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收了家火桌席,三藏拱身,谢了斋供,才问:“老施主,高姓?”老者道:“姓陈。”三藏合掌道:“这是我贫僧华宗了。”老者道:“老爷也姓陈?”三藏道:“是,俗家也姓陈,请问适才做的什么斋事?.......
八戒笑道:“师父问他怎的!岂不知道?必然是青苗斋、平安斋、了场斋罢了。”老者道:“不是,不是。”三藏又问:“端的为何?”老者道:“是一场预修亡斋。”......
八戒笑得打跌道:“公公忒没眼力!我们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么把这谎话哄我!和尚家岂不知斋事?只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那里有个预修亡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
孙大圣闻言说道:老公公,你是错说了,怎么叫做预修亡斋?”那二位欠身道:“你等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槁到我这里来?孙大圣说道:“走的是正路,只见一股水挡住,不能得渡,因闻鼓钹之声,特来造府借宿。”老者道:“你们到水边,可曾见些什么?龙鲤子说道:“止见一面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字,再无别物。”老者道:“再往上岸走走,好的离那碑记只有里许,有一座灵感大王庙,你不曾见?龙鲤子说道:“未见,请公公说说,何为灵感?”.......
两个老者一齐垂泪道:“老爷啊!那大王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祐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唐僧闻言说道:施甘雨,落庆云,也是好意思,你却这等伤情烦恼,何也?龙鲤子说道:难道是个妖怪?施了法术还要索取食物?老者跌脚捶胸,哏了一声道:老爷啊!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唐僧惊呼一声说道:啊,还要吃童男女?......
老者道:“正是。”唐僧说道:想必轮到你家了?老者道:今年正到舍下。我们这里,有百家人家居住。此处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这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
唐僧说道:不知你府上几位令郎?老者捶胸道:“可怜,可怜!说什么令郎,羞杀我等!这个是我舍弟,名唤陈清,老拙叫做陈澄。我今年六十三岁,他今年五十八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还没儿子,亲友们劝我纳了一妾,没奈何寻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
八戒说道:好贵名!怎么叫做一秤金?老者道:我因儿女艰难,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有一本帐目,那里使三两,那里使五两,到生女之年,却好用过有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做一秤金。......
龙鲤子说道:那个的儿子么?老者道: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取各唤做陈关保。孙大圣问:何取此名?老者道: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止得这两个人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
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孙大圣笑道:等我再问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家当?二老道:颇有些儿,水田有四五十顷,旱田有六七十顷,草场有八九十处,水黄牛有二三百头,驴马有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无数。舍下也有吃不着的陈粮,穿不了的衣服。家财产业,也尽得数。孙大圣却说道:你这等家业,也亏你省将起来的。......
老者道:怎见我省?孙大圣说道:既有这家私,怎么舍得亲生儿女祭赛?拚了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拚了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连绞缠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自己儿女后代,却不是好?二老滴泪道:老爷!你不知道,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
孙大圣说道:他来行走,你们看见他是什么嘴脸?有几多长短?二老道:并不见其形,只闻得一阵香风,就知是大王爷爷来了,即忙满斗焚香,老少望风下拜。他把我们这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只要亲生儿女,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儿女。......
孙大圣说道:原来这等,也罢也罢,你且抱你令郎出来,我看看。那陈清急入里面,将关保儿抱出厅上,放在灯前。小孩儿那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耍子。孙猴子见了,默默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一般模样。......
两个孩儿,搀着手,在灯前跳舞,唬得那老者谎忙跪着唐僧道:老爷,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位老爷才然说话,怎么就变作我儿一般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却折了我们年寿!请现本相,请现本相!孙猴子把脸抹了一把,现了本相。......
那老者跪在面前道:老爷原来有这样本事。孙猴子笑道:可象你儿子么?老者道:象,象,象!果然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长短。孙猴子道:你还没细看哩,取秤来称称,可与他一般轻重。老者道:是,是,是,是一般重。孙猴子说道:似这等可祭赛得过么?老者道:忒好忒好!祭得过了!孙猴子道:我今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烟后代,我去祭赛那大王去也。......
龙鲤子接话说道:庄主可将一秤金找来,也让我看看。陈清赶忙将一秤金找来,龙鲤子一看对师傅说:师傅,既然如此,我就变作一秤金与大师兄走一遭也罢!唐僧说道:也好,你有神通也不妨多试一试。......
那陈清跪地磕头道:老爷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银一千两,与唐老爷做盘缠往西天去。孙猴子笑着说道:就不谢谢老孙?老者道:你已替祭,没了你也。孙猴子却说道:怎的得没了?老者道:那大王吃了。孙猴子说道:他敢吃我?老者道:不吃你,好道嫌腥?龙鲤子接着笑道:任从天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与你祭赛去。
好大圣,吩咐八戒、沙僧保护唐僧,他变作陈关保,龙鲤子变作一秤金。二人俱停当了,却问:怎么供献?还是捆了去,是绑了去?蒸熟了去,是剁碎了去?老者道:不敢、不敢!只是用两个红漆丹盘,请二位坐在盘内,放在桌上,着两个后生抬一张桌子,把你们抬上庙去。龙鲤子说道:好,好,好!拿盘子出来,我们试试。......
傍晚,龙鲤子一口气吃了十个馍,三碗饭一碗汤,孙猴子笑着说:师弟怎么这般模样?龙鲤子没有接话,八戒却说:二师兄怕是饿得慌...陈清一听八戒这话赶紧又上了一桌菜肴,一提白面馒头,唐僧笑了笑没有责罚八戒,八戒一个人好吃歹吃三十几个馒头。龙鲤子说道:呆子,我看你才是饿得慌,从高老庄一路上你就知道嚷嚷着饿,撑死你。
夜晚,灵感大王前来索食,被龙鲤子和孙悟空一顿好打,龙鲤子用谛水青锋剑刺下三片鱼鳞,孙大圣说道:鱼鳞?你可知何物?龙鲤子说道:看样子应该是金鱼鱼鳞,走回陈家庄明日再作打算。次日竟然下起了大雪,通天河一夜之间上冻结冰,唐僧硬催着赶路,不料途中发生变故。......
铜锤宝杖与钉钯,悟能悟净战妖邪。一个是天蓬临世界,一个是上将降天涯。他两个夹攻水怪施威武,这一个独抵神僧势可夸。有分有缘成大道,相生相克秉恒沙。土克水,水干见底;水生木,木旺开花。禅法参修归一体,还丹炮炼伏三家。土是母,发金芽,金生神水产婴娃;水为本,润木华,木有辉煌烈火霞。......
攒簇五行皆别异,故然变脸各争差。看他那铜锤九瓣光明好,宝杖千丝彩绣佳。钯按阴阳分九曜,不明解数乱如麻。捐躯弃命因僧难,舍死忘生为释迦。致使铜锤忙不坠,左遮宝杖右遮钯。三人在水底下斗经两个时辰,不分胜败。猪八戒料道不得赢他,对沙僧丢了个眼色,二人诈败佯输,各拖兵器,回头就走。那怪物教:“小的们,扎住在此,等我赶上这厮,捉将来与汝等凑吃哑!”你看他如风吹败叶,似雨打残花,将他两个赶出水面。......
妖精上了岸之后,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观音菩萨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