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被“死“和“性”占据了大半,没有爱的空间,爱比零冷,但虚虚假假地出现了不少。自小学五年级始,我的书包里永远不缺的就是拙劣的情书,最执着的大概是一个长得挺阳光的男孩,我和他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他却坚定地看着我,带着一脸的灿烂,令我想起那天早上的阳光:我想成为你的朋友,你的对手。朋友?我从来没有。对手?年级第一的宝座从来只为我一人而准备。那个男孩的家世应该很好吧,什么来头已经忘记了,确切地说是根本就不曾想知道,而我的家庭背景就如同九十年代马路上的下水道口,容易揭穿,就那样臭烘烘地摆在世人面前,磕绊着足迹。过多的来往到最后会成为绯闻,或者变味自别人闲时的谈资。尽管一切只是他的单方面,自习的时候我会到竞赛辅导班的自习室,那儿人少,而他就静静地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坐下,一句话也不说,偶尔一些难题会为他创造搭讪的机会,就那样淡淡地来往。涌起的闲言碎语一刻也没有休息。后来是那个德高望重的校长亲自出现,慈爱地拍着他的肩头:你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吗?她不仅会耽误你的学业,更会妨碍你的大好前程,我告诉你……在他们面前,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背我的单词,任他们瞎聒噪。校长得意忘形地想让我正面听他的演讲,用手拧住我的肩膀想让我侧过身去。
一句话摔碎了我的学籍——放开你的脏手。
那年,我没有中考,市重点却意外地找到我,还将学费全免。尽管如此,生活费仍是很大的问题。高中里仍是不乏自作多情的人,全都被我冷冷地拒绝。
弟弟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把真心交给我的人,那天临行赴旖月岛的前夜,他在我床前,以为我已经睡着,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你为什么是我姐姐。
一切错误的根源或许源自那天午夜,那个根本没有丝毫思想准备让它成为最可怕的午夜。熟睡中被客厅的吵闹声惊醒,虽说习以为常了,总觉得有些怪异萦绕在心头,果真,事情就那样发生了。推门的时候,满眼是血,妈妈手持着刀,像浴血的木偶坐在血海中,无形的线不知为谁牵动着,地上躺着的是爸爸,脖子上汩汩流着血。
七岁的时候,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拖着大大的及地的睡袍,瞪大眼……不懂叫邻居帮忙,不懂叫救护车,只是看着,静静地,像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一切朦胧。
记忆单薄得总是夹杂着大大的风声。
再后来,记忆定格是肃穆的法院里,审判长宣布妈妈以故意杀人判处死缓,在坤叔的陪同下,我听了整场开庭,自始至终,我面无表情,只是在结庭时狠狠地瞪着几位说闲话的妇女。
“**哟,被老公发现了,就一刀把老公杀了,那个男人好象姓陆,是个流浪诗人,真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的……”
坤叔姓陆,喜欢写诗,弹吉他,有个小我一岁的儿子。
在那个疯花血月的年代,没有人会为执着的爱情而叹惋,爱情终究要沦为婚姻的殉葬。
母亲的鬓角早早的白了,法庭上她始终低着头不敢让视线去碰触世俗,她还是那样胆小,始终不敢正视肮脏的世俗,而我始终不知那天晚上她的勇气来自何处,也许那根本不该用勇气来形容。
最后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隔着铁栏杆。她的手颤颤地伸出,我没有去握,毕竟她手里残留着那个被我叫作爸的男人的血。
“你为什么不辩称你是失手杀人。”爸爸两个字被我用一个简单通用的称谓所替代,尽管就是这个男人意义上带给我生命,而我带给他不幸与背叛的证明。
我和母亲间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我直视着她,把我错误地带到这世上的人,我不是幸福的开始,也不是苦难的结束,注定要承受更多的是非。
但也许,心底还是希望着一些所谓的美好。
“我不知道。”母亲益发苍老,在秋风中瑟缩。监狱里密不透风。
“孩儿啊。”
我转身的瞬间,母亲的声音像儿时叫我回家一样,不同的是语气苍凉: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你,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彻底地离开,不要牵挂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无语,径自离开。
因为怕,被看见噙满泪的眼。
泪将血迹斑斑的一幕淋得愈加班驳,我离开家,带着仅有的一包衣服和书籍,到了另一个所谓家,自此,家的概念在我的生命中被无情地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