不行?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家教良好的大美人。」妮儿插着腰,神气说道:「美少女

家训第一条,入夜之后,不可以随便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如果要我离开,

最起码我要知道你是什么人?」

这不是个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不过看这人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不可

告人之处。这人又有天位力量,与其就这样被他甩掉...如果能拉他入伙,

遇上什么危难也有点保障,嘿!跟源五郎那家伙相处多日,自己多少也学到

了点他的奸诈狡猾...

而那黑衣人摆明是快要翻白眼了,有生以来,他终于被迫理解到,女人

是多么不可理喻的生物!

「拜托!妳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如果不尽快逃离此地,那我们

可能就...」

「那...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就要双宿双飞了!」

突来的声音,让两个人面对面呆住,半晌后,才一齐转过头去,仰望那

漂浮于上空的冷峻身影。

「妳这个狡猾的死丫头!竟然骗我白鹿洞在西边,幸...幸好我精明,

在海上发现不对,不然照妳说的方向赶去,差点就跑回日本了!」

(这...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啊?)

对天草四郎的指责感到不解,但妮儿旋即想起他先前在牢里的怪异举动

,一个想法登时出现在脑海。

(该...该不会这个人的方向感是...是...)

没等少女回答,天草四郎的目光已移向地上的黑衣人。

「小子!你胆子挺大的啊!被我擒下的俘虏,你也敢来抢!」天草四郎

睨瞧着下方两人,轻声冷笑。

「不!天草前辈您弄错了,其实晚辈我只是路过,我根本...」话还没

说完,已经给妮儿从旁一把勾住手臂,毫不避嫌地亲昵贴着。

「啊!我向你介绍一下,飘在上头的那个白痴小天天,是刚刚被我甩掉

的上任情夫,姓天草,家里排行第四的便是。个性暴躁,被怀疑有轻微的变

态,附带一提,听说他杀男人从不手软!」

妮儿抬头道:「我也顺便向你介绍,这是我目前的新任男友,他是...

呃!神秘人先生!因为不忍心我这样的美少女,落入你那肮脏的魔掌,特别

冒险来救我出火坑的。」

纵然想装得妩媚动人些,妮儿仍是学不像郝可莲那样的绝代妖姬,言语

上也无法太放肆,但认清天草嗜战的个性,把目的放在弄乱场面,这点仍是

可以做到的。

黑衣人像是还想解释撇清,上方的天草话也不多说,随意一弹指,无匹

剑劲直射下来,尽封所有退路,黑衣人无奈,唯有抽剑招架。

横剑于胸,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道,长剑上火花四冒,黑衣人手腕剧痛

,几乎滑退出一丈,却终于在这一招之下得保无事,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刻掉

头就跑,免得和这超越自己太多的煞星动手,前头的妮儿已经大叫起来。

「这把剑...啊!你不就是那个逐魔猎人韩特吗?」

「不、不是啊!我不是韩特,也不是什么逐魔猎人...我、我是来自冰

之大陆的逐魔星人...」

心情极度紧张,根本就已经语无伦次,更立刻被妮儿抓住衣领,喝问道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什么一副要躲着我的

样子?」

「旭烈兀那家伙当初只委托我保护妳,可没说会碰上天草四郎这种狠角

色啊...」

「你好歹也算是一个天位高手,难道就没有半点自尊吗?天草四郎有什

么了不起,和他拼了就是。」

「和他拼?那不是等于要我挑战陆游?我们之间差了起码一个天位,战

起来稳死的。如果给我一座金山那还有话讲,现在旭烈兀又没答应给我加钱

,要我囊里空空去战三大神剑,我去妳妈的呀!」

「混帐!你这样胆小懦弱,还能算是男人吗?」

「哈!要讲这种话,等妳这男人婆真的能算是个女人再说!」

一男一女怒目相视,彼此越说越火大,要不是有人阻止,说不定就要把

大敌抛在一旁,彼此先对干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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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时间已经满晚的了,如果两位不介意,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天草四郎微笑道:「太晚睡对身体不好,不过如果是永眠的话,那就可

以不必担心了。」

他这话才说完,妮儿与韩特对瞪一眼,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朝两个不

同方向飞奔而去。

(哼!天草老头的目标只是那笨丫头,不和她跑在一起,那我就没有事

了!)

(哈!笨男人,天草要战也只会找男人,只要我不和那爱钱蠢蛋跑在一

起,就有希望开溜了!开玩笑,我要赶着去基格鲁阻碍他们,怎么可以被留

在这里呢?)

不一样的念头,却是同样的没命奔驰,默契之佳,就连上空的天草四郎

也有些看得傻眼。

「呵...真是有意思,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吗?主啊!您真是让我见识

到了有趣的东西啊!」

天草四郎在空中哑然失笑,做了个类似用餐前的祷告手势,跟着睁开双

眼,要开始进行这顿令他兴奋的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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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们!这是让你们警惕,别小看了大人!就算我一步不离,你们也

未必跑得了啊!」

天草四郎指头微曲,连环剑气弹射而出。自现身至今,与源五郎、紫钰

对战,天草四郎一直也仅是以指代剑,或是随意迫发剑气。有着身为武者的

尊严,眼前这些小辈就没有资格要自己拔剑或动用实招。

「叫做韩特的小鬼,既然你也有天位修为,有本事就在丧命之前跑出百

里吧!」

一道靛蓝剑气准确地射向韩特后心,既快且疾,若不招架,立刻便要丧

命身亡,韩特无奈,唯有止步,所幸这一剑威力虽强,却留下了闪躲余地,

让他可以不必硬拼地选择后退,但是当三道剑气先后封住去路,他登时明白

了敌人用意。

(糟!他想把我逼回去!)

虽然明白,但对方的力量、准确控制均远胜于己,在绝没可能硬拼闯关

的情形下,韩特只有一步步地被逼回...

「而小丫头,我确实答应过不会杀妳,不过,能让女孩子回头的方法有

很多,妳要是跑得下去就跑吧!」

剑气连珠,如矢如炮,交错落在妮儿左右,溅激起的土石柱直冲十余丈

,声势骇人,但在天草精准控制下,连妮儿半根头发也伤不到。

伤不到人,却仍可造成打击,三人本是位于市街,此刻夜色已深,居民

早已就寝,给三人一番嚷闹,不少人给吵起,却顾忌外头江湖仇杀,不敢探

头张望。

天草四郎的剑气威力强猛,街道又没多宽,既要射不中妮儿,那落点自

然就是两排民房。以他强天位级数出手,剑气杀伤力殊不逊于天火陨雷,只

听见两排民房爆破声不绝,人们惊惶地想要逃出,却又一一在那震天爆响里

,全家老小一同被炸得粉碎,更还有许多人连发生什么事也不知,惨叫都不

及发出,就此被轰成粉碎。

剑气混和血沫土石,冲起一道道赤红色的三角尖锥柱,交错组出一道怪

异却壮观的景象,也许这些东西没有实质杀伤力,但妮儿仍能感受到,内里

枉死者的种种不甘与悲怨。

少女曾奔驰过的道路,顷刻间便化为一条染血长路,极度惊愕,令她全

然惊愣,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回看背后那一连串血腥景象,

耳内兀自传来天草的长笑。

「哈!到底是修为不足啊!这一代的年轻人历练太差,这么点人命就停

下脚步啦!我还以为妳可以撑出百里的,丫头,好可惜啊!」

没法再硬跑下去,妮儿调转过头,愤怒地朝天草四郎奔去,心里感觉却

是一片冰凉,脑中反覆回响当日源五郎说过的话。

『宅心仁厚是好事。但当进入天位,当人类拥有了本不该属于人类的力

量,人们的作法与价值观会有极大改变。假若一个人不再把生命视作生命,

他的所作所为就绝对恐怖,而面对这样的人,仍保有一颗善心的妳,又要拿

什么筹码与他玩下去呢?』

原来...死人妖讲的都是真的.......

天位战进行的时候,每一招过强的威力,总是会牵连到附近。所以在九

州大战时期,每当高手们以天位力量战斗,不论胜负,总是拖着大量生命陪

葬,作为此战的缀物,若是战场不住转移,拉大范围,一场决战死伤成千上

万,都不稀奇。

可是,被牵连进去的,无分敌我,都是无辜者,就如此刻,那些死伤者

不全都是自己的责任吗?

脚步加快,眼睛却不敢往旁边稍瞥一下,生怕自己目睹了那残酷的景象

后,会当场无力地跪下来,没法再支持下去。

韩特被逼回天草身前,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再不设法挣得主动,只

有等着落败身死,现在要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全力一拼,再找空隙逃命,

就还有一线生机,既然鸣雷剑已重回己手,那就用当日自己的得意绝招一拼

吧!

将天位力量灌注入鸣雷剑中,随着剑里法咒能量积聚,天上雷云急遽密

布,隐约可见金蛇窜动。手一掷,鸣雷剑直飞入空,轰雷声大作,霹雳电光

急窜,疯狂地打在剑刃上。

韩特身影如墨,急追而上,手一展,已将鸣雷剑重握手中,配合本身功

力,将电劲交织组出一道金电巨剑,威凌劈下。

已入天位的内力,远胜数年之前。剑未至,无数细小电流狂笞地面,飞

沙走石,地表破裂,却影响不了兀自漂浮于空,微笑仰视的天草四郎。

「魔法剑吗?许久未见的有趣花招,但传闻中只为钱卖命的你,此刻亦

有一丝不该有的怒意,是不是刚才的景象也刺激到小子你了呢?」

「废话!你随便杀掉的那些人,他们...他们都是钱啊!说不定他们以

后也会花钱雇我,谁准你在这里随便杀人的!」

「唔!有意思的回答,就但愿一切能如你所说吧!」

电剑斩下,和长达丈许的闪电巨剑相比,天草四郎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但当他旋身一指,与电剑相抵,韩特却感觉到一股直觉的恐惧,自己的剑势

不知为何开始迅速崩溃、瓦解。

「换做强天位的其他人,小子你这剑或有迫他们硬拼一击的实力,可是

你却不幸碰上了曾为魔法剑士的我。奉主的圣名,雷之精灵,给我退吧!」

天草四郎长吟一声,原本积聚在鸣雷剑上的炫目电光,刹那间消逝无踪

,绝招骤然被破解的韩特,更因为咒力反噬,浑身就像是血液被掏空一样,

气闷难受得只想死去。

「临阵对敌,不一定需要蛮力,小子,好好记着这点吧!或许你来世用

得着...」

天草四郎一记剑指正中韩特胸口,第一重劲道甫吐,已将他护身真气击

溃,胸骨半数碎断,鲜血狂喷,而跟着的第二道剑劲,则可有效率地将这差

了一个天位的小辈击杀。

「天草!」

后方响起劲风声,有人跃起攻击,从声音判断,是妮儿的直拳,天草四

郎毫不在意,护身内劲一吐,要将妮儿锁停在半空。

(什么?)

虽是地界,盛怒之下心中无我,功力却能再长三分,不可思议地突破了

自己的封锁气网,直击而来。

就算打中,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而立即再发第二重劲力,要停止这不知

天高地厚的丫头,只是件简单小事...不过,要停止她吗?

微侧过目光,天草瞥见了一双盛怒之中蕴含着伤悲,凛凛威风的眼眸,

在那眼神里,让他感觉到一种许久未见到的美感。

还是不要吧...

砰然一声响,在韩特快掉出眼珠的诧异眼神中,少女充满力道的拳头,

结实地痛殴在天草四郎白皙的左脸上,跟着又是一记左拳,天生神力,把这

不可一世的天位强者打得跌飞了出去,像团掷出垃圾,狼狈地落往远方。

「混蛋!你们这些进天位的都是变态!」

没有天位修为,一击之后,妮儿坠回地面,却仍自嘶声力竭地,朝天草

四郎消逝方向大吼。

「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随随便便乱杀人吗?这样子...这个样子...

你们到底把生命当成是什么?」

连续几句大叫,少女双肩微颤,声音里更蕴着哭音,在夜空里分外显得

刺耳。

韩特亦跌落在地,天草四郎第二重劲未发,他侥幸保得一命,听见妮儿

的叫声,心中微叹,扯脱已没意义的头套,一面运功镇伤,一面想出声请妮

儿来扶一下,忽然眼睛瞪得老大。

妮儿心中警兆一现,颈后一紧,已给人掐住举了起来。

「主说,人打了你的左脸,就要给她打你的右脸,这点我可是做到了喔

!」

和之前相比,这时的天草四郎显得狼狈,受了少女两记重拳,他嘴角微

肿,一丝血线笔直流淌下来,但表情却显得沉静,墨黑眼瞳更形深邃,一种

静得让人不安的深邃。

「啊!托妳刚才两拳的福,我现在的心情觉得很舒畅...」

声音轻缓,但生命与这人从未交集的少女,此时并不晓得他说的并非是

反话。

「你要杀就杀好了,不要再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你这种人让我恶心透了

,杀掉这么多人,你这变态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呵!被我这魔头杀掉,这些人都有机会上天堂吧!听说你们四十

大盗杀人如麻,干掉的人命不比我少啊!为什么这点小场面就让妳吓成这样

呢?」

「那是别人误传!而且...就算我们杀人,那种心情和出发点也和你这

变态不一样!」

「大家都是杀人,有什么不同呢?不管出发点和心情是什么,还是一样

把人杀掉了,就算妳会觉得心痛,就算不得不杀,杀掉的人还是不会回来,

那我们最后又有什么差别呢...」

天草四郎的声音很轻、很慢,目光也跟着变得缥远,与其说他在对妮儿

说话,倒更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我迷惘里。

「那...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这杀人狂的想法?你要动手就快一点,

有本事就把今天在这里的我们都杀了,不然等我们有一天武功强过你,一定

也会把你这魔头屠宰下地狱!」

不愿向天草四郎屈服,妮儿愤怒地叫着,却不顾一旁的韩特面色发白,

偷偷地想找路走。

「是啊!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好像也不能不杀妳了!」天草四郎手下

施劲,喃喃道:「可惜啊!丫头,我本来期望妳能解答我一些问题的...」

正要下手,怪异而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八道黄纸片飞射至天草四郎脚下

,甫一着地,立即爆起浓烟,景色一阵错乱,黑夜街道骤化作一重重高山流

水。

(有术数高手来到!)

天草四郎一凝神,发现手上妮儿重量有变,指间一吐劲,却已迟了一步

,只感觉满手碎纸屑。

(符纸?东方仙术.....白鹿洞!还是...)

巨吼声在耳畔响起,全无可能的情形,三头赤红色飞龙出现在身侧,巨

大利爪连续扑击在身上,更恃着近距离之便,一头张口就咬住天草四郎胸部

以上。

「区区傀儡,会有用吗?」

爆喝声中,天草四郎护身剑气如轮飞转,刹那间就将所有障碍物破开,

什么巨龙、什么高山,全给斩成粉碎,化作杏黄纸屑,雪片般纷坠落地。

想当然尔,韩特与妮儿早已没了踪影。

天草四郎凝视自己前襟上的破口,这代表适才的巨龙并非幻象,虽是符

纸傀儡,但在操纵者的魔力下,绝对具有等同一头赤龙的杀伤力,而有这样

高深魔力的,放眼大陆,也不满五指之数...

「是吗?我终于又遇到妳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妳还是和他在一起

吗?但愿是没有吧...不然...不然...」

注视着地上碎符纸片,独立街心,对着自己所猜的那人,天草四郎苦笑

低语,当「不然」两字反覆说着,却找不到接续的话语,他黯然垂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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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好好想想,别给人盲目设计了也不知道!』

结束与天草四郎一战后,紫钰因为身心两方面的疲惫与迷惘,发令飞龙

骑士们退回升龙山,自己亦从追剿敌人的第一线退下来。

在与天草四郎对峙时,是因为源五郎的帮助,族人们才得以幸存,这点

让紫钰对此人印象颇改,在纳闷他与天草四郎比拼的后果之余,更不由自主

地想起这人之前讲过的话。

给人盲目设计?

他指的会是什么呢?思前想后,目前的自己,并没有任何会给人利用的

破绽啊!但归纳他之前说过的话语,难道是歼灭四十大盗这件事的本身有了

问题?

扫荡四十大盗,这是当日师父陆游亲自下的指令,也是因为这样,自己

才没有半分怀疑,认真地去执行。

月贤者陆游在风之大陆上,几乎是神明一般的存在,除了他无人能敌的

武功,更因为他在九州大战时击杀魔族帝皇,致使魔族败退的功绩,之后一

直到现在,比起消逝无踪的皇太极与卡达尔,陆游始终主持大陆上的正义;

就龙族而言,要不是陆游出手相助,早一千七百年前,龙族就覆亡在天草四

郎手上了。

在自己身上又何尝不是呢?天生练武奇材,却又生而体弱,注定只有二

十岁寿元,若非师父和二师兄千方百计找来传说中的九天冰蟾,自己早就病

发身亡,哪可能在这里想东想西?这样的恩人,自己却还对他们有所怀疑,

这样不是太不应该了吗?

但是...怀疑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不是那么容易止住的。

回想枯耳山上,见到那匪首兰斯洛,这人粗蛮无礼,鄙俗下流得让人打

从心里讨厌,可是看那坦荡荡的眼神,似乎...不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至少不像有传说中那么坏。

还有源五郎。尽管打初识起,双方就一直处于敌对,但是在两次交手里

,这人似乎就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颇为维护。否则,以自己小觑他实力

的大意,他是有机会偷袭,将自己重创的;对战天草时,身为敌人的他更可

以袖手旁观,让飞龙骑士伤亡在天草四郎手里,落得干净。

物以类聚,四十大盗若都是这样的人,那便与传说中的穷凶极恶不类,

然而,假如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不是坏人,师父又为何要自己去歼灭他们呢?

尽管情感上不愿去思考,但脑里一出现了疑问,天生的理智思绪立刻开

始条理分析,包括种种阴暗面考量也一并纳入。

天下混乱之势将现,随着新生代天位高手的一一崛起,大陆上的旧有势

力版图势必重新分配,这股冲击,就连各门派中实力最雄厚的白鹿洞,也不

能幸免,那么,抢先巩固自己实力,就是白鹿洞执掌者必须的考量。

怎么巩固实力呢?善意的结盟固然是种方法,但以手段上来着眼,也有

让对方不得不依附己方的这种作法。例如说,让对方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行

为...

倘使四十大盗并不如师父所说的单纯,那么将他们消灭掉的龙族,会不

会已在无意中,与某个势力反目成仇了呢?

等等,这结论太荒谬了...那不过是个强盗团啊!没有任何背景,更谈

不上有称雄大陆的野心,自己的设想似乎太荒谬了。

但是,紫钰想到枯耳山之役,舍命阻止自己追杀的那三人,武功并非庸

手,更像是某个世家集团训练出的死士,要用这个当证据,说明四十大盗背

后有人在操控,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而且...四十大盗至今,起码有三名天位高手,不论其他,单是这三人

联合,就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实力了。

越想越是不安,最后,紫钰决定亲自上白鹿洞,去询问当事人。师父陆

游正在闭关,假若他是有心避开自己,那是定然见他不着的,不过,仍有另

外一人可问,白鹿洞中有东方仙术的水镜装置,千里传形,可以省去直奔西

方国境的麻烦。

隔着水镜,铁面雪衣的俊逸身影出现在水波上。与从未花时间修练术数

的自己不同,入门最久的二师兄,在精通白鹿洞武术之余,也是一等一优秀

的仙道士,不必使用特殊装备,对着任何一滩水都能施展水镜术。

聆听师妹的疑问,些许沈默后,对着眼前海洋,也对着水波上的女子身

影,公瑾说话了。

「假如妳觉得有疑问的话,就自己去求证啊!」

「咦?」

「师父闭关,白鹿洞中无人是妳之敌,就算对我不信任,我也打妳不过

,更没能力阻止妳大开杀戒,既然这样,妳大可直接去求证,用妳的眼睛和

耳朵,实际去了解什么才是真实,这样比询问我这个嫌疑者,来得可靠多了

吧!」

没有想到公瑾会还以这样的回答,紫钰一阵思索,点头告辞。亦在她关

闭水镜离去后,将师兄妹对谈看在眼里,始终随侍在公瑾身边的蒋忠,向主

公提出他的不安。

「公瑾大人,这样子真的可以吗?如果让您师妹知道了真相,您之前所

做的不就全部完了吗?」

「.......」

公瑾沉默着,并没有说什么。他看得出紫钰的怀疑,也晓得在这疑窦初

生的此刻,只要自己斩钉截铁地一句『绝无此事』,就可以暂时压住紫钰的

心情,不过.....

「让她自己去寻找出路吧!这是每个身在迷宫中的迷惘者,所应有的权

利...」

只是当初还真是想不到,那个应该死在西湖地底的小子,居然还生还着

,并且还以更具威胁性的姿态,重新又立在自己身前。这一次,不是预感,

那小子是真的对艾尔铁诺造成威胁了。

但...真的是想不到吗?还是自己压根就在期待这结果?当时自己也曾

料到紫钰会手下弄鬼,只要亲自去确认一遍,这小子绝无生理,但自己却没

有这样做。

为何总是这样了?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却又在每个可能出轨的节骨眼,

半刻意地漠视眼前的破绽,任由日后的险难出现。

一如此刻...

一如当初在西湖...

一如多年前在唐国的雨夜...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又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呢?

「小乔...我好像变笨了,那个答案...妳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让旁人听到,这是公瑾低诉给某个不在此地之人的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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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查证的紫钰,首先找到了风之大陆的情报门户,青楼联盟。她出示

信物,以白鹿洞特使的身份,向青楼联盟的代表调阅资料。

「这令符...您是代表陆大宗师而来的啊!那么...不知道您想要查阅

阿里巴巴四十大盗哪方面的资料呢?」对方的回答很客气,但也听得出些许

迟疑。

「请给我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一切犯案资料,谢谢。」

「犯案资料啊...这倒是容易。」

如释重负的笑容,对方在片刻后拿出了四十大盗的犯案记录,效率之快

,让紫钰极是吃惊。

「呃!这些...要收钱吗?你们的价目会不会贵了点?」

「不贵。虽然贵派是我们的老客户,不过就算是陆大宗师亲至,我们也

是这个价目的。」

付帐之后就是仔细地一一查阅。大体上而言,四十大盗的掠夺,涵盖诸

多物件,在石家领地内主要是金银珠宝,趁着石家与麦第奇家三次战争,无

暇他顾的繁忙时刻,令石家的追捕队屡屡受挫,更杀掉几名石家重要人物,

间接帮助了麦第奇家。由这点来推,四十大盗或许与麦第奇家颇有关连,这

可以由传闻中麦第奇家一直协助四十大盗销赃得到证明。

而在麦石战争告一段落,石家要专心对付四十大盗时,他们已抢先转入

花家领地,在那以后的掠劫目标,清一色都是粮食,直到枯耳山之役...

「就算是为了逃避追捕,进入花家领地...但在饥荒最盛的时候,还公

然掠劫粮食,这简直就是民贼!太可恶了!」

推论得到这个结果,但为了慎重起见,紫钰走访石家、花家领地,做实

际查询。要了解盗匪,最快的方法就是询问执法者,在访问十数名曾参与围

捕四十大盗的两家子弟后,为了担心敌对立场的仇视,紫钰又暗中查阅了石

家、花家有关四十大盗的记录,那几乎和青楼联盟的资料一字不差,要硬说

有什么不同,就是青楼联盟的版本改过了原本错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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