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已经凝结了一层秋霜,那屋角落里的野草都已经被秋风染黄了,如今沾了风霜,了无生气的耷拉在角落里,皱皱巴巴的。
他凝着那株草,良久才道:“你想多了。”
苏博云抱着手臂,瞧碰上那墙,笑道:“是是是,我想多了,我想多了才会以为你对你那夫人还旧情难忘,不过,相爷可否告诉下官一句,你站在这里,是在找什么?”
“没什么。”严恪转身上了马车,苏博云扫了眼那条幽暗的巷弄,摇了摇头,嘴里的雾气在冰冷的深秋里缭绕着,严恪坐在马车里,衣衫单薄,却总觉得不及心冷。
“你说,她一个小丫头,又是缥缈门的人,这时候她能上哪儿去?这金陵城中,没有哪个是她的亲氏一族吧?若是知道了,早赶来巴结你这相爷了。”苏博云抱着手里的暖炉,瞧着衣衫单薄的丞相严恪。幽幽的开口。
严恪垂眸,瞧着手中的书籍,脑子里有些乱:“只要不是出事了,藏在哪里……都好。”
“啧啧,严恪,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说你讲句老实话你能死啊?如今若是太后专权,你就只有和唐国公府联姻了,虽说太后是你小姑姑,不过,必要的时候,说不定她还会拿你来杀鸡儆猴,所以啊,我瞧着那唐大小姐虽然嚣张跋扈了些,出身却是不错的,于你有利,你不妨考虑考虑啊。”他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替严恪诉说那些利益,其实,若是真的要提及利益,官场比商场的人要更加狡猾,他们不仅要学会虚与蛇尾八面玲珑,那在皇帝面前的察言观色,也是日常必须的。
“你到了。”严恪看了眼外面,秋霜将整个金陵城都拢上了一层淡淡的寒意,那巷弄的深处还可以看见雾色在缭绕。
“这可是后门!严恪,你为了省个路你也不用把我送到后门吧?我可是苏府正儿八经的主人。”他瞪着那后门,一时哭笑不得。
严恪曲指,轻敲着马车乌黑的窗棂,挑了挑眉:“你既是主,走哪个门,谁敢说你?回府。”
“唉?这荷包,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啧啧,丑得与你那前妻夫人可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苏博云拾了角落里在灯盏下折出一道光来的荷包,荷包是用银线银出来的,所以在夜里的某一个角度总能看得十分明显。
“拿来。”严恪朝他伸出手,取了那绣得万分难看的荷包,荷包也是绣得歪歪扭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破的呢,若不是那几根银线上了几分档次。只怕跟街角破烂儿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有打更的从马车旁经过,看了眼丞相,稍稍作揖又继续去打更去了。
严恪捏着荷包,顺手将马车的车窗关了,马车朝着相府疾驰而去,留下苏博云站在原地风中凌乱,这木头,就呆着吧,什么舍不得前妻,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内心罢了。
他转身推了推后门,门是关着的,于是抬脚踹了几脚小厮有些不耐烦的将门打开,闭着眼睛骂骂
咧咧:“你这乞儿,你真当这里破庙不成?还在这里睡着,赶紧给我走。”
苏博云挑了挑眉:“先前有人在此休息?”
那小厮听着这声音吓了一跳,一开睁开睡眼朦胧的眼,就看见自家主子正笑眯眯的瞧着他,那笑意,让他一瞬间就惊醒了:“大……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一时太累了,没注意到大人。”
“你这看门的本事倒是不小,若是我一刀将你杀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闯入刑部尚书府了?”他挂着笑,阴森森的瞧着眼前这人,瞧着他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
“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大人恕罪啊,小的,小的就是天冷了,喝了一点酒,谁料,谁料就醉了。”他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
“我问你,来这里避风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你且说来。”他心里已经有几分肯定了,那个人就是相爷的前妻啊,啧啧,或许,她住的本就不远,若是为了看相爷而去的碧玉茶阁,那么也不是不可能。
“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有点乱,除,除此之外,小的也不知道了。”
“行了,你去休息,找个人来替代你,别在这里打瞌睡,你大人我的府上钱多着呢,要是遭贼了,你们拿什么月奉?我去一趟相府,给我备匹马。”他打了个呵欠,抬头看了眼乌云蔽月的天空,乌七八黑的若不是家家户户门口都有灯盏,哪里还看得清这路。
“谢大人。那小的,就先去换人来守了。”得了令他匆匆去后院牵了一匹马出来,随即与人换了班,转身回去休息去了。
苏博云策马匆匆入了相府,由于这货与严恪是自幼便相识的,两人这是同窗之宜后来上升到了同朝之宜,前来串门的次数可不少,所以也就没有通传。直接将他领进了相府。
此时相府里严恪正坐在客房里,客房里摆着一桌子的好茶,唐大小姐将酒倒给严恪,姿态温婉柔媚,她衣着微露,薄纱细肤在朦胧的光线下越显暧昧。
“相爷,我问了后厨才知你喜欢这些菜。”
严恪垂眸,凝着杯中酒,淡道:“本相不喜欢。”
“可后厨的人……”唐嫣然面色一僵,难不成是那后厨中人戏弄于她?
“嗯,夫人喜欢。”严恪顿了顿,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也不喝,只是细细的瞧着,那不动声色间的笑意,瞧得唐嫣然莫名的有些发虚。
“相爷,你我是太后婚赐,圣命难违呐,不过,相爷若是真心喜欢先前那位妹妹,我也可想尽法子,让相爷得偿所愿,到时候,便让她做侧夫人,与你我一道大婚,由正门抬进来,相爷你看如何?”她坐在严恪的身旁,伸手去碰他的手,严恪将手避开,放了茶盏,神色寡淡。
“你既入府为客,那么便希望唐大小姐做好这个客,天色已晚了。”
“相爷,看在我累了一晚的份上,你可否与我饮一杯酒
?你也知,国公府的规矩向来是严厉的,平日里都不许我饮酒,你就陪我饮这一杯吧,”她抬头看他,满眼的希冀,心里满是悔恨,若是当初早知道他……早知道他如此了得,该有多好?
如今她皇后的美梦碎了,那么她做为相夫人的美梦,谁也不能捏碎!
“来者是客,此杯,敬你。”他捏着酒杯,与她轻轻碰了杯,唐嫣然亲眼看见他将酒喝了,也亲自将人扶到了床上,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床是干净的,菜还摆着原来不曾动过的模样,甚至她的衣服,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好好的!
唐嫣然慌乱之中惊坐而起,一旁的侍女忙前来扶她:“夫人。”
“怎么会这样?我昨天晚上,明明已经和相爷……”
“夫人,您大约是做梦了吧?相爷喝一杯酒便走了,苏大人前来寻他,听人说,相爷如今还与苏大人在书院里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似乎很凝重的样子,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侍从有些担忧的瞧着脸色苍白的唐嫣然,总觉得自家小姐太过傲气了,什么事情都不甘心,总想争那最好的一个。
”去!你将早点备上,咱们去书院。”书院是一个专门看书办公的地方,丞相极喜欢在相府的书院里面处理公事,不仅仅是那里面的布局简单得无人可以旁听,也因为那里的书籍甚多,无论你想要找什么样的书籍,若是相爷这里找不着,那么就算你去皇宫的藏书阁里面找,那也未必能够找到。
唐嫣然领着小侍女匆匆去了书院,书院的正院中那八角亭里,丞相严恪与苏博云正在对奕,瞧着那已经用了许多的碳,想来两个人是一夜未眠了,顾嫣然端了早点近前来,朝严恪笑道:“相爷,苏大人,二位这是一夜未眠么?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有个好歹的可怎么好?我备了些早点,咦?相爷,你怎么将这么丑的一个荷包戴在身上?不如交给嫣然,嫣然过几日为相爷绣一个好看些的。”丞相这素色的朝服上系一个艳红色的香曩,可实在不怎么好看。
严恪却并不在意,他垂眸,摸了摸手中的香囊:“不必,本相与苏大人还有要事,你先下去。”
“相爷,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嫣然特地赶早做的,苏大人想来也饿了吧?”她垂眸一笑,对于严恪与苏博云,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朝堂中的异类,苏博云并没有显赫的家世,可是苏博云本身,却又断案如神,平日里那个叫做杨庭的总喜欢跟着他一道儿去断案,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难得的没有跟在他身边。
苏博云乐了:“是啊相爷,你不饿下官可饿了,不如就先吃了饭再去办吧,你可不能让下官我跟着你就饿肚子吧。不知相夫人做的什么早点?”他笑盈盈的瞧着唐嫣然,那一声相夫人总算是将唐嫣然心里的失落抹去了几分,一时间又自信满满的昂首挺胸了,走起路来都恨不能带个风。
“呈上来。”她拂了拂衣袍。朝身后的几个人微微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