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时,一群排成“人”字形的大雁,迎着鲜红灿烂的夕阳,徐徐飞过;它们的身影掠过河岸边那一排孤零零的古树后,那群老人家们似是收到了大自然的某种暗示,一个个目送着晚霞的消逝。
江婉儿凭窗而立,伸手抚着已经有些突起的小腹,想象着孩子的模样。如果是个女孩,一定要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如果是个男孩,必须要遗传他爸爸那挺直的鼻梁。也许,他刚生下来的时候会有浓密的头发,红红的、皱皱的皮肤,黑晶晶犹如葡萄般的眼珠……
不觉间天色渐暗,寒风乍起,有种凉意直袭心头。
江婉儿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罗楷文的情景。她很清楚,那个名叫胡莱的男人针对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一出戏,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自己在罗楷文心目中的形象彻底颠覆。
当然,安排那出戏的总导演根本不可能猜想到,被设计的人竟然会主动配合,将那场戏做得更足。
罗楷文拥着他的妻子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找过自己,这样说来,他对自己已经彻底失望了吧?毕竟,自己在那场戏发生之前提出分手,没有给他任何理由,偏偏是胡莱的出现,恰如其分地解释了所谓分手的缘由。
既然这个解释是如此地合情合理,那么罗楷文会因为失望而放弃自己,从此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妻子叶丽,再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这样,他们从此便各安天涯,再也没有交集。罗楷文会和妻子、儿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而她这个小三,则只能独自扶养着他们的孩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一辈子也许并不长,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就这样,很快便会过去……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歌声,温暖地贴合她的心肺,准确无误地刺中她的心事……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指令,我又开始昏迷不醒。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下辈子……
江婉儿不禁去想,她能奢望的,也就只有下辈子了。
今生,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下辈子,她如果遇到了罗楷文,她一定要尽快抓住他,赶在别人之前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下辈子,她希望能够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走完一生一世……
“小楠,不好意思,这道“金龙捧珠”还是要你来亲自动手。”门外响起餐厅女老板的声音。
这家小餐馆位于洛水市郊区的香河镇上,原本生意冷清,自从江婉儿得知老板吴丽是个寡妇,和她的弟弟吴勇相依为命后,也就自告奋勇的流了下来,将自己的厨艺传授给这对命运坎坷却积极向上的姐弟。
她很喜欢香河镇的安静,有种与世无争的氛围。在这里,她不必面对不想面对的人,也不会遇到任何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江婉儿轻步走出房间,径直前往厨房。尽管吴家姐弟很努力,可烹制一些复杂点的菜肴,她还得亲自出手。
若非如此,这家小餐馆的生意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秋十月,罗楷文轻装简行,便衣寻访,悄悄下乡,视察起公司在各处的建筑工程来。
这天下午的目的地是香河镇,离市区极远,路况也比较复杂。故而,罗楷文带着司机早早地出发了。
然而,道路的复杂情况超过了罗楷文的意料。一路上,他们先后遇到了几起交通事故,被几个挖坑的刁民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汽车兜兜转转间抵达香河镇的时候,天色已黑,两人的腹中更是早已经发出了叫屈声。
四下询问了一番后,罗楷文和司机一起走进了一家外表不起眼、食客却不少的小餐馆里。
尽管这家小餐馆的规模不大,顶多只有七八十平米,可生意却不错,**卓客人正在用餐,一个个面含笑意,欢声交谈着。
“听说香河镇中学的那几栋楼都要完工了,这下可好,娃们再也不用跑到县城去上学了!”一个时刻放下酒杯,突然谈起香河镇上的一桩大事,“从今儿个起,县城的那帮家伙就甭想再欺负咱家的娃们!”
“谁说不是呢,那个罗老板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另一桌的食客转身应和,“听我在镇政府上班的小舅子说,那位罗老板只收了人工费,建筑材料都是人家捐赠的!”
“这年头,有良心的包工头可真是罕见啊!”
“我呸!二狗你会不会说人话,人家罗老板身家几千万,哪是什么包工头!”
“哈哈哈,李大哥你也知道他叫二狗,狗嘴里能吐出什么人话?!”坐在二狗身旁的老汉伸手朝着自家不长进的儿子脑门上谈了一个暴力,言语中怒其不争的意味显而易见。
……
听着众人的交谈,罗楷文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身为一个寒门子弟,他发达之后并没有忘记儿时的苦难,每一年都会播出一些费用投入到回馈社会的公益活动中,其中大部分都是前往村镇修建牢固的中小学教学楼。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始终都是罗楷文在事业上的座右铭。
罗楷文和司机找了一张靠近角落的空桌坐下后,瞥眼朝厨房瞧去。
人高马大的厨师证在热火朝天地翻着勺,当着众多食客展示着自己的手艺;站在一旁的小女生整理着盘子,时不时地指点两句。
听着她那悦耳的声音,瞅着她那消瘦的背影,罗楷文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她于他而言,是最熟悉的存在。
就在罗楷文呆呆出神的时候,老板娘已经迎了上来:“两位客人,这是菜单!”
罗楷文接过菜单,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各种食品以及相应的价格,那些字,是她写的!
江婉儿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为这家小餐馆写菜单?
罗楷文猛然转头望去,厨师还在翻着勺,而先前瞧见的那抹熟悉的背影已然消失,刚刚的所见所闻,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定睛一瞧,忙活着的厨师和在和平公园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毫无相似之处,或许,是他看错了……
以江婉儿的身份、家世,她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样一个小地方?更不可能前往小餐馆端盘子!
罗楷文凝聚心神,告诉自己只是因为疲惫而眼花了。
“老板娘,给我们上几个拿手菜,然后……嗯,四平凉茶。”罗楷文笑着说道。
“好嘞,两位稍等!”
“凉茶”两字,令躲在楼梯拐角处的江婉儿浑身一震,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叮嘱,要他外出时尽量不要喝酒……
“阿勇,来一份一品套餐吧!”老板娘扬声对厨房里忙着的厨师喊道。
“好嘞。”吴勇朗声应道,随即又补了一句,“姐,小楠觉得有些累,先回楼上休息了。”
“没事没事。”老板娘满不在乎地一笑,“小楠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小楠?”罗楷文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这个陌生的名字。
“小楠是个好姑娘,我弟弟可喜欢她咧……”老板娘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及时打住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