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安冷了他一眼,把郑陶陶不安分的手从自己肩上拿开,侧身向正屋走去,“女子身上,带个手帕怎么了。”
“这你也要管?”他斜了身后人一眼,自顾的坐下。
“可这儿也不对啊,”郑陶陶急急从他身后追上来,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哪有女子死死把手帕藏在袖子里的。”
“若是不用大大方方放起来也就是了,何必藏呢?”
沈砚安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了杯茶,并没有要与他继续解释的意思,他平和不在意的神色看的郑陶陶拳头直痒。
两人一时相坐无言,他忽而想到什么,伸手就夺过沈砚安手中的青玉茶盏,一双眼对上沈砚安微瞪的眼睛,大声道,“你早知道那袖子里藏的是手帕。”
“上次我说她偷偷与南宫临见面,你也说那是你知情的。”
他眉头一皱,“你不会是脑袋被美色冲昏了头,故意包庇她呢吧?”
沈砚安忽而笑了一声,伸手拿过茶盏“美色动人,你倒是说了句实话。”
“沈砚安,你不会真的昏头了吧?我跟你讨论的不是这什么美不美的啊,”郑陶陶一急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
他“啪”一巴掌拍到沈砚安案桌前,清香的茶水撒了一桌,“沈砚安,你就当着不怀疑她即一一是永宁王府的细作?”
沈砚安淡定的拿起一块墨绿衣角轻拭着桌上的水渍,抬眸道,“不怀疑。”
因为他知道她就是,从前世两人相见伊始他便知道了即一一所来为何,但他这次,已不再是将计就计的装傻。
沈砚安笑了笑,起身离开。
郑陶陶颇为无奈的垂了垂手,身上忽然潮乎乎一片,有什么东西正在滴答滴答的滴水。
“沈砚安!你赔老子衣裳。”
郑陶陶捏着他新从衣裳铺子里做来的此刻衣角已经湿透的墨绿衣衫,温热的茶水滴湿了他织金的鞋面,衣衫上的蚕丝隐隐透出茶香味。
夜,不知何时已悄然临近,手帕上渐渐浮现的字让即一一眉心微拧。
云春来。
“走吧。”即一一留下樱桃,带着阿无从沈府正门离开。
她袖中隐隐几根银色泛着微光,微凉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今日晨初,沈砚安带你做什么去了?”绕到一处人少的街口,阿无忽然问道。
即一一淡然道,“城边的崇化访里,他给了我一间药房。”
“里面多是些奇珍的药材。”
阿无笑了声,眉眼松下来,“你在这忠肃侯府的日子过的真是不错。”
“我自问见过不少受宠的姬妾,能像你这样把未来主母都逼退了的人,可真是不多。”
云春来前,阿无顿住脚步,“你知道在你之前,主人明里暗里往忠肃侯府塞过多少貌美的姑娘吗?”
即一一摇头,等待她继续说着。
“其实多少并不重要,只不过她们的下场大多只有两个,不是死了就是被赶出去了。”
“而你却是个例外,短短几月便能得到如今的地位,想必这也是主人对你青睐有加的原因吧。”
阿无凝着她精致的眉眼,如月落江南般的清冷柔和,实在让人看了一眼便在难忘记。
半晌,她敛眸道,抬步带着即一一从后门走了进去,“走吧,我带你进去。”
夜色鬼魅,忽闪的璀璨灯火将大堂照亮,即一一却随着阿无走进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柄弯刀碰了碰她的手。
“抓好,跟紧我。”
如魅的黑夜中,即一一两眼几乎不可视物,阿无却行走自如,上了几阶楼梯,拐了两三道回廊,她终于看见夜的一小簇灯火。
高高的角楼上,可以俯瞰尽下方云春来的景色,这地方竟像是横空从地上冒出来的,她身后那间屋子便是上次自己被锁的地方。
南宫临亦从里面施施然出来,“来得不迟,花会还没开始。”
闲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即一一回身行礼,目色一凛,身上隐隐传来几分微痛。
“见过主人。”
“你这模样,实在是招人喜欢。”南宫临用手中玉扇挑起她的下巴,唇角斜斜的咧开,目光流转,带着即一一往下看。
近十个西域女子的装扮,个个肤白如冷玉,面带纱帘,腰肢细软如柳,但又风采各异,打眼看过去只觉流光溢彩,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经过的廊处,镶嵌着精美的木雕窗户,在她们看不见的角度,亦有近十个富贵打扮的男子,或有芝兰玉树之姿,或有膀大腰粗之态,皆凑着眼往外看去,身边围着几个云春来的人侍候,看上去便如挑选商品一般。
即一一心下一冷,便知自己面临的会是何事。
南宫临出声道,“云春来花会,三年一开,同皇宫选妃一样,不同的一点便是,这十二个女子皆会被人选中,一次即是一夜,这一夜便价值千金。”
他狭长的双眸盯着即一一低垂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复又挑起她的下巴,双目相视,即一一眼底细碎的凉意让他满意一笑,“本尊就是喜欢你这副明明心有不甘,却做低服小的样子。”
“未能征服的荒野,向来是最令人向往的。”
他捏住她的小臂,露出明显的守宫砂来,“既有沈小侯爷如此疼爱你,想必今日,你也能为我这云春来赚上一笔大买卖。”
即一一垂眸不语,他语气隐隐下抑,掌心微凝出白光,“怎么?你不愿意。”
唔!
即一一强忍住喉中翻飞的鲜血,咽下一口腥甜,双眸一凛,葱削般的指尖闪出几分银光,不过眨眼之间,寒凉的手忽然探上南宫临的脖颈。
极细的银针对准了他的死穴,不过半寸距离。
“唰”地一声,与即一一的动作同时,邢玥的刀也架上了即一一的脖子。
刀光凛凛,不留情面。
“即一一,你找死吗!”邢玥大喝一声,一侧,阿无正欲拔刀的手顿下来。
“我死得死不得,不都在你们手中吗。”即一一冷冷的,语气沉稳的说出一句话,眼神瞥向南宫临露出半分锋芒。