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严青不再头疼,大巫咸把帐外的中庶子庄无忌喊进大帐,吩咐他照顾严青安歇。转身带着一众巫士觋士走出帐外,回到各自的营帐安歇。
夜越来越深,严青躺在榻上,感受到自己头颅创伤处酸痒,身上创伤处也一阵酸痒之感,心想应该是伤口愈合。想着想着,不久就慢慢沉睡过去。
一旁伺候的中庶子庄无忌,出帐将两位舍人喊进军帐,分别跪坐一边,吩咐,“世子身上有伤,又有头疼之症,这几日夜,我们就在世子帐内看护。一旦有需要随时准备安排伺候。”
两位舍人行礼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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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弟,青弟,别骑竹马了。我已经让少庶子给你你做一柄大木剑,以后你就有剑了,你不是看着我习剑,一只嚷嚷着要一把剑的嘛。快快随我去厅堂,母亲派人说蒙顶山的老巫长下山了拜访,送上一些今年新制的荼,哦,也有人叫做茶。神农尝百草的故事,你听府上门客讲过的吧。”
“朔兄长,你太小看我了。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我记得可清楚了。神农氏是三皇之一,又叫烈山氏,有传说他牛头人身。”
“他见鸟儿衔种,落地生发了很多谷子,由此发明了五谷,因为这些贡献,大家就称他为神农。他看到人们得病,又到都广之野登建木上天帝花园取瑶草,而遇天帝赠神鞭。神农拿着这根神鞭,从都广之野走一路鞭打一路,回到了烈山。神农为黎民治病,尝百草多次中毒,一日遇七十次毒,一次中毒快要死去的时候,多亏吞服了树林里黄鸟衔来准备做巢的一枝荼解毒。因为他誓言要尝遍所有的草,分辨药草和毒草,最后因尝断肠草而死。”
“我还知道蜀郡以前叫蜀国,巴郡很早以前叫巴国,在巴蜀之间还有一个苴国。他们就乐于种茶,据说是神农教他们的呢。后来他们国家灭亡,就改姓茶氏。”,少年严青掰着手指,一本正经的回复兄长。
严朔点头,“快点,可不要让蒙顶山巫长等久了。父候和母亲会怪罪的。”
很快,走过一些廊道,进入厅堂,只见身着黑色七纹章冕服的父候和母亲高居上座,侧位跪坐了一个略有苍老的中年觋士,身着五彩百纳衣,脖挂青铜八卦小圆镜,一侧挂着一个大黄葫芦透出丝丝酒香,另一侧一柄三尺青铜长剑,背部又背着一个皮背囊和一柄桃木剑。
严青跟在严朔身后行礼,“拜见父候,母亲。拜见蒙顶山巫长。”
上位的黑色冕服男子,挥手示意二人跪坐在另一侧。然后,问向蒙顶山巫长,“巫谷兄,这么多年,你终于能修有所成,改姓为巫了。你且看看我这两个小子灵性如何?”
蒙顶山巫长,运功灌注双目,只见他先是浑身泛起赤色,慢慢色彩向上汇拢,不久脸上赤色中略显紫色,双眼呈淡紫色,向严青兄弟二人望去。
少顷,向上座的两位主人行礼道,“禀君候,世子中人之姿,四平八稳。另一个颇有灵性,如果君候信的过我,当他学完小学小艺后,可上蒙顶山,能够习得多少巫术就要看他造化了。我蒙顶山遇到好苗子也会往巫山巫庭推荐,若是能在巫庭习得三两分真传,天下尽可走得。”
严青只听到上方母亲道,“我也有此意。朔儿他要承袭君候爵位,冠礼后自然要入咸阳郎中令为郎护卫皇帝陛下,积功得爵。这二子冠礼后只能袭得公乘爵位,还是要多多习得技艺在身,才能入军中立军功晋爵。”
蒙顶山巫长行礼道,“如此就谢谢君候夫人送此嘉才入我蒙顶山。且品评我这蒙顶山今年新制的茶,清明过后头道嫩芽,风吹晾晒而成,烹制成汤,别有一番滋味,提神醒脑。”
蒙顶山巫长一边示意,桌案前的银炭小铜鼎内的茶已经烹制完成,一边让旁边伺候的婢女取走分给众人饮用。
众人各拿漆耳杯品饮半盏,汤呈黄色,入口略苦,慢慢舌头感觉一丝丝甘甜,津液生香。
上位的君候赞道,“每年都要劳烦蒙顶山送来新制的茶,这每日忙碌严道大大小小事务,每旬日要是没有这个,还真是不知会多么疲惫。”
候夫人也赞道,“苴国旧地的茶我也常过,没有蒙顶山这么甘醇。蒙顶山的茶滋味与巫山的茶不相上下。不过我还是喜欢这种清汤,巫山那边喜欢放入各种草药虫豸,味道不纯。”
严青品了半盏,觉得滋味不错,又将剩下半盏品完,直觉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一旁的兄长礼节性的饮了半盏,觉得口中苦涩,再也不愿将剩下半盏饮下。
蒙顶山巫长听着候夫人说巫山茶,解释道,“巫山的茶是巫庭正宗,里面的草药虫豸对身体有各种补益,我蒙顶山也有制备一些,不过耗时颇长,一般要在鼎炉中养三年五载,几番反复,方能制成。一般人喝不惯,身体无碍的人喝多了反而不好。所以我赠送给侯府的茶,就不是巫山茶那种秘制茶。”
黑色冕服的中年男子,笑道:“蒙顶山巫长有心了。侯府承诺,供奉给蒙顶山巫祠的金帛不会有差,如有其它要求,来书言说即可。严道的一些诡异还是要靠蒙顶山巫祠帮忙镇压。”
蒙顶山巫长行礼道,“谨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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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上身着七纹章黑色冕服的父候跪坐上位,白发的家令侍立一侧,严青兄弟两人侍立另一侧。
一个长相酷似家令的青年男子正向父候奏事,“禀告君候,严道桔园的桔子快要成熟了。今年上贡的新桔马上要开摘,还请君候莅临桔园。”
旁边的家令也附和道,“君候,严道桔园是皇帝陛下宫中点名设立上贡的,不可不慎重。桔园新桔开摘,君候还是要过去看看,不然被成都御史知道,又要奏章到御史大夫那里,那就祸事了。”
黑色冕服中年男子道,“我知之。桔园开摘,家令安排车马带我去即可。两个小子已经小学完毕,那就一起去桔园看看吧。多看看,也要知道,对皇帝陛下侍奉一定要恭谨。”
不几日,家令安排车马,侯府一行家令、少庶子、舍人、门客、仆僮护卫着严道候和两位嫡子向严道县城城门外严道桔园而去。
山路宛转,终于到达严道桔园。从早食出发,临近日中,总算到了。两位携剑少年严朔、严青扶着身着冕服的严道候下车,严道桔园令上前到另一辆牛车扶着白发的家令严道丞下车。而后,严道桔园令在前方领路,一片金黄色的桔子挂在墨绿色的桔树枝头,已经有不少桔园隶臣妾和雇佣的黔首背上背篓,爬上桔树,揽住树梢,摘下一粒粒金黄的桔子。桔园大丰收,桔园令开心的笑着。
严道候看着桔园丰收的情景,嘉赏道:“小子勉力,我看它年你接替你父做严道丞没有问题啊。勤奉君事,忠诚陛下,会得到回报的。”
桔园令行礼道,“谨奉命。”
严道候看到已经采摘一筐桔子,拨开一枚,尝罢道,“果然甘甜如昔,今年少府应该不会对桔园有所责难。这几日采摘完,速速加急送到咸阳少府,想必少府和宫中已经等不急了。陛下每年也对新上的桔子多有期待,我们可不能误了日期。”
家令回道,“君候放心,我会盯着这小子的,不敢有差。”
严道候又看向一人从筐中拿着一个桔子拨开的两个嫡子,教训道,“这些桔子都是少府的,尝一个两个还可,不可多食。想吃,等到再过些时候,黔首种植的桔子上市,到市集上买来给你们吃。对陛下一定要恭谨侍奉,可要记住了。”
严青吃了半只桔子,对兄长说,“大兄,真甜,和市集上味道不一样呢,市集上要比这个酸,不愧是上贡给皇帝陛下的桔子。”
严朔,边吃桔子,边教训弟弟,“你可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严青回道,“知道呢。这是故齐国晏子出使故楚国时,答复故楚王说齐国人生盗贼的话。就是说橘树生长在淮河以南的地方就是橘树,生长在淮河以北的地方就是枳树,只是叶相像罢了,果实的味道却不同。为何?水土条件不相同啊。一个人生长在齐国不偷东西,到了楚国就偷起来了,莫非楚国的水土使百姓喜欢偷东西吗?楚王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严道候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两个嫡子,心生满足,“小子当谨记,上位者发难,不能直接反驳上位者,要旁征博引说服,此敬上。南郡太守为吏之道是也。”
两个少年听到父候的教训,赶忙行礼,“唯。”
一旁家令附和,“君候可是有福了,不管是嫡子庶子都恭谨守礼,尊奉皇室,严道候传承应该会越来越兴旺的。”
严道候欣慰道,“严道候传承不绝,使先君严君疾朝朝岁岁得以血食,这是我们一系的责任,也是你们一系的责任。”
家令和桔园令忙躬身行礼,“敢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