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州,岳凤秋问了方世鸿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捣黄龙?因为岳凤秋发现,面对先进的火器,即使是看似强大的骑兵,也同样脆弱,而一个骑兵所需要训练时间和成本,要比训练一个步枪兵多得多,这就让骑兵变成了一种价值昂贵,但是相当不划算的兵种,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枢密院不发展骑兵的原因。
“……既然建奴骑兵不足惧,为什么不直捣黄龙,这些建奴穷凶极恶,而且以‘金’为名,分明是把我们大明当成了当年的北宋,留着他们做什么?”
岳凤秋在清河附近的山道当中,大破敌军近万,建奴可是被岳凤秋给吓到了,他们虽然跟明朝军队打过交道,不过何曾见到过完全以火器为武器的军队,而且火力还这样的猛烈,因此在前锋失利之后,老奴努尔哈赤虽然暴跳如雷,马上就要报复,阿敏虽然对他心有不满,不过努尔哈赤却不想杀他,而且还让他手握大权,毕竟努尔哈赤不同于鞑靼人,他有一点好处就是重视名声,就像出来劫掠,也要弄出个“七大恨”来祭告天地。
努尔哈赤连他自己的弟弟舒尔哈齐和长子褚英都给杀了,别人难免说他刻薄寡恩,因此阿敏就是他留下来用来堵别人嘴的,这次这个工具被人抓住了,要是自己消极怠工,那岂不是漏了老底。
好在有人知道他的心意,在代善和皇太极等人的劝说之下,开将军队撤离三十里,安营扎寨,至于营救阿敏的事情,那就要待会再谈了。
努尔哈赤不肯来送死,岳凤秋却不甘心就这样等下去,因此在布置好前线防务之后,就把团里的事情,交给参谋长处理,自己则跑到了锦州来请战。
方世鸿看到急匆匆的岳凤秋,将眼前的一杯热茶推到他跟前,笑道:“你刚来,就到我这里请战,嘴皮子都说干了吧,先喝点茶水,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
岳凤秋没想到,自己口干舌燥地说了这么久,居然只是换来这样一句,他不禁说道:“军座,这件事情倒地该怎么办,您手下三万多精锐士兵,还怕他们不成?”
方世鸿微微一笑,说道:“凤秋,你的战术指挥能力,在北海军当中都算是一等一的,不过你也得学一学,从大局观察问题,否则你这一辈子做到师长也就到头了,想要更进一步,就得有战略观,这次殿下在辽东可不只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后金,来到辽东这里,你也看到了,这里地广人稀,河流纵横,雨水丰沛,跟北海的气候相差无几,我们能在北海种水稻,那么就不能在这里种?而现在大明朝承平数百年,人口已经达到了亿许,甚至更多,要是没有土地,该怎么安置他们?殿下从这里修筑铁路,就是为了日后的移民方便,听说西北苦旱,粮食减产严重,等到殿下计划的辽东铁路线和陕甘铁路线建成之后,或许有心思将他们迁到东北来!”
“我曾经听殿下说过,如果东北开发出来,甚至朝廷再也不需要从南方漕运粮食,而且殿下所说的东北,不光是辽东,还包括了更往北的女真建州以及成祖时期定下来的努尔干都司,既然这里要作为日后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那么建奴仅仅是其中一个因素,另外还有辽东的李家边军、漠南蒙古甚至是各地的土匪马贼,如果不把辽东彻底清除干净了,这里怎么能够成为另外一个粮仓?如今建奴新败,不过实力仍存,而且李如柏也按兵不动,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现在要是倾巢出动,一旦被截住后路,后勤补给不足,我们拿什么对抗女真骑兵?”
努尔干都司的统治范围,在东南方向上都抵达了大海,向西则至斡难河,北至外兴安岭,成祖之后因为朝廷对东北的经营并不重视,该地官员大部分都是世袭,而不受中央控制,英宗正统年间,努尔干都司正是被废除。
岳凤秋眼睛当中闪着兴奋的目光,说道:“军座,你是说朝廷要恢复努尔干都司?”
方世鸿摇摇头,说道:“你还是不明白啊?朝廷不是要恢复努尔干都司,而是要彻底掌控这片土地,让大明百姓在这里生息繁衍,日后还要建立府县和省,真正把这块土地变成我们大明朝的土地,而不是搞什么土司!”
“我明白了,就是说如果不解决李家的问题,我们就不能动是吧?那为什么不直接冲进铁岭,把他们李家的老巢给掀了!”
方世鸿苦笑道:“你当我不想啊,李家这些家伙战斗力虽然属于渣渣,不过呆在这里仍然牵扯了我们许多的兵力,只是殿下是个讲规矩的人,李家如今窝在家里老老实实,我们怎么动他?”
岳凤秋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种邪恶的微笑,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李家的人,本身就不干净!”
……
铁岭李家宅邸,几乎每个人看到李家这种绵延十数里的庞大建筑群,都不得不称赞,就算是皇宫也只是在规模上稍胜一筹,在其中的布置华美程度,皇宫也不过如此。当然方世鸿也不例外,不过今天他却在想,过了今天,不知道李家会不会卖房还债?
方世鸿亲自来到李家,李如柏自然不能不见,不过李如柏的样子却让方世鸿有些意外,一脸的倦色,身上只是披着一件貂皮披风,不停地咳嗽,看到方世鸿之后,说道:“方军长,如柏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不能亲自出迎,还往方大人海涵!”
方世鸿笑容满面,说道:“不怪不怪,今天李大人能够见过一面,就算是给我方世鸿面子了!”
李如柏说道:“方大人日理万机,不知怎么有空前来寒舍?”
“若是李大人这处宅第都算是寒舍,那么天下除了皇宫,我还真不知道哪里还有豪宅了?”看到可怜兮兮李如柏的样子,方世鸿可没有丝毫心软,历朝历代装病糊弄人的事情层出不穷,而且就算是李如柏真的病了,他也不会手下留情,谁让他挡住了他们的道路呢?
小小地讽刺了李如柏之后,方世鸿直接拿出一摞文件,放在八仙桌上,说道:“这次锦衣卫从地方官府那里搜集的,这些年来辽东理应上缴给朝廷的税赋以及实际交给……或者说,辽东这些年基本上没有给朝廷上缴一两银子一粒米粒原本朝廷还以为辽东苦寒,人口稀少,收获不多,也就没有怎么在意,不过监国殿下坐镇山海关之后,这辽东之事就处在王爷眼皮底下,这辽东的人数也不少,至少比永平府那边多得多了,应该缴纳的税赋应该在三百万两白银之上,零头就不算了,就三百万两,这么多的税赋到哪里去了?不知李大人可否为本将解惑?”
李如柏勉强一笑,说道:“此时下官怎么知道?”
“李大人看看这些东西就知道了!”方世鸿将那摞文件推到李如柏面前。
李如柏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那些文件,越看越是心惊,这其中不光是税赋的事情,还有侵吞土地,克扣军饷,蓄养死士,而且他们家与努尔哈赤的联系都被揭露了出来。这些东西,若是在平时,伤不了他们李家分毫,不过现在辽东有着三万京营大军,在山海关还有十万军队的预备队,那可都是装备了新式火枪火炮的部队,刚刚在清河一战当中,打得后金屁滚尿流,自己却没有任何伤亡,这种战绩岂是普通军队能够拥有的?
“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们李家……”
方世鸿一摆手,止住了李如柏继续辩解下去的欲望,说道:“李大人,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监国殿下已经没有心情继续跟你玩下去了,现在你要么马上交出这笔钱,要么就把军队交给我们,当然你也可是选择造反,试试我们京营精锐的战斗力!”
李如柏脸色难看至极,连勉强一笑都做不出来了,说道:“难道殿下真要赶尽杀绝?”
“殿下绝无赶尽杀绝的意思,令弟李如桢现在就是南方,我们并没有丝毫留难之意,不过如今大军出动,我们不能留下任何不利因素!”
方世鸿说完,并没有在李家多逗留,离开之后,只剩下了脸色难看的李如柏,此时祖大寿等人冲进了客厅,急匆匆地问道:“将军,刚刚方世鸿那个首辅长子来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如柏将那些文件扔到祖大寿跟前,说道:“他们想让我们拿出三百万两白银,或者将军对交出来!”
祖大弼说道:“既然要钱,就给他们不就行了……”
“混账,你知道什么,三百万两白银,根本就是卡着我们辽东边军各大家族的老底子来的,要是真地交上这么多钱,根本供养不起我们的军队,不用一个月就自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