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何青云第一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他缩在椅子上,就连手上的毛巾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慢慢模糊起来,没有了半点焦距。
何太师见何青云这样,本来满腹的稿子瞬间化作了飞灰,儿子这样子,又何尝是他乐意见到的。只是他心性单纯,很容易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放养了这么多年,一瞬间要逼着儿子长大,他心中又如何好受!
“大人,人带来了。”
一个侍卫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走了进来,何太师看过去,却是心里一惊,缘何那孩子眼睛里竟是异常冰冷,犹如万年寒冰,让他都不由如坠冰窟。这孩子太过可怕!可怕到他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
太过震惊,何太师下意识站了起来。
何青云发现了异常,看向门口,连忙跳下椅子一把就把那孩子抱在怀里,丝毫不嫌脏,笑眯眯的道,“阿锦,你来了!”
那名唤阿锦的孩子眼里的冰冷更加严重了,偏生何青云这个反应迟钝的家伙什么都没看出来,就连何太师都为他捏了把汗!这个孩子绝对不是普通的孩子!
“青云,你快把人放下来!”
何青云回头看何太师,不以为意的捏了捏阿锦的脸蛋,然后笑眯眯的说,“阿锦,这老头是我爹!走,我带你去后院洗漱!”
被称作老头的何太师气的吹胡子瞪眼。
“放我下来。”
稚嫩的四个字缓缓地吐出来,阿锦的眉头微微皱起,冰冷的墨瞳里闪过一丝血光,快的没有任何人看到。
“好。”何青云也不生气,反而轻轻的把人放了下来,特别听话。但是下一刻他又把那小孩的手牵上,拉着向内室走去。
何太师直到那孩子彻底离开,心悸的感觉才消散了,抹了一把冒出来的冷汗,何太师吩咐下去,“给我查那孩子!查清楚!”
“是。”那侍卫的心理状况比何太师还要差,从他见到那个孩子开始,腿肚子都在发抖。更别说带着那孩子走了一路。
何太师重新坐回了椅子,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他真佩服儿子的一根筋,反应慢。居然敢抱那个孩子!但也是,那孩子眼神再可怕,也终究是一个孩子!想到这儿,何太师的眼神又镇定了下来。
南晋,金陵。
皇宫内,龙玄参一如既往的听琴,轩辕玲珑坐在下方,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胭脂红的纱裙层层叠叠铺开,如同被春风吹皱了的湖水,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锦缎般柔顺的墨发挽做一个华髻,簪着不属于她妃位的水晶紫晶御凤钗,彰显着帝王对她的无限宠爱。
宠爱么?龙玄参的目光落在那只水晶紫晶御凤钗上,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已经给了这个女人超出她品阶的东西,为何还是她管不住她的心呢?
下面的琴声悠悠,为榻上的帝王营造出一个战争的功勋。
可惜了!龙玄参这般想着,琴音听多了,也是会腻的。更何况,她的琴技越发曲不达意,除了她第一次的弹奏还过得去以外,其他时候的琴都是在讨好他。
可是轩辕玲珑不明白,他要听的,是心弦之曲。
“停下吧。”龙玄参的声音平淡异常。
轩辕玲珑按下琴弦,像往日一般优雅起身,低垂着的眉眼抬起,薄施粉黛,为那本就绝色的容颜添了颜色,肤色极其白皙,白的纯洁透明,如同清灵透彻的冰雪。步履微动,纱裙层层荡开,如烟雾缥缈捉摸不定,诱人心动。
龙玄参看着莲步微移过来的轩辕玲珑,眸光微动。她是个美人,只是这份美丽太过平凡。但现在,她的平凡都染上了污点。
“宸妃,你的容颜甚美。”龙玄参神色不明的说道。
轩辕玲珑坐在龙玄参身边,莞尔一笑,如层层牡丹花瓣绽开时般的可爱,又如莲花初开的从容淡雅,声音如同大雪初霁时的第一缕阳光,温柔而暖和。
“臣妾的容颜再美,也是皇上的所属。”
“朕的所属?”龙玄参的眸光闪烁,若是以往,说不准他会欢喜。可是现在注定不是以往。龙玄参的声音微寒,冷不丁的发作,“滚下去!”
“皇上?”轩辕玲珑面露疑色,心里有些发忖。面若桃花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惶恐,美人颦眉,总是惹人怜爱的。
龙玄参却笑了起来,那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轩辕玲珑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但龙玄参却安抚了她,“宸妃莫怕,是朕魔怔了。”
轩辕玲珑的心里却越发摸不着龙玄参的心思,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现下她也唯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低眉浅笑,露出绯红的双颊。
“皇上吓着臣妾了。”
“那宸妃下去休息吧。”龙玄参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泛起丝丝凉意。希望宸妃回去,能收到朕的大礼啊!
轩辕玲珑温雅的退了下去,行动处如弱柳扶风。
龙玄参的眼神出现一丝丝的疲倦。他试图在轩辕玲珑寻找到母皇的影子,却发现他的母皇始终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替代。那样的尊贵无双,那样的睥睨天下,那样的风华绝代,也那样的心狠手辣…
轩辕玲珑离开了龙潜宫,心里有些不安,上了步辇,她单手支头,发丝散落在雪白的皓腕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又是妖冶的蛊惑。
步辇再次落下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栖霞殿,缓步下来,环视一周,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有些难过。她走进宫殿,却发现宫殿里的软榻上躺着一人,她心下隐约有怒气,哪个奴仆这般大胆敢动她的东西!
待走近些,却发现那是一个男人。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他的身下一片鲜血,轩辕玲珑惊得捂住了嘴巴,但两个字还是不由自主的溢出了唇瓣。
“陆郎!”
他们才相聚一个月,轩辕玲珑面色惨白,步履踉跄,跑到了床榻边,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下,让她原本恢复过来的心又碎成了瓷片。如同一个月前她在宫殿里见到以侍卫身份出现的他一般,那般心碎难过。
可他们好不容易尽释前嫌,为何却成了这般?轩辕玲珑抱着床上的男子痛哭。在她心里,陆郎说不上是很英俊的男人,但他却是她第一个动心的男人,也是她漫长
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总是特别的。所以她很容易在知道他背叛他时就恨了他,也很容易在再次见面时就原谅了他。无论多理智的女人,在面对感情时也总是感性的。
正因为爱一个人如此容易,所以恨一个人也如此容易。轩辕玲珑在痛哭之后发誓,定要为陆郎报仇雪恨!要龙玄参痛陆郎之痛!
西夏国内,王城林立,穿着异族服饰的人们在大街上行走,这里卖着各种珍贵漂亮的毛毯,也有形状奇特的瓦罐。这里的民风淳朴,所有的人都向往着欢乐祥和的生活,但此刻他们被传来的消息惊呆了,随即紧张的讨论着。
“听说东兴国对南晋国宣战了?”
“可不是!我在东兴国的侄儿传了信,说是要到我这儿来投奔!”
“又要打仗?会打到西夏来吗?”
“不会吧?!王会出兵去支援南晋国吗?”
“不知道!听说王对南晋的丞相还没死心,所以还没纳妃呢!”
“那就是王会出兵吧,王那么喜欢南晋的丞相!”
听着热烈的讨论,天阑珊面不改色的伸手在严恪腰间一扭,怎么痛怎么扭。严恪的脸瞬间扭曲,再怎么温柔的气质都有些绷不住。
“晨曦!手下留情!”严恪连忙告饶。
天阑珊收回手,冲着严恪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那是个意外!”严恪脊背发寒,冷汗兢兢。她这样冲他笑一瞬间让他的心理压力好大!自从到了西夏,他夫人的脾气是不减反增。因为西夏国王喜好男风一事已是天下皆知,当初他来使西夏差点回不去南晋。
早知道就不提议来西夏了!严恪打心眼里后悔。
“意外?”天阑珊笑的花枝乱颤,“一个男人看上你你跟我说是意外?”
“我…”严恪头都大了,刚要解释却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他旁边停下,他不由看过去,只见一队王城的士兵站在他面前,左右开列,心下一个咯噔。
“严公子,王请你进宫一叙。”为首的人恭敬的说道。
天阑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气值蹭蹭蹭的上涨,手指伸到严恪腰间,该怎么扭怎么扭,严恪的脸一瞬间扭曲。
“夫人,你听我解释。”
天阑珊呵呵一笑,“老情人找你叙旧呢!”说完松开手抱着怀中的女儿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头发直接甩严恪一脸。
严恪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好言好语的解释,“夫人,为夫的性向很正常!一生也就只有你一个女人啊!为夫和那什么王只是朋友之交!”
“只有一个?”天阑珊停下脚步,抬头笑的花容失色,“你还想有几个?或者说你还有一个男人?”说完又甩严恪一个后脑勺。
“夫人,为夫是清白的!”严恪欲哭无泪,就差没点一颗守宫砂证明自己清白了,“我和那什么王什么关系都没有!”
“噢?”天阑珊停下脚步,语气阴恻侧的,“刚刚还是朋友,这回又没关系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严恪瞬间觉得空有一身辩才无处发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